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向暖(68)
四爷难得的没出门, 留在店里帮忙。
李翠看着老二坐在那里像是领导视察似得,实在是不得劲。店里包括外面的塑料棚子,地方都不算大。他往那里一坐, 客人一进来, 挨着他的那两张桌子人家都刻意避开, 不往那边坐了。
冒菜这个东西, 其实还是姑娘们爱吃。
医院的护士医生、学校的老师, 周围做生意看店的大姑娘小媳妇,人挺多的。
人一进来,先是一愣。看看老大, 再看看坐在外面的老二,看西洋景似得。然后过来等, 这个喊:“麻酱多要些, 不要香菜……”那个喊:“重辣,多放香菜。”
金思明手里忙着, 也应着,跟熟客不时的聊几句。
四爷注意的是:每个碗上都套塑料袋, 饭菜是盛放在塑料袋里的。
这其实并不好,但又无法阻止。问题是厨房中会产生大量的塑料垃圾。
他把这个记在心里,就看今儿能不能碰上金思明说的那些人了。
塑料棚入口的位置放着一张长桌子,桌子上是两个盘子, 盘子里放蜂蜜蛋糕,上面盖着新纱布缝制出来的小棉被,怕蛋糕冻住了。
他看了看时间,眼看快中午一点了,塑料门帘被掀开,一溜串进来四个大小伙子, 二十上下的样儿,“明子,冒四碗菜,多放火腿和午餐肉,冻豆腐也多来些。”
金思明一脸的笑模样,“哥,这是才起?”
一个个的头发油乎乎的,乱糟糟的像个鸡窝。穿着磨的早就掉皮的人造革棉夹克,脸跟没洗似得。
这人进来特别的顺手,揭开盖在小蛋糕上的棉被,一把上去抓了五六个,就直接往里面去,一边走一边吃,“昨晚打了个通宵,早上七点才睡的,刚起来……”
然后紧跟着的四个人,都是一人抓几个。
落在最后那个抓完把棉被又给盖上,咬了一口蛋糕还给金子光说话,“叔,今儿着吃着不甜。”
金子光只笑,“那是糖放少了。给你抓着白糖,蘸着吃。”
这人摆手:“这倒是不用……先垫巴点,饿了。”
四个人抓走了二十个上下。
店里做生意,这玩意一斤是多少个,这是专门测过的。手工操作有误差,但也基本都是一斤在二十到二十四个之间。
也就是白吃了一斤糕点了。
那边的冒菜也是,一人三包泡面,火腿肠、午餐肉、冻豆腐这些都给放上。可饶是如此,带头的那个还说:“今儿没有鹌鹑蛋。”
“哥,鹌鹑蛋没送来,今儿都是鸡蛋。”金思明回头看了一眼,脸上笑盈盈的,“鸡蛋在卤汤里泡着,还没入味……”
“那算了!多打一份米饭!”
王红果默默的打了一份米饭给送过去了。
金思明跟这几个聊,聊昨晚打牌,谁赢了之类的。
吃完饭,带头的那个假模假样的,“兄弟,多少钱呀?”
“哥,看你说的!走你的。”
“那记着账……咱一码归一码。”嘴上应付着,人却往外走,看见四爷了还笑:“哎哟!高材生回来了?”
四爷笑着点了点头,把这些人往出送了送。
然后站在门口,看着这些人从隔壁的店里拿了饮料出来。再往过走,兜里揣着橘子,进了下一家店,要去拿人家的什么东西,他就看不见了,也不用看了。
这种人就是靠这个混日子呢。
大危害没有,就是挨家挨户的占便宜。
再回来的时候金思明就说:“别琢磨了!能称兄道弟就成。只要叫他吃喝,咋都行!可要是不给吃不给喝,这些人就是往咱店里一坐,吆五喝六的,你就说生意还能做吗?”
李翠这么个恶人呢,在这事上也不犟:“社会上的事就这样!你在学校呆的时间长,以后接触的人跟这些人都不一样,但社会上就是这样子。”
金子光看自家二老,“不是你爸你哥怂,是有些事得含混着来。就像是这些人在咱家白吃白喝了……那要是谁在咱家门口摆摊,占地方,或是来找茬,那都不好使。这些人还是有些用处的。”
林守道这边呢,桐桐站在院子里,听着林守道跟一个三十来岁穿的溜光水滑的人在那里说话。
“咱这来了在店门口这么一热闹,林老哥得意思意思吧?”
“那必须的呀!”林守道给递烟点烟:“老弟看多少钱合适?”
对方不说具体的数目,只摆摆手,“就是个心意!”
林守道伸出一根手指,“一千,合适吗?”
对方吐了吐烟圈,不言语。
林守道又赶紧说:“再拿些烟酒,这是少不了的。”
“那可就弄的大了!这烟,不说软中华,最起码得红塔山吧。”
“应该!应该的。”
“那么些人给你耍热闹,十条不过分吧。”
“不过分!不过分!”
“酒不要多好的,老窖得拿十箱吧。”
“成!成!十箱……可以!可以。”
……
桐桐站着没动地方,红塔山一条一百,十条就是一千;老窖批发价按照二十一瓶算,一箱是六瓶,就是一百二。十箱就是一千二。
再加上一千块的红包,在门口耍一下社火,对方要的这些加起来就值三千二。
林守道客客气气的把人送出去,脸色特别的难看。
桐桐趁着他跟隔壁店里的老板一块商量这事的时候往出走,就见刚才那人跟几个小跟班说话。
远远的听着,对方在吐槽林守道:“抠搜劲儿的!我心说,叫他出个三千算了,人家只愿意拿一千。那就烟酒补齐嘛!这下后悔了吧,花的可比三千还多。”
桐桐‘啧’了一声:不管哪里,不管什么时候,这样一个群体肯定是存在的!有时候只是伪装成别的样子而已。
可她是没想到,这些人下手这么黑呀!
既然这样,那你们就进去呆着吧。
四爷看着桐桐:“去店里了?才回来?”
“嗯!有点事。”桐桐朝后面的店看了看,“没有人骚扰?”
四爷:“……”你的消息倒是灵通,“今儿才知道的。”正要去找你呢,你自己来了。
桐桐就道:“快开学了,利索的收拾了就完了。没时间跟他们磨蹭。”
四爷:“……”她这个脑子,就干这个在行。事才知道,办法马上就有了,“听你的。”
桐桐挨着四爷,低声嘀咕了几句。
四爷看了她一眼,自己都忍不住的笑:“你能给地痞流氓当祖奶奶。”
别贫!事挺简单的,“就这么定了啊!”
嗯!就这么定了,赶紧回去吧。
桐桐一摆手,三步并两步的跑远了。
金思明从窗户上看见了,撇撇嘴:腻腻歪歪的,一对厚脸皮。
桐桐搓着手回家,一进屋就跺脚:“冻死个人了。”
田易阳看钟表:“都八点半了!是小晔送你回来的?”
“嗯呢!”桐桐换了鞋朝卧室看:“我爸呢?”
“也才回来,换衣裳呢。”
林守道穿着毛衣毛裤从里面出来,“干嘛?还想去店里玩?”
桐桐凑到林守道边上,低声道:“明儿要是有人找你买烟酒,你只管买。”
啊?“相熟的烟酒店,叫他们送就完了……”
怎么那么老实呢?桐桐一把拉住他:“您听我的,明儿或是后儿,必是有人会找你推销烟酒,送货上门那种,您只管买,买了之后,不是闹社火要给人家吗?就拿买的这个直接给就完了。”
田易阳插话说,“怕是她认识的人做生意呢,买个一两次,买谁的不是买呀。”
林守道看了老婆一眼,外面这些污糟事他从不回家来说,自己解决了就完了。她肯定不知道要买多大的量。
桐桐抓着他的胳膊捏了捏,眨了眨眼睛,“我妈说的对,听我妈的吧。”
林守道笑了笑没言语,结果第二天下半晌,果然就有人来推销烟酒,一个个的一看就不像个好人。
他当即就变了脸色,这些人是不是威胁桐桐了?
不就是买烟酒吗?买!
十条烟,十箱酒,两千多块钱的东西呢,直接给搬家里来了。
这些人一看就不好惹,转脸去下一家推销去了,有些人说:“不是不多买,是真没那么些现钱。”
“那东西先给你们放下,回头我们来收账。”
真就给各家放了十箱烟,十箱酒,转身跑了。
一个个的在店里骂娘,都觉得是那谁干的!那边要烟酒,这边又非叫咱买他的烟酒,这他娘的都叫什么事。
谁都不敢得罪那些人,于是,就这么默认了。
等到正月十三,社火早早的耍起来了。舞龙扭秧歌的,在店门口闹腾。后面专门跟着一辆小卡车,副驾驶上的人收红包,空车厢里收礼物。
今儿一水的烟酒。
这么些烟酒,要卖了变现的。于是,这些人就找烟酒店,叫他们把这些货给收购回去。
可这么大的货量,人家也得验真假。
这一看,不说是假的,只说要不起,不能要。
双方正争执呢,市场稽查来了,直接给查封了,人暂时被扣住了,这已经是违法了。
现在打假打的厉害,来真格的那种打假。一旦查出来了,根据金额的大小,这是要判刑的。达到五万,就两年起步了。
林守道正在门口扫地上的鞭炮碎屑,人家就来调查来了,问烟酒怎么回事。
这一片做生意的都被人强行卖烟酒,这件事的始末必须说清楚,要不然咱们就跟‘假’挂上勾了。
怎么被强买强卖,怎么被变相的勒索,这得说清楚。
于是,那些白吃白喝的也跟着一块逮进去了,那些假烟假酒就是他们放在人家店里强卖给人家的。
这可是地痞流氓恶团伙性质了!没造假,但是故意贩卖假货谋利,还以那样恶劣的方式,你们还能跑?
那些以各种名目收取‘保护费’的,不是故意贩卖假货,但也因为敲诈勒索罪,进去了。
金思明心有余悸,看向自家那坏怂弟弟:那天晚上他故意说哪里哪里需要烟酒,都是说给那些白吃白喝的人听的。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在家里,林守道的视线追着自家闺女:你笃定第二天有人推销烟酒,这肯定是事先知情呀!
他问:“你找周鹏帮忙了?”
桐桐:“…………”其实就是那家的婚宴上用了假酒给了我点启发,这不都送进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