第六十九章
鹏城女子监狱早就知道了会有记者来采访监狱里的重刑犯, 林舒月的到来,在她们的预料之中,在看到林舒月一叠调查问卷后, 女子监狱警明显愣了愣,但在看到上面的内容后,还是接了过去。
“林记者, 这张问卷调查, 我会在傍晚大家休息看报纸时间发放下去,等八点,你过来拿。”
“谢谢杜警官。”林舒月朝接待她的监狱警道谢。
杜警官摇摇头:“不必谢,我们也是希望家暴立法的。”
作为监狱警,她们对于家庭暴力的感触更深一些,这个问卷调查,作为一名女性,杜警官是百分百支持的。
林舒月从监狱出来,去了报社附近的商场, 李伟生跟黄强都在这里发问卷调查。
作为最大鹏城数得上号儿的商场, 哪怕是炎热的下午,这里也有很多人,林舒月手里提着三瓶冰镇过的饮料找到他们, 一人给了一瓶。
李伟生跟黄强已经被汗水打湿了头发, 接过林舒月给的水, 就吨吨吨地喝了起来。之后三人找了个阴凉地聊天。
黄强将一口气喝了大半瓶的饮料盖上盖子, 擦了擦额头的汗:“我们今天下午跑了好几个地方, 都是人流量比较多的,问卷调查做了有三四十份了,男的女的都有做, 情况很不理想。”
李伟生在边上接话:“我重点采访了十个男人,这些男人里,十个中有四个承认自己打过老婆或者女儿,还有两个承认自己小时候,是家庭暴力的受害者。”
这是个什么样的比例呢?十个里面有四个,那么等比例放大,100里面有40个,1000里面有400个。
黄强深深吸气:“我刚刚休息的时候翻了一下问卷调查,一百张里面,有40张是经历过家暴,有70-80张,是见到过家庭暴力的。那些被家暴过的女性,几乎都是没有寻求过有关单位的帮助的。我问她们为什么。她们说,就算是报到有关单位,最后也是以家庭矛盾为由调解。”
“尤其是夫妻家庭矛盾。在结婚前,一个男人如果打一个女人,女人可以告男人故意伤害。但是结了婚,男人打女人,在这些调解员的眼里,就是家事了,调解也以劝和为由。根本没有什么用,男人该打还会打,会打得更加严重。”
林舒月看着商场里来来往往的人。她知道,家暴就算是立法了,也不会阻止这类施暴的人,但多少是一个震慑,是个女性可以寻求帮助的武器,不是吗?
天渐渐地黑了,林舒月八点之前就赶到了女子监狱,女子监狱的杜警官将问卷调查递交给她。
林舒月拿着资料返回报社,黄强跟李伟生正在对他们今天发出去又回馈回来的数据进行汇总,林舒月坐到自己工位。
鹏城女子监狱一共四个监区,每个监区能容纳两百人,林舒月给了杜警官两百张问卷调查,杜警官这一个下午显然也没闲着,她给整个监狱服刑人员的入狱情况都做了汇总,在鹏城女子监狱服刑的689名人员中,有45%的人员经受过家庭暴力,有37%的犯罪原因跟家庭暴力有直接或者间接的关系。
这份数据不可谓不触目惊心,黄强正好过来林舒月这边拿订书机,看到后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李明芳下午下班后已经回去了一趟了,她拿回来的是她们村子里的妇女们遭受家暴的数据。
四人加班加点的干活,王明政也没回去,他带着他的儿子王家兴回来加班。
王家兴今年十五岁,还处于叛逆期,当初但凡林舒月暗访网瘾学校再晚一天出来,王家兴这孩子都得进网瘾学校去接受改造。
之后王家兴来过报社一趟,从那以后,王家兴就对林舒月特别有好感,每次来到报社,遇到林舒月在的情况,都会跟她聊一会儿天。
今天也不例外,但他在看到林舒月在忙了以后,就乖乖的去他爸爸的办公室了。网瘾学校的事情属实吓到了他,他现在学习认真多了,电脑也玩得没有以前多了,他们这次进行了一个摸底测试,他的学习成绩很不错,王明政奖励了他一个游戏机,他正玩儿得开心。
这一晚上,林舒月他们忙到了十一点才回家。
这一篇报道,写了林舒月、黄强、李伟生、李明芳的署名。
林舒月四人争论一番后,将报道的标题定为:《一组数据,告诉你家庭暴力带来的危害。》
依旧是头版头条。
林舒月是独自回家的,李明芳由顺路的李伟生送回去。
回到家娄凤琴还没有睡,听到她今晚要回来住,她提前准备了夜宵,林舒月一回来,她就下锅煮,白萍萍也没睡,跟白文华一起过来蹭吃的。
林舒阳跟曾小艺自然不能放过这个加餐的机会,于是一行人又坐在了葡萄架下。
她家的这颗葡萄结了不少果子,但经过这些日子的持续采摘,已经剩不下多少了。林舒月把仅存的几串摘下来洗了,白萍萍把冰箱里冰着的西瓜拿出来,在娄凤琴跟白文华在厨房忙活时,几个小的坐在葡萄树下吃水果聊天。
白萍萍正在补习班恶补学习,她已经决定了,下个学期插班进林舒阳他们学校的高一,成绩好不好的谁也不在意,只要她能走出去,这就是一大喜事儿了。
林舒月问起曾小艺吃火锅那天的异样,曾小艺早就知道林舒月会问,她说:“我看到我父母弟妹了。”
林舒月怔了一下,曾小艺在她家住了四个多月了,她的父母只来找过她一次,是希望她嫁给他们服装商贸市场那个有两个孩子的男人的。在曾小艺明确表示不愿意后,他们就再也没有来找过曾小艺了。
曾小艺的死活他们也从来没管过。
林舒月看向她:“你想去看看她们吗?”
曾小艺摇摇头:“我不想回去,我其实挺困惑的。如果说我是女孩,所以他们不喜欢我,那么我妹妹也是女孩,她们为什么就那么宠爱。小聪有的东西小玲也都有,只有我没有。”
“阿月姐,我一直在想,我会不会也跟萍萍姐一样,不是他们的孩子。”曾小艺知道自己这个想法很可笑,可在白萍萍的事情之后,这个想法就在心里生了根,长了草。偶尔闲来无事,这件事情就占据了她的所有思绪。
林舒月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曾小艺的想法,是每一个不被父母偏爱的孩子都有过的想法。
但是广粤地区,带子娃娃多得很,她看着曾小艺,问:“你和他们像吗?”
曾小艺想了想,摇了摇头,然后自嘲的笑了笑:“像的吧,我跟我二姨比较像。”
林舒月拍拍她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娄凤琴端了粉出来了,是河粉,加了韭菜和瘦肉,特别鲜。
吃完饭,洗完漱,林舒月就回房休息了,娄凤琴也收拾收拾,去了白文华那边睡了。她已经跟白文华领了结婚证,已经是夫妻了。
林舒月这一觉睡得特别香,次日一早,她起来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她正跟白萍萍吃娄凤琴留下的早饭,门被敲响了,林舒月去打开门。外面站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媳妇儿,手里提着一个桶,手边跟着一个瘦瘦的,但却收拾得很干净小孩子。
“你是阿月吧?我是前几天刚刚搬到你们斜对门的,我叫冯素梅,我们家的水龙头坏了,我来你家借一桶水。”
她家对面的小房子出租了的事情林舒月听娄凤琴她们说过一嘴,闻言侧身让她们进来,
“快进来快进来。”林舒月侧身让她进来,顺手又拉了她儿子一把,她儿子朝林舒月笑了笑,十分腼腆。
冯素梅有些拘谨,她没有再多说什么,接了水后就带着儿子走了。
林舒月回到厨房,白萍萍道:“她挺可怜的。”
林舒月看向她,白萍萍整天在家,都把冯素梅的事情打听得差不多了:“她男人三十多快四十岁了,在工地做工,她婆婆六十多了,在家里孩子都不带,天天就睡醒了吃,吃完了睡。她一个人又要操持家务,又要做手工,特别累。”
白萍萍随意说了一句后,便跟林舒月说起了别的事情,姐妹俩之间的气氛十分融洽。
吃了饭,姐妹俩一起出门,林舒月把白萍萍送到超市门口找白文华跟娄凤琴后,驱车前往报社,路过村子外报刊亭,她下车购买一份报纸。
报刊亭的老板娘都认识她了,她也不急着走,买了一瓶水,站在报刊亭面前聊天。
“阿姨啊,今天鹏城都市报的报纸好不好卖啊?”
现在已经过了早上最忙的时候,报刊亭老板娘也闲得无聊,有人搭话,还是熟客,她就跟林舒月聊了起来。
“卖得还可以哦,最近的人来买报纸都会带一份鹏城都市报,跟之前的报纸相比,好看多了。尤其是今天早上的这个报道,好多人讨论的。”老板娘示意林舒月看报纸。
林舒月看了一眼那方方正正加粗加黑的标题,问道:“都讨论什么啊?”
“讨论家庭暴力这个事情咯。要我说哦,家暴要是真的能够入刑法就好了。我今年四十多了,见过的市面不少了,男人打女人,大人大小孩的事情都不在少数哦。有的人是真不是东西,老婆孩子都往死里打,偏偏报了警,警察都是和稀泥,都是觉得这是人家的家事,不好管。哪怕打老婆孩子再严重,他们也得不到什么惩罚。”老板娘叹了一口气。
林舒月也说:“是啊,要是真的能立法就好了,至少对饱受家庭暴力的人来说,是一种保障。”林舒月道。
“是啊,现在的法律不保护女人。”
林舒月又跟她聊了几句,看到有人来买杂志了,她才离开。
一进报社,办公室的电话响得此起彼伏,前台小何又交给了林舒月一沓信件,这一回,黄强、李伟生跟李明芳都有。
林舒月坐到工位上,打开来看。这些来信的,都是看了今天早上的报纸后,写信过来的。大多数都是女性,对于家暴立法,她们都是同意的,只有几个像厕所里的蛆虫一样,觉得林舒月给的这些数据都是假的,也不支持家暴立法,在他们的观点中,就没有家庭暴力这一说。
夫妻打架,教育子女,在他们看来,是家事。自古以来,有清官难断家务事,也有家丑不可外扬之说,他们在信中指责林舒月挑拨别人的家庭关系。其心可诛。
林舒月白眼都懒得翻,对于这种阴沟里的臭虫,她多给一个眼神,都是对她的侮辱。她只回了那些支持立法以及诉说自己家暴经历的女性的信。
企鹅上,妇联部的干事也给林舒月发了几个竖起大拇指的表情。
这件事情看似很成功,但她的能力已经到这里了,再多的,她就无能为力了。她现在的期望全部都在妇联那边。
就在林舒月将所有希望的放在妇联那边时,妇联的郑主席带上林舒月昨天递交给她的企划书、问卷调查,以及今天早上的报纸,乘坐单位的车,前往羊城。
第十届全国□□会议将在十月举行,如果可以,郑主席希望家暴立法,被搬到常委会议上,而叫她前来的省妇联主席卫主席显然也是这么想的。纵然世间仓促,可只要想做,就没有做不成的事情!
对此,郑主席信心满满。
······
时间一天天过去,眨眼间就到了中秋节。
中秋节是个大节日,全国上下都格外重视,中秋节前一天,林舒月得到了报社的中秋节礼物。
两个柚子,一箱礼盒装的橘子,两盒月饼。
同事之间也送了月饼。林舒月的月饼是在系统商城秒杀抢的,据说是另外一个世界的老字号月饼,一百积分抢了三十箱,一箱里面四个馅儿料。
经典的五仁、莲蓉、豆沙跟叉烧。
林舒月走了一趟公安局,把何玉玲叫了出来,一口气给了她十多盒月饼,让她自己看着分,没等何玉玲反应过来,林舒月就已经开着车溜之大吉。
回到家,家里也摆了很多月饼,有些是从全国各地邮寄过来的,他们大多都是白文华之前组建的寻亲队的队员们寄过来的。
娄凤琴看着林舒月车子里的那近十盒的月饼,只觉得眼前一黑:“这些月饼那么多,得吃到什么时候去?”
“一天三餐慢慢吃吧。”林舒月将月饼提到客厅。
今天的饭吃得格外早,林舒星跟罗正军也回来了。
今天是林舒阳被找回来后第一次校园活动,加上曾小艺还会在晚会上演唱,他们一家都要去捧场。
饭后两辆车,刚刚把家里人都拉下。
今天晚上实验中学的门口十分热闹,老师和学生会的学生分站两排,学生家长们三五成群的往学校里走去。
这是鹏城实验中学难得的一次学校开放晚会,基本上有孩子要上台表演的人家都来了。
林舒月在学校门口看到了周炳荣,他已经在实验中学上了三年的学了,早就混成了学生会的一员了。看到林舒月一家,他十分高兴,跟边上的同学说了一声后,亲自给林舒月带路。
白萍萍不太习惯这种人多的氛围,她戴了口罩,但精致的眉眼却依旧惹了许多人的瞩目。
晚会在学校操场举行,此刻的学校操场已经搭建好了舞台,根据周炳荣介绍,学校为了表达对这件事情的重视,连舞台的灯光师都是专业的。
林舒月一家被周炳荣安排在了最前排,在前排维持秩序的人正好是林舒阳跟曾小艺的班主任陈老师。娄凤琴便十分自然大方的上前去攀谈了起来。
林舒阳的情况陈老师是知道的,对于他跟曾小艺这两个学生,陈老师很是关注,尤其是两人学习努力,成绩也很不错后,陈老师就更加喜欢了。
娄凤琴询问起两人在学校的表现,顺带嘴的又问起了周炳荣跟阿豪,周炳荣在边上听着,觉得心里暖暖的。
他的父母就从来不会给老师打电话询问他在学校的学习跟生活,他们永远看重的都是他的学下成绩,学习成绩不好,迎接他的,就是无休止的批评跟他妈唉声叹气的失望眼神。
六点四十,暮色降临,一个老师拿着话筒走到舞台中央试了试音,说了几句欢迎词,接着很快便下去了。
七点整,舞台上上来了一男一女两个学生,他们拿着节目单,说着喜迎中秋的话,接着便宣布了节目的开始。
鹏城实验中学学生不少,班级也很多,等到曾小艺上台时,已经八点半了,接近尾声了,台下的林舒月等人全都来了精神。林舒阳周炳荣跟阿豪都已经完成了班级大合唱来到了林舒月他们的身边。
曾小艺穿着林舒星专门带她去买的淡黄色连衣裙,踩着白色的板鞋,长长的头发柔顺地垂在身后。
她上台后,朝着底下的观众们鞠了一躬,然后用颤抖的声音介绍了自己的班级,姓名以及要演唱的歌曲。她唱的是依旧是她擅长的高音歌曲-《天路》。
音乐声很快响起,灯光打在她的头上,她深吸一口气,静静地听着拍子,准确无误的进入到了歌曲中。
她的声音空灵。哪怕是没有受过专业训练,也听不到什么呼吸声,到了高音部分,她更是没有废多大力气就唱了上去。
这一刻,原本有些嘈杂的操场变得安静了下来。曾小艺站在台上,全身心地融入到了音乐中,刚开始上台的紧张在此时此刻已经消失殆尽。
这时候的曾小艺,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不是因为灯光师,而是她从灵魂到身体,透出来的那种光。
林舒月无数次举起身前的相机,给她拍了一张又一张的照片。
一曲结束,掌声响彻云霄,曾小艺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林舒月她们所在的地方,林舒月跟林舒阳她们一起,举起手朝她挥了挥,曾小艺道了一声谢谢,然后步伐轻快地下了舞台。
表演结束,她们暂时还不能走,还得由着学校评委给她们评分,拿了奖以后才能回去。
在曾小艺之后,还有三个节目,最后一个节目是小提琴独奏,表演完,两个老师走上台去,说了一段相声,引得所有观众捧腹大笑。
两个小主持人走上台前,说了结束语,又念了评委们的评分,曾小艺的独唱天路,当之无愧的得了第一名。她捧着奖状笑得特别开心,林舒月又给她拍了一张照片。
活动结束了,林舒月他们也要回去了,林舒月车子往家里走,她这一车,全是小孩儿,大家叽叽喳喳的说着对曾小艺的恭喜。
白萍萍时不时地羡慕的看着她。她也是喜欢唱歌跳舞的,但她的喜欢在经过望江别墅后,她的喜欢就不纯粹了。
曾小艺跟她已经很熟悉很熟悉,她悄悄地握着白萍萍的手,两人互相靠在一起,像是两只受伤的小兽在互相取暖。
他们不急着回家,为了曾小艺唱歌比赛拿了第一,也为了庆祝即将到来的中秋节,他们决定今晚在外面吃个宵夜。
白文华找了个大排档,大家点了海鲜粥、烤生蚝、煮生蚝、田螺烧烤,美美的吃了一顿。
回到家后,林舒月卡着点,给经常联系的企鹅好友发去了中秋祝福,等到回复后,她跟相熟的人闲聊了几句,然后上床睡觉。
睡到半夜,林舒月被手机铃声吵醒,她迷瞪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打来电话的,是林舒月很久没有再联系的姜欣欣。
霎时间睡意全无,她瞬间从床上坐了起来,摁下接听键,电话那头的声音格外嘈杂,林舒月喂了两声,姜欣欣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阿妹啊,你睡没睡啊,我喝多了,你来0度酒吧接一下我?”
姜欣欣跟林舒月说完后,又朝着她那边的人道:“吕哥,我妹妹等一下就来接我了,就不劳你送我了。”
林舒月没挂电话,但已经起身下床,打开衣柜,套上衣服便匆匆往零度酒吧去。
林舒月到零度酒吧时,姜欣欣站在路边,身边站着几个像小混混又像是小头目的人,林舒月将车停在路边,摇下车窗,姜欣欣朝那群人摆了摆手,然后娇笑着摇摇晃晃的上了林舒月的副驾驶。
车子开出去一段距离后,姜欣欣将身上的假发套一取,冷静地朝林舒月道歉:“不好意思,阿月,把你拉下水。”,新m..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打开,老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会打不开的,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