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风韵(6)
留着赵姬母子是有用处的!
四爷说了山上不安全, 吕家三子便马上给安排了住处。
邯郸城中,小小的民宅院落,挪过去便是了。
第二天一过午, 便有牛车来接了。
本也没多少东西,各自将东西挪到车上, 这就能出发了。借着收拾东西的空档, 赵姬便提议将吕媪安置在山下镇子上,等明日吕家派人再去接。
她不想跟一个疑似瘟病的人共乘一车, 这会子抽空先送吕媪,并不耽搁什么。
吕家的人没有拒绝, 将吕媪安置在车上之后, 直接下山了。
桐桐给将药包给带上, 药包里加了别的药,半年之内, 她都先养着吧。
吕媪昏沉,由不得她做主便被带走了。
这人一走, 刘女的日子就会好过许多。事是一样多,但四个人的起居虽辛苦, 却不用受那许多的苦楚。至少寒冬里, 她不用衣衫单薄的站在户外,一站就是大半日。
这会子她手脚麻利的拾掇, 赵姬嫌弃麻烦, 只道:“将常用的随身携带即可。”吕家豪富, 很不必这么细碎的东西都带。
刘女应着, 急着去收拾了。
桐桐舍什么都不舍冻好的狼肉:“此物温补最好……”
赵姬便不管了,愿意带就带着吧。
上了牛车,要走了, 桐桐皱眉看着山上。
赵正站住脚,回头问她:“看甚?”
“狼性野,山下便是镇子……”狼若下山,只怕不防备的人家要遭殃了。咱这偷偷走,山下的人并不知道为什么的。
赵正站着只愣了一下,就往厨房去,将麻油倒出来,每间房舍都倒一些。
赵姬推开车窗看:“正儿,作甚?”
赵正只不搭话,进了正室出来就举了火把,然后用火把点了麻油,屋舍在干柴和风的助力下,慢慢的燃烧起来,青烟窜天而起,山下必是能看到的。
此时天色尚早,山下的人怕烧了山,必是要上山查看救火的。一看便能瞧见狼群活动的踪迹,他们也自是会防备。
点起了火,牛儿不安的动着。
赵正扔了火把,转身上了牛车。
桐桐嘴角不由的翘起:这确实是最有效的法子。莫说山上看的见火,周围只要有人烟,看见火都会警惕起来。
她跟着赵正上车,四个人挤在一辆牛车上。
赵姬看着起了火的宅子,看向儿子。这孩子只沉默的坐着,一句都不解释。
牛车下山了,半路上就遇到许多人带着农具结伴往山上走。若是火大,需得凿开隔火带。那宅子跟前的林子与宅子相隔数十米,又有积雪阻隔,必是烧不起来的。
庶民不敢跟坐着牛车的人搭话,更不敢问询。他们避让到一边,等车走了他们才好继续上山。长居山下的人怎会不识得狼群留下的痕迹?
桐桐从车窗缝隙里收回视线,心里安稳了起来。
颠簸了一路,要入邯郸城了,赵姬和刘女都紧张起来。
进出城查验的严格,桐桐那天拿着的是吕家的腰牌,又是个孩子的样子,自然无事。
其实现在也无事,但是赵姬和刘女显然是害怕的,她们都以为她们是逃犯,且是那种躲避的很好的逃犯。
她们怕被查验出来,便成了阶下囚。
赵姬呼吸都乱了,抬手将儿子搂在怀里,满眼恐惧的看着外面。
赵正看向母亲,由着母亲抱着他,手上却攥紧了剑。刘女默默的挡在赵姬前面,不言语。
桐桐:“…………”有些话心里能想,能跟四爷说,却不能跟赵姬说透。
赵姬信吕不韦,却不会信自己。
原身长在她的眼皮下,不会一眨眼就有了智慧。
为了缓解这三人的恐慌,她将头发挽上去,用头巾包起来,用麻绳绑了。然后将披风裹紧,露出男靴子来。
披风斗篷是赵正的,男靴是四爷的。换了男发型不算,她还从赵姬手里拿走了暖炉,用铜镊子捏了红木炭就往嘴里塞。
赵正一把摁住桐桐的手:“不可!”
桐桐‘嘘’了一声,只用红木炭在嘴里晃了一下就拿出来,这一呛,嗓子自然沙哑。她将木炭放回去,暖炉还给赵姬:“夫人有二子,与他们所找之人不相符。”
赵姬看看蚕女,再看看正儿,蚕女是肖似男子。
她低声喊了一声:“蚕子?”
桐桐应一声‘在’。
赵姬一下子就松了一口气,拉起了刘女,“以后她便是蚕子,是家中长子……不可唤错了。”
刘女满眼复杂,低低的唯唯诺诺的应了一声‘诺’。
该检查了,桐桐出面应对的:“投亲。”
“车中何人?”
“家母和我们兄弟二人,以及家中仆妇一人。”
城门卫朝里看了一眼,收了两个铁钱,便放行了。
牛车进了城,赵正推开车窗朝外看,看见那个城门卫急匆匆的朝一边去了。
他放下车窗,握着剑柄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桐桐见赵姬一脸的高兴,还兴致颇好的打量车外的邯郸城,便趁着对方不注意伸手摁住赵正的手,轻轻地拍了拍。
赵正抬起眼睑,桐桐朝他微微摇头。
两人都不言语了,车子拐进一条巷子,停在一宅子门前,车夫帮着把东西挪进去,便驾车离开了。
四个人,陌生的地方,破败的住所。
刘女关了门户,匆忙的收拾着。
赵姬一个屋子一个屋子的查看,抱怨着处境艰难。
赵正和桐桐站在庭里,他问说:“你知?”
“以前,常有镇子上的青壮上山,每每皆从家门前过。”桐桐看他:“你该是遇到过的!”
赵正先是疑惑,而后有点明白了:“青壮多从军,他们却一直在镇上?”
对!怎么一直没招走?这不合理。
“他们所穿靴履,与城门卫的军士同。”桐桐说着就叹气,“我前儿来邯郸城,才发现的,还未及说。”
赵正握着剑看向正室门口的母亲,低声问:“为何不告诉阿母?”
“我在想吕家是否知情?”
赵正没再问了:吕家必然知情。
他说:“当告知阿母。”说着,抬步往正室去:“阿母,儿有话说。”
赵姬愣了一下,跟着进去了。
等听完,她浑身像是泄气了一般,满眼的惶恐:“……赵国知道?!他们都知道。那为甚不曾抓我们母子?”
赵正不得而知,只是看着母亲,却突然不知道怎么安慰。
赵姬抱住儿子:“……我儿莫怕,你是你父长子!你父乃是大秦太子之嫡子!你曾祖是秦王,你祖父是秦王,你父将来必是秦王。等你父做了秦王,我儿作为长子,他日必是秦王。赵国这些年来,未曾胜过秦国。只要秦国不败,便无人敢杀我们母子。”
赵正郑重的点头:“儿知。”
“吕先生乃大才,胸有丘壑……咱们母子能活下来,多亏吕先生照拂。他不会舍弃你我!就如当年,命悬一线,他不曾舍弃你父一样。”
“儿知!”
“你父当年对阿母一见倾心,他不舍得我,也不会舍得你……他一定会设法救我们母子!”
“儿知!儿知!”赵正不安的轻轻怕打着母亲,“儿知!便是父亲不来接,等儿长大,儿定能带阿母回秦国,与父亲团聚。”
赵姬笑了,笑着笑着便哭了,将脸埋在儿子的肩头:“正儿……”
“儿在。”
“阿母只有正儿了。”
赵正犹豫了一瞬,还是僵着手臂环抱着跪坐在地的母亲,一下一下轻轻的拍打着。
正室外,桐桐站在窗棂下,无声的叹息。
刘女抱着衾被,不好现在送进去,只一脸担忧的看着桐桐。
这天晚上,侧室里刘女辗转反侧。
良久,她到底是坐起来,看向女儿。
桐桐翻过身来,看她:何事?
刘女凑过来,声音低低的:“女君出入自由,若是机会合适,自逃便是,勿用顾念贱妾安危。女君有谋生本事,若能隐姓埋名于民间,找一富户安稳度日……贱妾一生再无憾事。”
桐桐坐起来,轻轻的抱她:“莫要怕!莫要怕!若舍弃生母,那与禽兽何异?”
刘女浑身都颤抖起来了:“女君,贱妾本不过是吕家一婢女,来处早忘了。因本分被送于秦公子异人,服侍其饮食起居,而后便有了你。公子心悦赵姬,讨要来倒也真恩爱了几年……”
她说着便不住的摇起头来:“赵姬当年艳名满邯郸,吕先生花重金买回,当日在吕家也是偏宠恩重。可公子讨要,吕先生不加犹豫便将她送人……我原以为她会不一样,可其实,都一样。如物一般,可赠可送可买卖。”
桐桐听懂了,她想说的是:赵姬寄希望于男人,甚蠢!若这就是赵姬的法子,她便不敢再抱有任何期待!她宁肯女儿另想它法去逃命,也好过陪着赵姬沦为阶下囚。
赵国要的是赵姬母子,与其他人无干!一个女君,谁也未曾放在眼里。
所以,为何不逃命去呢?
刘女捧着女儿的脸:“贱妾可死,女君不可。”
桐桐一下一下的摩挲着她:“阿母,天下四处征战,何处可安家?只要秦强,你我就真不到走投无路的地步。夫人想靠吕不韦搭救,想等着秦公子赎回她……可儿想的从来不是这些!儿敢留,依仗的从来都是秦强于他国!只要秦强,我们的命就是有价值的。便是身处敌国,只要你是嬴子楚的姬妾,只要我是嬴子楚的女儿,就无人敢擅取我们的性命。”
刘女缓缓的安静下来了:“依仗秦强?”
嗯!
“赵国百姓无不说,秦国乃是虎狼之国,秦人乃是虎狼之人……”刘女看着女儿,“他们说,秦人虎心狼性,野心勃勃,残忍狡诈……不知仁义为何物!”
桐桐便笑了:那是因为老秦人东出征伐,大一统之志从不曾灭!, ,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