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居然是一本绘画合集。
每一幅画,都在画她和他。
第一幅,是月下初见,她在看昙花的场景。那时,她见到光彩夺目的昙花,不由欣喜,笑容满面。
她被昙花的美丽惊艳着,而他,眼神一直追随着她,一眼万年。
第二幅,是解了极乐丹药性的她在弹琴,面带微笑,醉心琴中,而他在一旁静静地欣赏。
第三幅,是月下定情,他们一起在凤凰楼看孔明灯,星光闪闪,美好至极。
第四幅,是他们举行成婚典礼,一路同行,相爱相知,从大政殿到大清门再到关雎宫,许下一生的诺言。
第五幅……
“怎么哭了?”皇太极小心翼翼地搽拭着泪水,爱恋地说道。
这会子海兰珠才晃过神来,抬眼看向皇太极,莞尔一笑:“我没想到,原来我们已经发生这么多故事了。大汗还亲自一笔一画地描绘下来,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泪。”
“这还只是个开始,我们还有很久很久彼此相伴的时光,发生许许多多的故事。到时候我把它们都绘画下来,做成合集,葬在你我的棺椁之中。”
“大汗?”海兰珠惊呼不已。
无他,历来都是只有正妻才有资格能够和大汗一同葬入陵寝。
更别说葬在同一棺椁了。
如今她虽然是东宫大福晋,但毕竟还是位居哲哲之下。
“汉人有句话,“发同青,鬓同雪。生同寝。死同穴,一君歌一弦”。我年长你十多岁,前半句我是没办法做到了。后半句,我会用毕生来践行。”
海兰珠泪雨婆娑,十分感动。她不用再多说些什么,一切都在不言中。
“兰儿,你放心,你我之间永远没有第三人。哪怕是到了陵寝,一样如此?”
皇太极此言意味深长。
迷迷糊糊地跟着皇太极出了宫,又坐着马车走了许久,海兰珠才后知后觉猜到了他的意思。
大汗怕是想要废哲哲。
知道这件事,海兰珠并不担心,反而高兴极了。
虽说哲哲是她的姑姑,又是哲哲引她进了盛京,按理说,她是该对哲哲感恩戴德。
但是,哲哲私底下没少下黑手,她只是暂时隐忍不发,等待时机罢了。
她很贪心。
中宫大福晋之位或者说是皇后之位,和皇太极的宠爱,她都想要。
要是让她永远只是一个受宠的妃子,永远看着哲哲高高在上,怕是原身的执念难消。
故而,海兰珠默不作声,一切就交给皇太极处理就好了。
毕竟,所谓的宫斗,斗来斗去,斗得不是手段和本事,而是这个掌控着所有人命运的男子的偏爱。
思绪万千,这时海兰珠发现,她们竟然来到了福陵。
不免疑惑,“大汗?”
皇太极神色温和,牵着她的手,慢慢走了进去。
“这是汗阿玛努尔哈赤和他的四位大福晋安息之处。汗阿玛他的元妃是佟佳氏,继妃是沙济富察氏,我额娘叶赫那拉氏孟古哲哲是他的第三位大福晋。多尔衮、多铎两兄弟的额娘阿巴亥是第四位。”
这些事情海兰珠还是知道的。
努尔哈赤也是一代传奇人物,他是建州女真首领,后金第一位大汗,是大清建立的奠基者,功劳业绩数不胜数。
“在我还小的时候,汗阿玛他宠爱元妃所出的嫡长子诸英和嫡次子代善,先后将他们立为太子。后来世事难料,两位兄长先后被废。”
“汗阿玛又将目光放在他宠爱的阿巴亥大福晋的儿子多尔衮身上。说句心里话,若不是汗阿玛去世的早,今时今日,入主崇政殿的,便会是十四弟多尔衮了。“
男人低沉的嗓音娓娓道来,颇为伤感。
海兰珠关心地看着他,“大汗,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汗阿玛最终还是将汗位传给了你,他还是认可你的。”
“况且,自从你即位这九年多来,励精图治,大金国富民强,蒸蒸日上,百战百胜,一统天下指日可待。这些,都是你的功劳。”
闻言,皇太极嘴角上扬,弧度越来越大,高兴不已。
这会子,在皇太极的带领下,两人已经走到了福陵里面。
巧夺天工,浑然天成,四周布有夜明珠,因而身处其中也不觉得黑暗。
随着皇太极扭动一处机关,“轰”的一声,一石门开起。
出现在两人面前的就是孟古哲哲的陵墓。
周围并没有用很华丽的东西点缀着,一切都干干净净,
皇太极淡淡地说道:“额娘她不喜奢华,生前一直在汗阿玛和兄长的争纷中左右为难,逼得她性子越来遇安静,越来越恬淡。她不喜欢有很多人来打扰,所以我特地让人将她的陵墓修得隐晦一些。”
“那为什么不将额娘的陵墓搬离福陵呢?毕竟你汗阿玛陵墓在这,大日子祭祀时,热闹总是难免的。”
问到这。
皇太极看了眼海兰珠,神情定定,“从前我不明白额娘为什么要这么做?直到遇见你,我便明白了。爱一个人,便是希望能时时陪伴在她身边。”
“虽然额娘生前一直被汗阿玛冷落,但是她的临终遗言便是希望能葬在汗阿玛的福陵中,永远跟他在一块。”
海兰珠虽然不太了解从前的故事。
但从他三言两语便也听出来了,又是一个痴情女子爱恨情仇的故事。
不由让人感叹,孟古哲哲年纪轻轻却芳魂永逝,也是吃了爱情的苦啊!
“兰儿,我带你来这,是想让额娘见见你。即便这第一次见面来得有些突然,额娘若在天有灵,也会为我感到高兴的。”
海兰珠点点头,跟着皇太极虔诚地拜了三拜。
这是皇太极在邀请她走进他内心深处,两人祸福相依,命运与共。
“我虽没亲眼见过额娘,有些遗憾。想必是一位庄敬聪慧,端庄贤德的大福晋,不然也不能培养出这么才德兼备的大汗了。”
被哄得皇太极心情大汗,原先压抑的心不知不觉放松了。
恍然发觉,兰儿,已经能如此轻而易举地调动他的心情。
喜她所喜,悲她所悲。
一切,便是如此简单。
临走前,皇太极回头看了一眼孟古哲哲的陵墓,在心里默默地说着:“额娘,孩儿要做一些忘恩负义的事情,但是孩儿不愧疚。我可以负天下人,独独不能负了她。”
————
关雎宫。
自从上次从福陵回来后,皇太极朝政上的事情一下子便多了,时不时还要亲自出征。
每每他去打仗,海兰珠都担心得不得了,日日在宫里为他祈福。
现在皇太极还在外面,带着多尔衮、多铎,领着几旗军队,去平息四处反对大金的势力。
海兰珠躺在庭院的美人塌上,闭着眼,微微小憩。
这时,乌芳走上前来,小声说道:“格格,格格,小玉儿格格正在宫殿外面等着,想要来拜访您。”
哦?
海兰珠睁开双眼,颇为好奇。
小玉儿向来跟大玉儿感情要好,两个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名字也要取得相似。
同她却是没什么交情,今日到这来,稀奇,真稀奇。
“让她进来吧!”
“是!”乌芳退下。
不一会儿,小玉儿清脆的声音响起:“给大福晋请安。”
“起身吧!”
小玉儿抬头,坐了下来,近距离地看着海兰珠。
不得不承认,海兰珠得大汗宠爱也是有道理的。
如果说后宫中的诸位福晋都是花园里的花朵,那海兰珠便是众花中开得最美丽的那一朵,眉目间满是风情,勾魂动魄。
真是得天独厚啊!
海兰珠瞧见小玉儿也很是惊奇。她今日没有穿旗装,倒是从前在科尔沁时候的蒙古妆扮,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未出嫁的少女一般。
一身大红色的蒙古女子服饰,额前戴着用玛瑙穿成的珠串,笑容明媚,不愧是草原上令人追捧的格桑花。
“小玉儿,今日这么过来了。”
小玉儿眼眉低垂,神情落寞,“大福晋,我实在是没有法子了,这才来求你帮帮忙。要是你能帮我这个忙,我阿布额吉都愿意支持你,为你撑腰。”
确实,小玉儿的阿布阿格朗和额吉索达木大妃在科尔沁也是有极强的影响力,他们部落羊马充足,实力强盛。
海兰珠用手撑着额头,低声道:“我现在可不是那个小庶女,需要在科尔沁艰难立足。身为大汗宠爱的东宫大福晋。我有什么需要用到你阿布和额吉呢?”
“这……”
小玉儿底气顿时失了大半,好半响,嗫嚅:“有总比没有的好。花无百日红,如今大福晋日子是不错,可也得为以后留条后路。宰桑姨父和博礼姨母可不会全心全意为大福晋打算。”
“我就不一样了。我是阿布和额吉唯一的孩子,他们疼爱我来不及,自然会答应我的要求,多帮帮你。”
闻言,海兰珠轻笑出声。
怎么还会有这么天真的人?
天下熙熙皆为利往,什么交易,都不过是阳奉阴违罢了。
“好了。现在是你来求我,有什么话敞开说吧。”
说到这,小玉儿反而支支吾吾起来,脸颊泛红:“大福晋,我是来向你讨教的。你是用了什么法子,让大汗能够这般疼爱你?你一来,大汗的眼里就再没别人了。”
海兰珠面色阴沉,直直地看着小玉儿,细细打量:“你问这做什么?难不成,是想要帮你的好姐妹大玉儿争宠?”
“不,不是。”
小玉儿连忙用力地摇头,坚决地否认,“我是想要夺得我们爷的欢心。”
见海兰珠不信,她咬牙,忍着羞耻地说道:“我嫁给爷已经五六年了,却仍然是处子之身。”
“什么?多尔衮竟然没有碰过你,那他娶你回府做什么。难道只是当个摆设不成?”
“我不知道。”小玉儿伤心得哭起来:“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得爷厌弃,不愿进我的屋子。”
“可这些年,爷身边一直没有其他的女人出现。我在想,爷是不是因为常年在外征战,伤了身子?所以才没办法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