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星窝在家看电视, 一个人总归太无聊,最终她还是回了百德新街。毕竟下午还要给客人算卦。没她不行。
原以为事情过去好几个小时,应该没有那么多客人登门, 谁知并没有减少。
仿佛一个上午, 几乎所有香江人都知道这件事。
明明报纸还没有登出来, 只有电视和广播以及街坊们的口口相传, 但是冰室挤满了人。苏念星就像众星捧月的明星享受大家的注目礼。
冰室的电话更是响个不停。
芸姐根本忙不过来, 安婶自告奋勇帮忙接电话登记, 大多数都是想要预约算卦。当然也有人想邀请苏念星接受采访。
安婶将电话给苏念星。她有选择地接受几家媒体邀约。
“大师!你这次是真的火了。肯定没人再质疑你的算卦本事。”
苏念星之前心心念念的是成名, 她也想过自己会因为这档综艺而火,但是火到这种程度却是她始料未及。
“明天估计会有更多人。”
安婶颔首,“肯定是的。你去参加节目吧?这些人只是蹭喜气。并不是来算卦。”
直到客人登门, 看到这热闹场景, 约她到旁边的茶楼包厢,苏念星才终于得到片刻安宁。
算完卦,回到冰室,苏念星接到李韶光的电话。
“我身体不疼了。肯定是冠军定了,生基已经破除了。”李韶光声音透着喜气, 并没有因为没得冠军而遗憾,反倒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你之前找人破阵,没找到?”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沉重, “找不到。我找的风水大师说已经种了生基只能等。好在他失败了。你听说了吗?张逸仙在录制节目时, 听说你的谶语成功了, 他从舞台跌下来。你说有没有可能是他下的谶语?我给其他人打电话,他们都没事。只有他出了事。”
苏念星心想果然是他,这次她没有否认,“我估计也是他。害人终害己, 这种人活该遭报应!”
“他自己就是玄学大师,居然还敢布阵害人。真是没有半点忌讳啊。”李韶光声音透着讥讽。
苏念星也跟着附和几句,两人就结束通话。
翌日一早,苏念星跑步时,特地买了几份常看的报纸,几乎有一大半的报纸都在刊登这条新闻。
更有媒体评选她才是香江第一神算。之前她被称为香江第一女神算。现在这个性别称呼直接划掉。
“这也太不谦逊了。”
梁督察见她嘴上谦虚,但是嘴角却高高翘起,显然对这称呼很受用,揉了揉她发丝,“真厉害!”
苏念星得意地咧嘴笑起来,“以后我不愁没人找我算卦了。我们这行讲究口口相传,只要我给一个人算卦算得准,这个人就会源源不断给我介绍客人。”
梁督察颔首,“是啊。”
他提起总决赛怎么办,“还办不办?”
苏念星昨天接到郑健浩的电话,“办的。他说我现在名气这么旺,直播收视肯定更火。”
她把张逸仙出事的消息说了,“李韶光说的,应该是真的。所以一定是他种的生基。”
梁督察颔首,“肯定!所以他这次才会遭报应。”
苏念星真的想知道张逸仙的情况,一个龙穴只能种一次生基,他居然还失败了。
他都这把年纪了,情况能好吗?
苏念星忍不住想到一个坏主意。
她用梁督察的大哥大给李韶光和钟德堂各打一个电话,约他们一块去探望张逸仙。
李韶光跟苏念星一个想法,看看对方的下场。钟德堂就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到底是一起比赛的竞争对手,对方生病,其他人都去探病,他不去好像显得不合群,最终还是答应了。
苏念星顺嘴问一句,“你病好了?”
钟德堂声音听起来清脆有力,“好了。可能是之前出海游玩着了凉。歇一晚就好了。”
苏念星啧啧感叹,看样子钟德堂的风水学跟她一样不怎么样。
挂上电话,苏念星想到张逸仙看到他们三人活蹦乱跳,一脸便秘的样子,忍不住偷笑。
梁督察见她这副表情,哪里猜不出她的用意,有些好笑。
“你去不去?”苏念星愤愤不平,“他害你同学一家惨死。你跟他讲几句话,兴许他会被你气死!”
梁督察可不是苏念星,他今天要正常上工的,听到她的话,他觉得可以去一趟,“兴许他到现在还不知道是谁挖了他的祖坟。”
苏念星打量他,“他不知道?那你还让我搬过来跟你同居?”
梁督察躲开她眼神,弱弱道,“这些只是我的猜测。我没办法确定他知不知情。我总不能直接找到他,‘嘿,你知道你家祖坟是我挖的吗?’”
苏念星面露古怪,他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她转回刚刚的话题,“去不去?”
梁督察确实想给生仔报仇,大概是叶继明当初不想沾上因果,所以布的风水阵只是破坏张逸仙的事业运,并没有对他赶尽杀绝。但是这太不公平了。
凭什么生仔一家三口惨死,张逸仙还可以好好活着?
他打电话向陈警司请了假,随后就开车带着苏念星一起去了医院。
两人在地下停车场等到了李韶光和钟德堂。
就是李韶光这身打扮,怎么那么怪。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上台走秀呢?”苏念星围着他转了一圈,又将目光停留在他头顶,“你还特地做了个造型?这么舍得下本?”
李韶光把自己压箱底的定制西装都翻出来了,就是为了气张逸仙。谁叫他那么缺德,为了得冠军就种生基。有本事就光明正大比一场啊。
他跟苏念星嘀咕,“我要让他知道,我没病,还好好的。我还接受了媒体采访。气死他!”
钟德堂看到梁督察和苏念星表情说不出的尴尬。
向来骄傲的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输,而且还是一连两次输给同一个人。
上次他还可以找借口,这次却连借口都找不到。
钟德堂骄傲,但也服输,等苏念星看过来时,他主动伸手向她道喜,“这次你确实厉害!我输得心服口服。”
苏念星笑着回礼,“你也很厉害!”
李韶光等不及要见张逸仙,见两人在客套寒暄,忍不住开口催促,“快点吧!我下午还有事呢。”
苏念星待会儿也要接受媒体采访,也有事情要忙,示意他在前面带路。
四人刚从电梯里出来,走进走廊,就看到好几位记者守在住院部走廊,等着采访张逸仙。
今天报纸的头版头条是苏念星,她现在是全香江最红的名人,但是并不是所有媒体都能采访到她。而那些没有门道的记者就开始找与她有关的新闻。
比如:听到苏念星第三道谶语成功,被气出病的张逸仙。
香江媒体是没有同情心的。为了新闻,他们手段无所不用其及,丝毫没有想到张逸仙此时正是需要人关心的时候。
看到李韶光四人,记者们眼睛一亮,一窝蜂涌上来。
苏念星四人转身想跑,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电梯已经下行。身后的记者们却是三两步就围过来。
“苏念星,请问你是怎么预测到苏联解体的?”
“李韶光?请问你对苏念星是玄学大赛的冠军,有没有什么想法?”
“钟德堂?你们几个过来探望张逸仙,有何目的?”
苏念星三人被围住,只有梁督察一人被推开。他愣了一下后,挤开记者,将苏念星拉过来,“我们不接受采访!”
他一人挡住几位记者,示意他们别跟上来,“我们是来探望病人的。请你们遵守医院秩序。不要大声喧哗。”
记者们眼睁睁看着三人进了病房。
梁督察见他们没有跟,快步追上去。
张逸仙住的是普通病房。他积蓄不多,住不起单人间的VIP病房。
这间病房还住着一位病人,此时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这是个植物人。大概是久病床前无孝子,躺在床上十几年,探望的亲人都少了。
苏念星四人进了病房,助理正在给张逸仙喂药,“医生帮你做了全身检查,除了轻微脑震荡,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可我浑身疼得厉害?当真没事?”
助理刚要回答,一抬头对上四人,助理愣了一下,下意识站直身体,“你们怎么来了?”
张逸仙手上还插着针管,正在打点滴,闻声也望过来。
离上次录制才十天,苏念星几乎快要认不出这人。
张逸仙只有五六十岁,在算命这个行业,越老越吃香,参加节目时他精神矍铄,一点都不显老。现在呢?老年斑,半白的头发已经全白了,看不出半点黑色。皱纹沟沟壑壑爬了大半张脸。说他八十都有人相信。
李韶光来之前是为了气他,但是看到他变成这样,他那些恶毒话语反倒说不出口,只呢喃道,“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助理拼命冲李韶光使眼色,这人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他刚刚忽悠住张大师,现在他直白道出来,要出事的。
果然张逸仙听到李韶光的话,立刻催促助理去拿镜子,他抚了抚自己的脸,声音透着焦躁,“我怎么了?是不是老了?”
助理被他吓了一跳,不敢惹他生气,只好去找镜子。
等镜子送过来,张逸仙看到镜中老迈的脸,他内心开始战栗,似乎有什么情绪在血管膨胀,逐渐沸腾向四肢溃散,那是多年压在心底的恐惧,那是无法阻止的恶业在向他索要赔偿,它来势汹汹,强悍而迅猛,唤醒他深藏多年做下的恶事。那一条条鲜活的生命,被他抬抬手就轻易收割,现在是到了需要偿还的时刻。
他的嘴唇哆嗦,牙齿咯咯打颤。
偏偏此时,苏念星却靠近一步,眉眼弯弯,“大师?你没事吧?我来是告诉你,我第三道谶语成功了。节目组的一千万马上就能到手。我听说你擅长风水学,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好事才能积攒功德求个善果?”
她笑嘻嘻的话语就好像成千上万的钢针扎向他。
善果?
是了,玄学讲究今世因,来世果。这辈子他没有做好事,下辈子要下地狱的。
“张大师?你还记得生仔吗?”梁督察的声音冷硬,眼神夹杂任何人都不可抵挡的恶意,“生仔家的祖宅马上会拆迁,你看到了他即将发笔大财,但是你并没有告诉他们,反倒利用生仔父亲想要救妻子的急迫心情,让他们把祖宅卖给你。最后人没有救回来,你却凭借他家祖宅发了笔大财。甚至让生仔的亲戚打死生仔。”
这些事情过去十几年,久到张逸仙已经忘了当初他为什么能去漂亮国。
但是他忘记,并不代表事情没有发生。张逸仙想到那个年轻时渴望发财,渴望成名的自己,他是那么轻而易举就取得生仔父亲的信任,然后夺走那块祖产,挣到人生中的第一个一千万。
那是他迄今为止挣到最多的钱,却也是最后一次。从此以后他的事业就走了下坡路。
“后来你的祖坟被人挖了。大家都说是报应!”梁督察眼睛如鹰,闪烁着挑衅的光芒,“如果真是报应,害死他们一家三口的你为什么可以活这么久?老天爷何其不公!”
他的话铿锵有力,却并不阴森,就像正义的使者,但是做贼心虚的张逸仙却是愤怒地发颤,手指着梁督察,嘴唇抽搐,“你……你是谁?”
他的嗓音变得异常尖利,就好像声带被人劈开一般,如果仔细听,还能听出来他在恐惧。
梁督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李韶光却在听到他做过这么多恶事,收起自己的同情心,蹦到他面前,“你说是不是你?你给自己种了生基?害我这几天一直在做噩梦。你好恶毒啊?想得冠军,就光明正大赢我们。怎么能用这种下三烂的手段。你就不怕遭到反噬?还是说你现在已经被反噬了?”
被人戳穿,张逸仙脸色由白变红,由红变紫,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抓紧被子的手在微微颤抖,他的胸脯剧烈起伏,双眼直直盯着梁督察不放,好半天才从牙关挤出两个字,“是你?是你?对不对?”
他半生为了成名不择手段,却屡屡不顺,就是祖坟被人破坏。原来始作俑者竟是他!
他指着梁督察,刚想再说话,却发现自己再也开不了口,热气上涌,随后跌落在被褥里。
助理在短暂的震惊后,终于反应过来,一边跑一边喊,“医生,你快来看看。”
医生急匆匆赶过来,推着病床前往急救室。苏念星等人被护士一股脑全轰了出来。
“真的吗?他真那么坏?为了谋夺别人祖宅,他害死别人一家三口?”李韶光是个急脾气,出了病房依旧不安生。
梁督察颔首,“是真的。十几年前的事,年纪大点的富豪们应该都知道这事。要不然以他的名气,为什么没有富豪请他?”
钟德堂摸摸下巴,“我就说嘛。他连种生基都会,为什么没人请他,原来是作恶太多,富豪不敢用他?”
外面的记者们并没有因为梁督察的驱赶就放弃采访,他们等啊等,终于把他们盼到,见几人一起出来,凑巧听了一耳朵,忙把他们团团围住。
“谁作恶太多,富豪不肯用他?”
苏念星把张逸仙做过的恶事说了,“我们也只是道听途说。不知道真假。但是他看到镜子被吓得神智不清。嘴里一直在说报应。”
记者们唰唰记笔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