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抬头讶异了一下。
印象里江亦燃是很高冷的人, 对班级和其他人的事都不怎么在意。所以当对方特意来问另一个人的时候就有些没反应过来。
直到下一秒，他才猛然想起这两个人上午发生的事。
他看江亦燃这一脸严肃不高兴，还以为是又要找方菡的麻烦。但又觉得不太可能——
江亦燃虽然高冷, 对谁都爱答不理的, 但不像是会抓着一点小事不放的人。
其实班长对方菡也没太多印象。
虽然同学两年了，但方菡来学校的日子不多。他只记得对方是个温柔细心、很容易相处的女生, 可惜心脏不好。
“她身体不舒服, 已经请假回家了。”班长回。
江亦燃明显怔了一下，沉黑色的眼睛里光暗了暗, 但很快恢复如常。
他点了点头, 表示知道了, 随后也没再说什么，只转身回了座位。
少年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视线不自觉滑过旁边桌面。
方菡是很典型的乖乖女, 爱干净，所有东西也都放得很规矩。旁边桌子上那几本不用带回去的书被摆得整整齐齐。抽屉里面没有垃圾, 左右的课本也都被方方正正的摆好。
但对方把文具盒和书包都拿走了，因为还是显得比平时空了很多。
不知道为什么, 江亦燃看着旁边空空的位置，心里也莫名有种空旷。
-
自方菡打了电话之后, 方薇很快就跟班主任那边给她请了假, 开车来学校接她。
当时快七点多,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学校外面的路灯有些昏暗。好在对面马路旁边的灯都比较亮，再加上旁边一些开着的商铺屋里的光透出来，勉强不会让人有害怕的感觉。
方菡一开始在便利店坐了会儿，估摸着方薇快到了才出来在校门口等着。
晚上的温度比白天要更冷一些，女孩儿在外面站了不到五分钟就有些手冷脚冷。好在她刚有这种感觉没多久就看到了熟悉的车。
方薇的车是她自己买的, 纯电动小型车，很干净的白色。看上去很可爱。
不过因为关况自己有车，之前家里出门用的也是关况那台大一些的SUV，这台就很少开出来。平时都是放在方薇单位那边。
方菡站在那儿看着那辆熟悉的小车车从远及近，最后停下来。
车门刚一开，方薇就慌里慌张的从车上下来。
估计对方可能在车里就已经看到了方菡在校门口站着了，一停就直奔着过来。
此时晚自习已经开始，就连保安都已经回到门卫室里。因此校门口就只有方菡一个人。
很显眼。
“哪里不舒服，是心脏又不舒服了吗？”方薇一跑过来就赶紧问，很着急的样子。
方菡没说话，只是垂着脑袋摇了摇头。
其实刚刚打电话，方菡说自己心脏不舒服的时候就把方薇吓个半死。
心脏跟其他身体方面的难受还不一样，再加上方菡这个病，有时候可能十分钟都不到人就不行了。方薇本来想让班主任直接带方菡去医院，后来是听方菡说没那么严重后才稍微安了安心。
“那是怎么个难受法？”她问。
但方菡还是不说话，只有下嘴唇微微动了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姐姐来了，忽然心防卸了下来，女孩儿的眼泪又开始在眼睛里面打转。
她耷拉着脑袋，什么都没说，只是上前抱住了方薇，眼泪就开始往外面涌。
突然就特别特别难过。
对方很明显愣了一下，但还是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声音也变得轻柔很多。
方薇能隐隐感觉到方菡可能是出了什么事。
“那……那要不然去医院看看医生怎么说？”方薇问。
方菡抱着她，仍旧摇了摇头。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了几秒。方薇最后轻叹了一口气说：“行，你感觉没事就好。”
“那先回家吧。别再外面站着了，回家休息休息，早点睡。明天再看情况。”
“还是不想来学校的话，我再帮你请假。”她说。
方菡吸了吸鼻子，这才松开对方。
两个人一前一后回到车上。车里之前就开了暖风，一直没有关。一进去就能明显感觉身体暖和了很多。
方菡乖乖的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系好安全带。
没有了江亦燃，没有了同学。她这时才有了一丝安全感。
虽然方菡什么都没说。但方薇毕竟是她亲姐，又是从小就带着她长大的，跟亲妈也差不了多少。
她一眼就看得出来方菡心情不好，整个人都很蔫。在自己来之前说不准都已经哭过多少次了。
“是不是学校里有人欺负你了？”上车后，她忍不住问。
但方菡摇头。
“那是不是班里有人说你坏话，或者孤立你？”方薇快把校园暴力的事想了个遍了，但方菡还是什么都不说，只顾着摇头。
方薇见什么也问不出来，最后也就不问了。
她看得出来方菡不想说。既然不想说，就肯定有不想说的原因。
方薇一边开车往回家的方向去，一边想着等回去之后问问方菡的班主任，今天发生了什么。
她了解方菡，如果不是特别难受，是不会主动打电话要她来接的。而且方菡很喜欢在学校待着。肯定是在学校里发生了什么才不愿意在班里待着上晚自习的。
车开了半个小时到家。
一进家门，方薇原本还想问问方菡饿不饿，要不要再给她弄点东西吃。但这小妮子也不说话，一回家就径直背着书包跑到自己房间，把门关了起来。
方薇不放心，走到门口听了听，然后就听到了方菡在里面呜呜呜哭的声音。
对方应该是把头蒙在被子里面了，哭声不大，不仔细听都听不出来。
但这也让方薇更担心了，主要是不知道方菡在学校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想了想，走到离方菡卧室最远的那个阳台上，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给方菡的班主任打了个电话。
对方在听说方菡回来就大哭之后也很诧异，显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但方菡的班主任比较有责任心，答应方薇会找班里的人问问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过了半个小时，关况也从医院回来了。
两人昨天晚上不欢而散。方薇不知道昨天晚上关况要去哪儿过夜，怕他做什么应激的事，本来想打个电话问问，缓和一下。但一想到对方说的那些话她就生气，也懒得去管他。
没想到这家伙后半夜自己回来了。
两人晚上在同一张床上睡的觉，不过没什么交流。等早上天一亮，对方就又走了。
其实方薇也知道关况想要小孩。这几年对方对她很好，对方菡也跟自己家亲人一样尽心尽力。但方薇实在不想在这个时候要小孩，没有精力，至少也要等到方菡上大学之后再说。
方菡从小就没有妈妈。她也只有方菡这一个妹妹。
虽然俩人有个共同的爸爸，但除了偶尔给点生活费之外，什么都不能指望。
她从小就看着她，带着她长大。所以别人很难理解她对方菡的感情，真的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
关况刚回来的时候，俩人有点尴尬。但也还好。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只是没说话而已。
恰好这时方菡的班主任回了电话，方薇就立马跑到阳台去接了。
对方说自己找了班长、又找了方菡在学校的好朋友问，最后总算还原出了事情的大概。
简而言之就是方菡在学校被同桌的男生推搡了一下。对方语言和态度不好，再加上方菡可能还有点喜欢那个小男生，可能受到的打击就比较大。
班主任最后还说会找那个男生谈一下，但没把话说太满。
方薇能听出来老师的意思好像是那个男生本身就不太服管教，也不好沟通，只能说争取看看能不能让对方给方菡道个歉。
原来是小孩儿失恋的事……方薇想。
其实她没问老师之前也有猜到，应该是人际关系方面的事。
但她本来以为是因为方菡不怎么去学校，又总生病，会被其他女生可能联合起来孤立来着，没想到是因为男生。
方薇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个妹妹不知不觉就已经高二了，是会喜欢小男生的年纪了……
她叹了口气，又跟班主任说了几句客气话才把电话挂了。
“是菡菡在学校出了什么事么？”关况过来问。
方薇白了他一眼，不是很想搭理他。
她知道这是关况在求和的意思，想找个台阶下。对方这个人总得来说性格很好，稳重温和，顾家负责。否则她也不会毕业之后选择跟他结婚。
“说是在学校被一个男生推了一下。”
“她不想上晚自习，我去接回来之后她就把自己关房间里，都哭了好久了。”方薇想了想，还是决定给关况这个台阶下。
毕竟现在这种情况，自己要是再跟关况冷战，属于是乱上加乱。
“谁家的男孩，怎么这样？一点教养都没有。”关况也皱了皱眉。
见方薇不怎么生气，也正常说话了，他也赶紧顺着台阶下了。
“你要不要给她送点水果进去？”
“我买了葡萄柚子苹果，还有两盒蓝莓。家里还有酸奶加一点，让她心情好点儿再睡觉。”他说。
方薇叹了口气想了想，有些苦恼一会儿该怎么开导方菡。
“嗯。”她应了一声，点了点头。
-
方菡在被子里哭了好久，直到觉得有些缺氧了，才悄悄将被子掀开一角呼吸了会儿新鲜空气。
中途她听到大门有开关的声音，估计是姐夫回来了。
她不想哭得大声，怕家里人担心。但又很想哭，所以选择用被子蒙着，想着这样声音会小一点。后面真的哭累了，才稍稍平静下来些。
这时，好像有人敲了敲她房间的门。
方菡一开始以为自己幻听，将头从被子里探了出来。然后就听到了门外方薇试探性的声音。
“菡菡？吃不吃水果？”
“姐姐进来了哈？”还不等方菡回答，方薇就轻轻打开门将头探了进来。
方菡刚刚只关了门，没有锁。平时她在家晚上睡觉也很少锁门，除非有外人来。因为自己方薇关况已经在一起生活很久了，没有那么设防。
她坐在床上呆呆的，看着方薇拿了一碗水果进来。
“怎么都不开灯啊，这么黑。”方薇说着就把房间里面的灯给打开了。
因为刚刚方菡回来的时候满脑子想着赶快回来躲被子里哭，就没有开灯。
此时啪的一声，房间里一下就亮了起来。
有些刺眼。
“吃不吃水果？你不是喜欢吃酸奶加麦片跟蓝莓吗？我给你弄了一点。你姐夫还买了葡萄跟柚子，你要吃的话我再去给你洗。”方薇说。
方菡眼帘垂下来，摇了摇头。
但方薇也不管她愿不愿意，直接就把装满酸奶跟蓝莓的小碗塞到她手里了。
“怎么哭这么伤心？床单枕头都湿了啊。”
“一会儿姐姐给你换一套吧。湿了的就不要晚上躺着睡了，对身体不好。”方薇又说，像自言自语一样。
方菡没搭话，只是抿了抿唇，拿起里面的勺子吃了一口。
草莓味酸奶的甜混合着蓝莓的味道，再加上一点香香的麦片。
很好吃。
方薇看她吃了，顺势就去把门重新关上，上床坐到了方菡旁边。
对方什么也没说，就只是坐在她旁边摸了摸她的头，然后又说了些有的没的。
什么谁家的狗生病，要送去住院；
什么单位里面哪个同事家的孩子今年高考，去了学校学不喜欢的专业结果抑郁了，现在在接受心理治疗……
方菡也不说话，只是一口一口吃碗里的酸奶跟蓝莓。吃完了默默将碗放在旁边的床头柜上。
她知道姐姐是在安慰她，说一些别人的事分散她的注意力。
可是方薇越是这样，她心里就越是愧疚跟难过，眼睛里面酸酸的，好像随时都能再大哭一场。
过了好久，方菡才忍不住虚着嗓子，忽然转过头看着方薇问：
“姐姐……你有初恋吗？”
“就是那种很喜欢的人……”她吸了吸鼻子问。
方薇愣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常。“当然有啊。”
她说，“不过现在想起来都已经没感觉了，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他。”
方菡垂着脑袋想了想，又问：“那你们那时候在一起了吗？”
“没有。”
“嗐，他应该是知道我喜欢他的。毕竟那时候我天天给他发短信说些无聊的话。但也没有明确的告白，只是暧昧吧。后来高中毕业就没再见过面了。”
“前几年我看到他发朋友圈，说结婚了。”
“当时心里除了想起来了一些以前的事，也就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毕竟我现在也结婚了嘛。”方薇说。
方菡咬了下唇瓣，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大脑空荡荡的。
她擦了下眼角，在方薇旁边侧躺下来，脸朝着方薇的那个方向。
“那他是不是长得很帅？”过了一会儿，方菡又问。
可能是因为刚刚哭了太久，力气都没了，声音听上去就很虚弱。
“帅？也还好吧，感觉跟你姐夫差不多。”
“主要当时我们还分文理科班嘛，我是文科的，班里一共也没几个男生。就他长得还行。现在想想也就那样吧。”
“看上去是好看，聊天的时候很无趣。”方薇说。
方菡吸了吸鼻子，往姐姐那边蹭了蹭，伸手抱住方薇，将脸埋在对方身上。似乎只有这样做才能让她空寂寂的内心稍微充盈了些。
方薇说完后，空气中又沉静了好久。直到过了一会儿，才听到对方继续说：“其实我刚刚打电话给你班主任了，你班主任又去问了你班里的人。”
“你说，今天是不是有男生欺负你了？”方薇问。
“也不是欺负吧……”方菡见瞒不住了，也只好闷闷地回答。
她没想到方薇会去给班主任打电话。
其实江亦燃只是推了她一下，打掉了她要给他的巧克力，外加语气不太好而已。要说是欺负好像也算不上。
“然后……你是有点喜欢那个男生吗？”方薇又问。
这回，方菡彻底说不出话了。
她不想承认自己喜欢江亦燃，但也不想撒谎。只好保持沉默。承认自己喜欢的男生不喜欢自己，甚至都不把自己当女孩子，是一件痛苦且难过的事。
说出来的那一瞬间，无异于捅自己一刀。
“哎。”
方薇叹了口气，轻轻地说：“每个小姑娘都会有初恋，会有小时候喜欢的人。但其实呢？有些人真的只是在你生命中出现很短的一段时间而已。有时候几年，有时候就几个月。”
“有时身处其中的时候觉得是好大的一件事。其实时间一久，再回头看时也只是很小的一件事。”
“有些人来的稍微晚一些，但其实那个人在你生命中才是更重要的那一个。”
“等你以后长大了，上大学了就知道了。”
“你以后还会喜欢别人的，等到那时候再回头看，这点儿事情算什么呀？根本犯不上伤心。”
“姐姐还等着你以后结婚呢，到时候要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方薇说。
方菡听着却沉默了一下。
不知道方薇是不是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些瑕疵，也有几秒没了声音——
方菡这个病很容易心力衰竭，死亡可能发生在任何阶段。尤其像她这种先天性的，很难活过三十。超过二十之后，发病率就已经成倍增加。有时可能前一天还好好的，后一天就突发性离开，危险性很大。
过了好长时间，方菡才出声，连声音里都带着一丝心虚和不确定性。
“我以后也会结婚吗？”她问。
“当然会啊！”方薇回，“肯定会的。”
“可能就在大学，也可能是等你毕业之后，肯定能遇到一个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的人。然后你们就可以结婚了。”
“结婚是什么感觉？”方菡又问。
“就是……感觉从此之后自己不再是一个人了，不是单打独斗的感觉。回家有人给你做饭，会关心你，生病的时候照顾你，晚上陪你一起睡觉，大概就是这样吧。”方薇回。
“真好。”
方菡幻想了一下，轻声喃喃着。
此时眼泪又从眼角掉出来。她抬起手擦了擦。过了一会儿，才很轻很轻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为什么跟我说对不起？”
方薇皱了皱眉，低头看着躺在她旁边的方菡。
因为看不到对方的脸，所以方薇也干脆了躺下来，面向方菡那边。能看到小姑娘水汪汪的眸子，哭肿了的眼睛。
“可能是因为没有我的话，你会比现在过得更好吧。”方菡小声说。
没有她的话，妈妈就不会因为难产而去世。方薇就是独生女，会有一个完美的家庭。也不用因为她跟关况吵架。
如果没有她的话，方薇可能早就有自己的孩子了。
其实这一切方菡都懂，但她没有办法说出口。因为自己已经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没有办法让一切变成没有她而美好的样子。
女孩儿避开了对面的眼神，只是看向了别的地方。
但方薇毕竟从小带着她长大，对她早已无比了解。有时候只是看方菡的表情都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你不需要跟我道歉，也不需要跟任何人道歉。”方薇说。
“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不是你主动造成的。所以不要觉得自己对不起任何人。”
但方菡还是沉默着，眼睫毛上还黏着刚刚哭过后细微的水珠。
“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是在医院。当时妈妈因为你走了，我真的非常讨厌你。看到你的时候觉得你真难看，脸蛋又红又紫，我一点也不想看见你。”
“后来爸爸把你抱回家。你每天都在哭，我在隔壁房间听着，有时候真想过去掐死你。”
“因为你，我没有妈妈了。”
“但爸爸要上班，也不会管你。我听你哭得撕心裂肺的讨人厌，就随便拿了点奶粉冲了冲喂给你喝。没想到你居然特别好养活。”
“我一抱着你你就不哭了，乖得很。”
“那时候你皮肤变白了，也没有刚出生时候那么难看。在小被子里面裹着，脸蛋特别嫩，肉肉粉粉的。那时我就想，她还挺可爱的。”
“我喂你的时候你什么都不懂。”
“”明明我无数次想要掐死你，你还乐呵呵的冲我笑，要跟我玩。”
“现在你可能长大没有印象了，但小时候你都是把我当妈妈的，根本没有姐姐的概念。总是特别依赖我。我去逗一下邻居家别的小孩你都要吃醋。”
“当时我就想，天啊，要是没有我你该怎么办啊。”
方薇用很平静的语气说着，可在方菡听起来心里却好像卷起了一场海啸。
她眼睛湿得不行，但这次不是因为江亦燃。
“虽然你是我妹妹，但也一样是我的孩子。”
“我一直觉得我有全世界最可爱、最听话的妹妹。你明白吗？”
“能看着你长大，是我这辈子最有成就感、最幸福的事情。”
“所以不要说对不起。”方薇说着，上前抱了抱她，拍了拍她的后背。
方菡一下子没有绷住，心房好像被击碎了般。她靠在方薇肩膀上，呜呜呜咬着唇放声大哭，眼泪往外面一股一股的涌。
可后来哭到一半时，心口突然痛了一下，哭声也因此戛然而止。
她吸了口气，不敢再哭。
可心脏还是痉挛似的又痛了一下。像一股电流一样从心脏下面一直蔓延到上面。
一痛，就没办法呼吸。身体仿佛被十万斤重的重量压着，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更别说哭了。
在痛了一次之后，方菡不自觉捂了一下胸口，眉头也随即紧缩着。
方薇看了她这个样子，立马警觉起来：“怎么了？是心脏痛吗？”
又一阵电流般的痛过去之后，方菡才艰难地点了点头。
这样的毛病她之前犯过一次，当时就住院调养了好久。方薇也因此有了些经验，平时家里很多地方都准备了应急用的药。
方薇赶紧起身冲下床，去拿了方薇房间里一直备着的强心跟抗心律失常的药。在翻找出来之后赶紧跑回去，一边给方菡吃，然后一边冲着外面喊关况的名字。
关况听到声音之后急急忙忙过来，还有些懵：“怎么了？”
他虽然这样问着，但一进来看到翻开了的药箱，还有方薇正在给方菡喂药的样子时，又好像已经猜到发生什么了。
“你快打120叫车来！”
“她的病好像又严重了！”
—
江亦燃自己坐了地铁回家。原本朋友因为他告白失败，群里面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这件事准备请他出去玩一玩，放松下的，但他实在没有心情。
上晚自习的时候，班主任叫了班长出去，后来又叫了杨书雪。
江亦燃平时都不怎么在意班级里面的事。但因为班主任叫了杨书雪，他第一反应就是跟方菡有关。
杨书雪应该是方菡最好的朋友吧？
每次下课放学，杨书雪总是先收拾好了书包然后就过来在方菡那边站着等她。
江亦燃对这一点印象还是蛮深的。
果不其然。杨书雪回来没多久，班主任就又把他叫了过去。
对方说因为他上午凶了方菡，害得那个小姑娘回家一直在哭，让他去给对方道个歉。
可能是见江亦燃态度也没拒绝，态度还算可以，班主任说了他几句就让他回来了。
但对方的话却就跟有魔咒一样，一直在江亦燃脑子里面晃悠。
尤其是那句：“人家小姑娘因为你都哭了一天了，回家还在哭。你都不觉得愧疚吗？你自己告白失败，也不用把脾气发到人家身上吧？”
愧疚吗？连江亦燃自己都不知道了。
他就是单纯觉得烦躁不安，好像背了一个包袱似的。
空旷的房间内，依旧只有电脑跟床头的灯亮着。落地窗外闪烁着城市霓虹的光影。
江亦燃倚在床上，手机屏幕的蓝光映亮了少年精致流利的脸。
道歉？怎么道歉。
其实他觉得这件事根本不至于，但方菡又的的确确看起来因此而受伤。
他反反复复通过班级群打开方菡的个人名片，又反反复复打开私聊的对话框，可是到最后也没发一句话，始终在犹豫跟纠结。
就在考虑要不要加对方好友的时候，手机上方却有新微信消息的提示。
少年点开看了眼，蹙了蹙眉。
消息居然是陈凌萱发的。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你提前跟别人打赌，而是真心过来追我的话。说不定我都已经同意了呢。”对方发。
江亦燃看着对面发过来的那句话，忽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
他不傻，知道女生发这句话大概率就是对他有好感的意思。
但是……
但他确实是因为打赌，以及其他的一些虚荣因素才去追她的。
而现在，他的精力被另一种更加棘手的烦恼所亲自，已经暂时没有跟女生玩一玩、谈个恋爱的那种想法了。
江亦燃犹豫了一下。
他打了几个字，却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好。干脆全删了，最终从微信退了出来，什么都没回。
而就在此时，在城市的另一边。
劳斯莱斯后面坐着的少女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半天。看着上方不断显示着正在输入，但最后自己又什么消息都没有收到。
她是个聪明人，已经间接猜到了结果。
“哎。”
漂亮的少女有些苦恼的样子，叹了口气之后，转身将手机锁了屏放到旁边的包包里。
“叹什么气？”旁边坐着的男人问她。
“我失恋咯。”
“男人果然是世界上最讨厌的生物！”陈凌萱撅了撅嘴巴回。
“……”
旁边年轻且西装革履的男人看着她，眉头微微蹙了蹙。
“失恋？你连十八岁都不到，失什么恋。”他说。
“你行不行啊，我失恋了你都不安慰我，还讽刺我。你还是不是我哥啊。”陈凌萱瞥了那人一眼，不满意地说。
没想到对方不仅没有安慰她，反而还又阴阳怪气的回了一句。
“要是那个男生同意了，你岂不是要跟他谈恋爱？”
“那也不要你管。”陈凌萱懒得理他。
“姓什么？我记得你们班好像没有哪个男生能入你的眼。”
“是谁家的公子这么有福气，说出来让我佩服一下。平时开销这么大，一般人家的男生应该养不起你吧。”
“喂你要不要这么过分啊。我不是刚说了我失恋了嘛，都没在一起呢。纯粹是我单相思还不行嘛，人家压根没看上我。”
陈凌萱本来还没什么感觉，只是有一点点失落罢了。结果被对方这么一讽刺，反倒开始觉得有点伤心了。
她把头拧到一边看向窗外，眼睛忽然有点酸。
男人在一旁看着她，眼眸略眯了眯，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直到半晌后才重新开口。
“真有这么难过？”他问着。虽然是疑问句，但声线很沉，是成熟男人特有的沉稳。
“不用你管。”
陈凌萱坚定地回，一副很固执的样子，死也不回头看着对方说话，就挺直着身体，只看着外面：“以后我什么都不跟你说了。省得你讽刺我。”
男人看着女孩儿在光影下朦胧的侧脸，沉默了一下。
“二十五岁之后你喜欢谁我都管不着。”他冷声回。
“但现在，我希望你把心思用在你应该做的事情上。”
那人说着。声音带有上位者的威严跟冷漠。
陈凌萱却一耳朵进一耳朵出。
她坐在旁边看向车外的光景，心里一下子变得空空的，一句话都没有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