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风韵(19)
嬴子楚和华阳夫人之间的紧张气氛, 桐桐隐隐的感觉到了。
选了晴好的一日,她去找嬴政:“今日陪我出门,如何?”
嬴政放下书简:“阿姊欲往何处?”
桐桐将从腰袋中取出一片竹简:“瞧。”
嬴政接过来, 这是吕四子送来的。府中并不禁二人来往,他们常有简信互赠。这片简上只一个地址,再无其他。
他才要问,桐桐‘嘘’了一声, 朝左右看看:东宫内务, 为华阳夫人掌管, 韩氏协理, 众多耳目, 不得不防。
嬴政愣了一下, 微微点头, 什么也不问,换了衣服, 叫人禀报了父亲,这就带着人骑马出门了。
他的马尚小,阿姊也未曾骑玉狮子。
出了城, 吕四子在城外等着。一身华服美饰,翩翩公子。两人弃了马上车,直到上车了, 桐桐才说:“咱们对咸阳城陌生,我叫吕四子帮着打听一些消息。”
哦?
四爷就道:“今儿咸阳勋贵子弟在城外射猎,政公子当去。”
嬴政问说:“伴读?”华阳夫人在阿姊婚配上未能如愿, 这伴读必是要塞人的。可伴读近臣,留芈家子作甚?
三人心照不宣,此事便不再提。
咸阳城外, 骏马奔腾,少年人负箭呼喊,煞是热闹。
桐桐看的兴致勃勃,其实,狩猎并非秋冬才有的。
古之帝王:春蒐、夏苗、秋狝、冬狩。
春蒐,是说在春天搜索、猎取没有怀胎的野兽。自来古人便知道生态平衡的道理,春季乃繁衍的季节,绝不伤怀胎母兽。
夏苗,是说在夏天射猎伤庄稼的野兽,以此来保障农田的收成。
秋狝,是说要杀可能会窜入家宅中,伤害家中饲养的家禽的这一类野兽。因为春季养的家禽秋季就长大了,这个时候家禽若被叼走,损失很大。
冬狩,这才是围猎。此时,万物休养,鲜少有动物于外活动,此时只管猎杀,伤不了野物的根本,保持的亦是一种平衡。
嬴政跃跃欲试,喊人:“牵马来!”说完,喊桐桐:“阿姊不去?”
桐桐出什么风头?没有这个必要。
她指了指四爷:“我想跟他说会话,你去玩!”看见好的,自然就玩到一起了。
嬴政只嬉笑,果然不管,骑着马便去了。
人走了,桐桐站在马车顶远眺着,这才有工夫跟四爷说话:“这两天忙什么?”
四爷:“……”这么多人,怎么说?他只问:“有没有觉得不方便?”
那可太多了!
四爷就说,“那你说我能干什么?”
桐桐恍然:“造纸啊!”那是得赶紧,“擦屁股真不方便。”
四爷:“…………”我想给你榨豆油,你跟我说擦屁股?行!知道了,回去先给你造纸去。
桐桐觉得自己想到四爷心坎上了,“糙一点没事,能用就行!小规模改造一下,用好的材质造一点稍微好点的纸,能写即可。想拜荀子为师,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但如果拿着能书写的纸上门,这又不同。”
纸对文字、文化传承的意义不可估量,他没道理不收你。
桐桐是这么想的,她还夸四爷:“你肯定是想一举三得!”
四爷:“……”其一,擦屁股?其二,拜师;其三,得大秦赏识,换的一官半职?
可其实呢?第一,你现在的条件对纸张的需求真没那么急切,你急切单纯是因为你觉得用布帛太浪费;其二,爷拜师凭才学,非得投机取巧么?其三,随便一件兵器锻造就能换高官厚禄,我非得用擦屁股的纸?
但你都这么想了,那就这样吧。
他干脆换了话题:“蒙骜的两个孙子,蒙恬和蒙毅都在。”
蒙恬和蒙毅吗?哪个?哪个?我看看!
四爷:“……”没你想的那么俊美,倒也不用把脖子伸那么长。
谁说不俊美了?
明明是两个英姿勃发,肆意飞扬的美少年嘛。
嬴政射鹿,只射鹿眼。他年幼,力气弱,弓尚且拉不满。鹿失其目,自然乱撞,而后再追而猎之便好。
谁知他一箭射中,鹿受疼嘶鸣,张嘴之际,两支箭同时飞去,从鹿嘴中|直|插|咽喉。
紧跟着,嘶鸣声止,负伤之鹿轰然倒地。
嬴政回头去看,就见俩少年御马而来。
打头的一个先问:“谁家公子?瞧着面生。”说着,就指向那鹿:“负伤力壮易暴躁伤人,你所骑幼马,未经训练,怯阵当如何?”岂不是被鹿给撞飞了?
后面那个少年也说:“小公子箭法了得!一箭中目……”这么远的距离,“再年长几岁,何须我们兄弟管这闲事?”
嬴政摁下手里的剑,其实伤不了自己的。自己的坐骑虽幼,却并非未经训练,不曾怯阵。自己所持之剑,并非凡品,虽力弱亦可仗着剑刃之利夺其性命。
不过,他并非不知好歹之人。
因此立马从马上下来:“多谢二位相助!在下东宫之孙嬴政,还未请教二位大名?”
这俩兄弟对视一眼,马上从马上下来,一脸恭敬:
“蒙恬——”
“蒙毅——”
“见过政公子。”
蒙恬?蒙毅?
嬴政想起父亲在路上提及的大秦朝臣:“蒙骜上将军……”
“正是祖父。”
蒙骜的孙子,蒙武的儿子。
嬴政一下子便明白了,怪不得阿姊非得今儿出门呢,只怕她早就叫吕四打听详细了。若求伴读,哪有比蒙恬和蒙毅更合适的人选?
“原来是将门之后,难怪箭法如此了得。”
有蒙恬和蒙毅作为中人,嬴政认识了咸阳城中的大半勋贵子弟。
这些人就是闭着眼睛选几个,也比芈家子强。
他与这些人一道涉猎,在众人的护持之下,射到了一头巨鹿。众人吆喝着要回城,在城门口桐桐才看到这一行人。
嬴政高喊着:“阿姊,巨鹿!”
少年们挤眉弄眼,都去看这位丑女君。
桐桐一瞧,当真不小:“正儿,这般巨鹿,送往咸阳宫如何?”
嬴政哈哈大笑,回头看这些少年:“送于咸阳宫献于大王,可好?”
“诺——”
“诺——”
“诺——”
四爷看了桐桐一眼:借嬴稷的手解东宫之困。
桐桐无奈的给了他一眼:要不然呢?闹起来那又何必?华阳夫人是有些能为,但私心甚重,顾虑繁多,与其和她纠缠,就不如一力降十会。
宫中之意她再不从,那该换的就是太子正室夫人。
不过是嬴稷年迈,嬴柱体弱,大秦为诸国所憎恨,处处是敌,不想在这种小事上生事端便是了。
家不和,邻便欺,莫给敌人露出破绽,叫人有机可乘。
嬴稷于宫中议事,听闻嬴政带咸阳子弟春蒐归来,特来进献巨鹿。
他笑着吩咐下去:“宣入宫中。”这些少年,假以时日,都是我大秦的将士。来了便见,偌大的咸阳宫,容的下少年的放肆。
少年们英姿勃发,嬴稷站在高处,似看到了大秦的未来。
“烹肉设宴,同乐!”
少年们兴奋的吆喝起来:“王威武——王威武——”
嬴政朝后喊:“阿姊,解鹿烹肉!”
桐桐:“……”行吧!
她取了匕首,在众人面前将鹿给解剖了。皮、血、肉、骨、内脏,井井有条。
嬴稷:“…………”小小的女君,挽着袖子每一刀都在整整好的位置上,甚至于一滴鹿血都没浪费。
咸阳城中年少俊才围观注视,他朝嬴柱看去,问说:“丑儿可嫁的出去?”
嬴柱:“……想嫁者,岂敢不娶?”
嬴稷怅然,吩咐近侍:“明日记得,赏些财货于丑儿。”可怜可怜实在可怜,是不大好嫁呀。
转脸他又问嬴柱:“正儿的伴读可选中了?”
“未曾!”
嬴稷含笑看向正分肉的丑丫头,能于邯郸城中找出细作,何等玲珑心思。她耳目聪明,这咸阳城中的动静她必是知道的。
所以,姐弟俩心知肚明的演了一出献巨鹿。
府内之困府外解,狐假虎威!
利用自己这个大王,可身为被利用者,却分外高兴:有谋,善!
嬴柱自是知道父王不会恼,就像是自己当日见子楚。他看起来怯懦,但在第一次见华阳夫人的时候,却身着楚服,吹奏楚乐,引动华阳思乡之情。
看似有巴结攀附之嫌,可|以他的处境,放下身段又如何?
能放下身段,审时度势,难道不是优点?
也正是看到如此的子楚,他才默认了华阳将子楚认作嫡子。
今儿这个肉,滋味格外的好。丑女跪坐身侧,亲自熏烤。她说话不疾不徐,手上不快不慢:“曾祖,您尝尝。这是以酸果浆与蜜浆腌渍,去腥提鲜,去腻增香。”
牙口上好的嬴稷大口大口的嚼着,味道甚好:“寡人以吩咐下去,赐你财货。财货要善自保管……”
桐桐不解:“儿侍奉亲长,如何好要赏赐?”
“亲长亦有亲爱之意!”嬴稷一边吃一边道:“怜你这般容貌,身为女子,实大不易。”
桐桐:“…………”这事还过不去了?她用小刀重重的切肉:“女大十八变!曾祖您得万岁万岁万万岁,否则我那倾城容貌,谁来见证?”
嬴稷哈哈哈大笑,声震大殿。
殿中人纷纷放下手中箸,抬头朝上看。
嬴稷指着桐桐:“诸公都听听,吾家丑女大言不惭,竟说女大十八变。盼着寡人万岁万岁万万岁,好叫我看看她的倾城容颜。”
众人哄然大笑,乐不可支。
桐桐:“…………”
嬴稷越发笑了:“寡人自知不能万岁万岁万万岁,只盼诸公能留于大秦朝堂,替寡人见证吾家丑女是否能十八变,变的倾国倾城!”
“留于大秦——忠于大秦——”, ,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