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风韵(63)
黄琮就站在侧殿外, 里面的任何动静他都看的见,自以为小声说话的……其实,周遭安静的时候, 隐隐约约,还是听的见的。
远远的看见太王太后,他忙喊道:“太王太后到——刘夫人到——”
说着,便看了一眼身后的宫人,这宫人知机, 转身跑了。
刘女扶着夏太后往侧殿里, 侧殿里, 赵氏与吕不韦都到了。
彼此见礼之后,夏太后在赵氏身上多看了几眼, 微微有些不悦,但等一转身坐好了, 却又收起了所有的表情。
反倒是赵姬先道:“在赵国,以素为尊。妾思念先王,服素以致哀思。”说着,便露出几分苦涩来:“妾出身卑微, 自幼便会察言观色。您之不悦, 妾心惶恐。”
夏太后:“………………”我给你脸色了?
刘氏艰难的吞咽了一下:夏太后没了儿子, 她的儿子是先王了!你的儿子是大王, 但不可因此便欺她老人家。
于是,她忙跪下, 俯身:“太后追思先王太甚, 此心与太王太后一般无二。昨晚,太王太后还念叨,说先王薨逝, 最难的不是她老人家,而是太后与大王……太王太后心疼太后与大王……”
“是啊!这宫中只余咱们孤儿寡母,彼此相守,日子才好过。”夏太后朝赵氏笑了笑,“坐吧!知你心中之想,赦你之罪。”
而后说刘氏:“起来吧!上茶。”
刘氏这才顺势起身,转身备茶去了。
赵姬看向刘氏的背影,默默的收回视线,而后坐回去了。
刘氏捧了茶来,俸给三人。
赵姬将茶盏推开:“饮不惯。”
刘女:“…………”她默默的转身,捧着茶给吕不韦。
吕不韦双手接过,满是惶恐:“不敢!不敢。”
刘女一脸的赧然:“太王太后问,丞相这般着急进宫,是有何事禀奏?”
赵姬方才想起:“是呢!丞相这般着急……甚事?”
吕不韦赶紧放下茶盏,躬身问夏太后:“太王太后,大军出征,大王亲送将士……此事……”
赵姬看吕不韦:“丞相何意?大军出征,为何我不知晓?”
吕不韦比赵姬更惊诧:“太后不知?”
赵姬看着吕不韦冷笑:“太后未曾用印,丞相便调动大军?”
吕不韦忙跪下:“吕某焉能有此能?太后不知……难不成蒙骜等三位上将军私下行事?”
赵姬才要说话,黄琮奏报:“长公主到——”
吕不韦微微变色,长公主竟在宫中?她未曾跟四子出城?
桐桐笑着进来,“祖母,太后——”她一一见礼,而后看吕不韦:“丞相是为粮草之事来的?”
啊?
吕不韦尴尬的点了头,赵姬先出声问:“蒙骜三人为何私下行事?”
“未曾!”桐桐一脸迷茫:“蒙骜、王龁、麃公,尽皆先王托孤重臣,怎会私下行事,擅自调兵?”
“可我未曾用印?”
“您为何要用印?”桐桐问她:“父王临终遗命,蒙骜、王龁、麃公三人为上将军,共掌军中事务!事有不决,请夏太后决断。他们决定出兵,禀报了太王太后,太王太后用印,即可用兵,与太后何干?”
赵姬:“…………”当时似乎是有此言,但此言是此意?
桐桐看吕不韦:“丞相不记得了?此事驷车庶长见证,他可作证!”
吕不韦:“……”原来如此!竟是夺了军权。
当日遗命,除了自己和太后,其余人等尽皆认可此话,那便不是也是了。
他抬头跟长公主对视,长公主对他微笑:“后勤事乃是丞相分内事,此事你可担得起?”
吕不韦:“……”这话是在问:此事你斟酌!你若配合,你还是丞相,你完成了分内之事;你若不配合,那便是不尽责,不能担起丞相之重担。
若是如此,换丞相似乎也无不可。军事乃国之大事,此事若出纰漏,朝廷上下,尽皆换相之声。
可以说,自己此次不仅的配合,还需得十二分用心的去完成。
此做事手法,便是脾气再好之人,也被这位长公主的手段气的胸口发堵:此人做事,不给人留余地。
你选也得选,不选也得选。除了顺着她的心意,别无选择。
桐桐看向吕不韦:“此事……丞相还有何不解之处?”
“无!再无不解。”吕不韦作别:“臣立马去筹备粮草,不敢延误。”
桐桐回头看夏太后:“祖母,丞相要出宫,急着办差,您还有何嘱咐?”
“妥善办差。”
“诺!谨遵太王太后旨意。”吕不韦说着,就一步一步的退出去了,一出大殿,转过身去,他抬手捂住胸口,深觉后怕。
人走了,桐桐看夏太后:“祖母,您回去歇着吧,无事了。”
以为会如何呢?这吕不韦也不过如此,竟是被弹压下去了。
夏太后打着哈欠:“需得午歇。”
“是!您回去只管安歇。”
刘女扶着夏太后:“徐行回寝宫,多走走,与身体大有裨益。”
“走!不急便徐行嘛。”
桐桐笑着送她们出了大殿,看着走远了,她才回身,看向赵姬:“太后不回寝宫?要在园中走走么?”
赵姬看着桐桐,从怀中取去印玺:“先王之意,是如此么?”
桐桐看她:“若不是如此,驷车庶长不会认,吕丞相亦不会认。更有三位上将军,他们如何敢违背先王旨意?”
赵姬看着这印玺:“军事之权,太王太后一人可决断……”
“还有三位上将军,军务为四人决断。民务为三人决断,您、祖母还有吕丞相。”
赵姬嘲讽的笑了:“当年宣太后一人可执掌天下,而大王给予我的权利,莫说一半,便是一半的一半也不足啊!”
她不住的冷笑,而后慢慢的走出侧殿,失魂落魄。
进了寝宫,她看向挂着的先王的画像,猛的扑过去,将供桌上的祭品拂开,然后扯下画像,掷于地上。
她一脚一脚踩上去:“……吕不韦薄情寡义,嬴子楚有过之而无不及!本属于我的,吝啬给我……若不是因着正儿,你不得不给我……是不是恨不能生下正儿的不是我……”
嬴政回宫之后,便听说:太后将寝宫砸了。
他转身去梳洗,未发一言。今日出宫,累了,晚上便歇的早。
黄琮看着大王,几次想说话,终究是欲言又止,未敢直言。等大王睡下了,黄琮去后宫,女护卫不给放行。
赢姜都被惊动了:“有甚事,我替你转达。”
“您禀报长公主,就说黄琮有下情必须面见公主。”
桐桐都睡下了,赢姜求见,说是黄琮来了。
内宫不进男人,这是规矩。
桐桐起身,穿了衣裳,散着头发往出走,去外面见黄琮。
穿过长长的夹道,桐桐裹了身上披风,黄琮正在外面急的转圈圈。桐桐一出去,黄琮就往远处走了几步。
到了空旷之地,黄琮这才说了原委:赵姬与吕不韦在侧殿的情状,他一五一十都禀报了。
“侧殿伺候的宫婢,已下封口令。但尤怕有闲言碎语,有损先王名誉,有损大王威严……”
桐桐:“…………”都已经防备若此,还出了此等事?
黄琮一脸焦急:“臣不敢有半句假话。”
不是不信你,是这个事……“你容我思量思量!此事,勿要让大王知晓。”
诺!
桐桐看着黄琮走远了,站在风里良久。而今麻烦的是:大王不亲政,几乎无见官员的机会。
太王太后和太后有召见官员的权利,但大王和自己都没有。
而今掌握了军权,但其实赵姬迄今还没明白,她只要手握印玺,就有一项无法叫人忽视的权利:召见官员,便宜行事。
她觉得权利极小,可她以为的……足以叫桐桐分出一只眼睛盯着她。
得想想,想想怎么辖制住她。
却不知道,桑榆此刻凑到嬴政耳边,低声道:“黄琮去后宫门口,长公主从内宫出来,又回去了。”
“嗯?有事?”
“黄大人之前便欲言又止……”
嬴政坐起身来,“去将侧殿的宫婢,喊一二来。”
结果人一来,吓的一个如鹌鹑一般,瑟瑟发抖,说不出完整的话来。桑榆呵斥道:“若说不清楚,那便莫要舌头了。”
如此恐吓,这才算是说清楚了来龙去脉。
嬴政抓着剑柄的手微微颤抖,桑榆低声道:“大王,奴拔了这些人的舌头。”
“住口!”嬴政看向这些人,好生道:“只管去歇着吧!与尔等无关。”
“谢大王!谢大王。”
人出去了,桑榆噗通一声跪下:“奴知错!”此事,黄琮隐瞒,只禀报长公主是对的。
嬴政摆手:“莫要声张,出去吧。”
诺!
这一晚,嬴政枯坐于寝宫,看着烛火久久未动。
第二日一早,起身与阿姊练剑,与平常并无不同。
练剑完,姐弟俩要分开了。
嬴政一把拉住阿姊:“阿姊——”
嗯?
嬴政看着阿姊的眼睛:“太后之事,政尽知。”
桐桐抿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宽慰。
“阿姊——”嬴政苦笑,“阿姊,此事你莫要插手。不是政不信任阿姊,而是政只有阿姊了。政不想因任何一事与阿姊有隔阂!此事,若推给阿姊处理,这是为难阿姊。您不管,便无事!您管了,这下手该重还是该轻呢?轻了,无甚用;重了……政怕某一日想起,心中存芥蒂。”
桐桐:“…………”她只道:“我恐你被伤。”
“我知。”嬴政垂着头,“阿姊,我知你想庇护于我,但有些事终归只与我有关。有些恩怨,始终得我去面对。”
桐桐问了一句:“你待如何?”
嬴政看着天边:“阿姊,我恨不能杀人。然而,王若任性,天下大害!我只问阿姊一句,太后违背秦律了么?”
秦律鼓励寡妇改嫁,不鄙薄寡妇改嫁,甚至于丧夫之寡妇,与人苟合,只要男方无妻,不违法,亦不违公序良俗。
因而,赵姬无违法违理之处!, ,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