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向暖(122)
桐桐都躺下了, 手机叮咚一声响,是吴英发来的短|信。
之前吴英打过电话,可她在见啤酒公司的一位副总, 这人叫何东,也是被点了要跟自己搭班子的人。
当然了, 人家的态度并不算积极,可以说很矜持的跟自己见了一面。
本来就是第一次接触,她一直就静音, 谁的电话都没接。回来之后重要的电话回复了,像是吴英这样的, 问的都是恢复工作的事。
这种事不是自己说了算的!也就没给回复。
这会子发短|信, 她拿起来瞅了一眼, 短|信内容是:林总,我爱人被人无端殴打, 此为报复。在此之前,宋杰宋总曾从楼梯上摔倒过, 此次针对的就是我。但我丈夫已经住院,我若再出事,他便无人照顾。因此,我不免要跟以前的老同事剖白几句。若是因此给林总带来什么麻烦, 是非我本意。望林总注意自身安全, 勿要一个人出行, 谨记。
桐桐:“……”毛斌又被打了。
可要说是这几家的人干的, 可这几家的谁有这个胆子?每个人的档案她都在心里记着呢。他们的子女中并没有混混一类的,就是中规中矩的普通人家,基本都有正当工作。就是那种父母有点小权利,偷摸隐晦的弄点钱, 其实还都有点提心吊胆的。
出了事了,在亲戚朋友和熟人的圈子里,还觉得有点丢人的那种。
她是真没发现有谁是特别各色的。
但不管怎么着,她先给四爷电话,叫他出门的时候注意着点。而她则在第二天直接去了派出所,这是不是一个报复性案件,她得去看看。
尤其是调查,要不是那几个犯事人的子女干的,你们上人家单位一调查,人家就更不好做人了。
结果所在辖区的派出所人家得出的结论跟桐桐是一样的,排除那几位的子女勾连社会闲散人员作案的可能。
所长给桐桐倒了水递过来,“我们现在考虑的反倒是……他们之前得罪什么人了,像是下岗职工。”
“可之前下岗都在酒厂那边得到了工作或是股份,不至于再去找后账。”过的很不好,那你说是这些领导给害的,这是合理的,有动机的!但现在几乎家家都过的不差,冬季来临之前,房子都盖起来了。
好日子不过,干这个事……图什么?
所长也考虑到这一点,“但还是要排除一下,是不是结仇结的大了!另一个方向就是周围的农民和欠白条的商户。”
桐桐恍然:有些农户的甜菜因为手里的白条跟这边厂里的对不上,只能以厂里的账目为准给予赔偿;而拿着白条要债的商户,因为印章确实五花八门,这个一直没人认,成了死账。
尤其是小商户,好像欠了某一家七八万。
早几年的七八万那是啥概念呀?那些年几千块钱一套房的时候,人家这七八万能买一个单元。
还真别说,这个方向可能更准确。人家收拾吴英,不是因为所谓的揭发,纯粹是因为没看见吴英受到惩罚,不甘心而已。
再往前想,宋杰那摔的,不算是冤枉。
桐桐就赶紧说:“坏了,要是这么着下一个挨打的怕就是刘冠军。”
正说着呢,外面有人出警回来了,所长往出走,在里面能听见他们说的是:还是老糖厂的人,原厂办主任刘冠军。他出门买菜的时候,被几个骑摩托车的给挤到河里去了。连人带自行车,一起掉下去了。
刘冠军买菜走的是修了一半的沿河路,那里机动车过不起,但自行车可以。路段人少路近,属于很少有人经过的路段。
“幸好这位刘主任水性不错,自己上岸了。这要是再晚半个月,水冷了,他这一下去,怕是就上不来了。”
桐桐啥也没说,跟人家所长道了一声辛苦,就得告辞了。
所长也说:“没事!你是安全的。这些人……不是针对你。”
知道!
知道了动机和目的,这就很好查了。
吴英总要进出医院的,就算是不走远,但总得在近处买点生活用品。长期在医院照顾病人,这是避免不了的。
这一天,林守道就远远看见马路对面停了几辆摩托车,车上的小伙子各个都戴着头盔。一看见这个,他就给田易阳打电话:“你来送饭,把金链子啥的都别带了。”
咋的了?
“我瞧着像是有要飞车的。”别叫人给把金链子耳坠子给拽走了。
“知道了!”肯定不戴,咋简朴咋来。
挂了电话,林守道眼看着这些人发动车,一脚油门,几辆车蹭的一下飚出去,然后一个拎着保温桶过马路的女人被车给带倒……后面的摩托车从这人的身上给飞过去了。
摩托车车速才慢下来,两边就有警车才冲了过来,人堵在路口,被摁住了。
好些行人都跑去看热闹,他有店也走不了,还以为是警察盯着飞车党抓嫌犯呢。
桐桐却接到所长的电话,通报这件事。起因肯定还在老糖厂,就是他们欠人家的债引发的。
吴英是被车剐蹭了,可摩托车上,后座的人手里拿着钢筋棍,剐蹭是钢筋棍剐蹭的,两条胳膊上衣服刮烂了不算,那么深那么长两道血口子。
后面的车本来能从身上碾过去的,但是没碾,只飞了过去,把吴英吓的尿了裤子。出事之后就有警车赶到现场,又在医院门口,就近就医了。
外伤,除了留疤之外,倒是没怎么着。
桐桐赶到派出所,所长朝里指了指:“最大的十七,最小的十五。”
隔着玻璃墙,桐桐朝里面看,各个都是黄毛,被逮住了也就那么桀骜的站着。
所长指着最大的那个:“他叫崔军,他家在怀仁路原来有一栋三层的老别墅,八十年代他爷做外贸生意赚钱买的。”
后来呢?
“后来他爷没了之后,他爸不像是他爷爱跑的做生意,那个房子路段好,他家就在这老房子开了私房菜馆,是春城第一个需要预约才能排得上菜馆,也是第一家私房菜馆。后来欠债的多了,就经营不下去了。”
桐桐就问:“也不可能只糖厂欠他们的债。”
“是!其他单位也欠,但欠了的人家认了。认了之后,账陆续的要回来了。他爸拿钱去南边做生意,可南边也乱,说是一下火车,火车站都没出,就被人把钱抢走了。不光被抢了,还被捅了几刀。幸好在那边把命保住了!那么大的手术,只能把家里的房子抵押了,然后过去先救人。”
然后呢?
“他爸肝肺都被伤了,回来就是个病痨。一家子还总想着,再不济老糖厂还有八万三的欠账了,把这个钱要回来,花两三万买个单元房,剩下的弄个小摊子,就还能过活,谁知道糖厂不认账。他爸肺气肿……没及时治疗,人没了。她妈想不开,去年冬天专门关门关窗,叫炉子漏气……结果,半夜他的狐朋狗友找他来借宿的时候敲不开门,发现事不对,砸了窗进了屋。他被抢救过来了,他妈没了。”
桐桐:“……家破人亡。”
嗯!家破人亡。
所长心有戚戚:“这几个孩子……不偷鸡摸狗,也没欺负过谁,除了针对这几个人之外,没有过其他的犯罪行为。”他转过脸来,“林总,我知道你挺忙的,这事确实跟你没关系。但是,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想叫我做通宋杰、吴英和刘冠军的工作,对这个几个孩子免于起诉。”
只要受害人不追究,这事就过去了。真要关进去,这些孩子才真的是毁了一辈子了。
桐桐问说:“其他三个呢?”
“没那么惨!有家里开过桑拿的,有家里以前开烟酒店的,经营不下去以后,父母去外地打工了,他们说是上学,但其实是无人管束。那边打工也不是说想联系就能联系上的,本地没有监护人。”所长说着,就把这位林总往出请,“已经都那样了,孩子要是再出事,真能把父母逼的杀人。”
所以,不起诉,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桐桐应承着,当着这位所长的面,拨通了宋杰的电话,把情况说了。
宋杰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的,他就说:“我马上来,可以签署谅解协议。”
桐桐又给刘冠军打了电话,他落水了,还在医院呢。这会子只是有些感冒症状的刘冠军也说:“我马上过去,不起诉!绝对不起诉。”
把这俩叫来之后,桐桐亲自去医院,找吴英和毛斌。
毛斌确实伤的很重,而吴英那伤口深到见骨。
桐桐就说吴英:“当时这个事情的处理,是你出面的。”
另一张病床上的毛斌也不敢言语了,上次挨打就是因为他多嘴,把人给惹了。
桐桐看着吴英:“为什么只你们伤的重,这就是原因。”
吴英觉得很冤枉:“我当时说的是实情。”
“是!是实情。但是……这个东西却成了压倒一个家庭又一个家庭的最后一根稻草。对于老糖厂庞大欠债额来说,这些债务连跟汗毛都算不上。可这对每个家庭来说,都是全部,是所有,是一家三代人的一辈子……是影响他们命运走向的大事……”
吴英沉默了:如果拿到红利先还这些小债,而不是装修办公楼,不是想办法当做福利大家分了……是不是有些事就能避免了呢?
这件事上,他们确实有亏欠。
她忍着疼,抬起胳膊:“要签什么……我签!”
歪歪扭扭的,名字签上了。
桐桐又拉着他们的手指,叫他们摁上了指印,拿到了谅解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