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自向阳(135)
回林家后, 林楠把这件事当笑话说给父母听,他是觉得得意:“瞧瞧,咱家的小面瓜长着牙齿会咬人了。”
林诚儒心说, 她才不是小面瓜。是你们都太惯着她了,她什么都有, 对什么都不甚在意,也无所谓……而今到了房子的问题不解决不行了, 她才呲牙的。
不过,这里面有个问题。他直接问儿子:“是那个裘正也担着科研项目的负责人?”
嗯!对他的项目,桐桐好像是说过。
林诚儒靠着沙发, “科研其实是一件极其繁杂,重复性很强的工作, 过程是乏味的。她能乐在其中, 那是她知道她要干什么, 她是靠这个撑着的。可科研动辄以文章的发表为指标,这是否妥当呢?”
林楠坐在边上, 没有说话, 他虽然在大院里, 但对他们说的这个项目那个项目其实没多少印象,实在不懂。一个项目好些年, 谁家过日子老盯着那个东西干嘛?
就像是隔壁住的孙静她爸,也都该退休了, 可也没见人回来。去哪里了,也不知道。
林诚儒也沉默了, 好半晌才说:“最近你抽出一天时间,我需要出一趟门。”
干嘛?
“拜访几个老领导,反应问题。”
您真是的, 要反应什么问题?
“就是单靠文章的发表来评判一个科研人员价值的审核标准,这是不客观的!长期以往,也是要出大问题的。”
林楠:“……”行!您别生气,“去!肯定去!您说哪天去,都是可以的。”
季安催他:“赶紧回去,严言和孩子在家,别回去太晚了。”
行!回去。
林楠出来,又饶了妹妹家一趟,得用车,提前告知一声。
四爷在窗户上跟大舅子说话,一听老丈人的意思他就明白了,回头就问桐桐:“你这个方向,有几家有影响力的杂志肯发表你的文章?”
啊?
“中医不融入西医的体系,你的道儿向来与别人不同。就像是李默不能懂你的理论一样,他都不能懂,那有几个人能懂呢?别人不懂,又怎么过审、刊登呢?若以此来判断一个科研人员,决定是否给她科研项目和资金,你的路在哪里?”
所以,林诚儒要出门,想到的是这个。他得为你把前面的路给趟平了。
桐桐:“……”所以,在单位上的一些争执都是小事,林诚儒从不插嘴。但这样的事才是大事,他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秋风已经起了,可林诚儒还是跑了这一趟。
桐桐早早的在家等着,这一趟下来,人看起来就很疲惫。季安赶紧扶住,“老林……”
林诚儒摆摆手,喝了药躺在床上,看着桐桐给他手上针灸,他才笑道:“还不错,你的项目以后可以走特殊通道……这个方向没有走过,也没人能走,但你证明它是有用的!所以,你的项目走特殊通道审批,不会有人用别的指标卡你,拦着你……”
桐桐稳稳的将针行下去了,然后蹲在床边,将下巴放在父亲的肩膀上,“爸,别难过,会好的……”
谁都以为林诚儒是为自己跑了这一趟,当然不排除这一点。但是,他不仅仅是想达到这个目的,他是真觉得有些弊病得有人讲,得有人说的。
但是,显然更重要的目的没有实现,只是给自己争取了特殊通道。
林诚儒抬手摸了摸闺女的脑袋,“是啊!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于是,桐桐成了单位里有名的关系户,在背后酸溜溜的人多了。但挤着往她的项目里挤的人更多。
然后李默彻底的看桐桐不顺眼的,这就是标准的学术阀门,学术二代呀!
看不惯就看不惯,我用的着你们看的惯吗?
在内食堂打饭,碰上李默,她就一手抚着肚子,一手拿着饭盒。
对方打饭,要一份锅包肉。
桐桐得要两份,“孩子就爱吃这个!还就觉得食堂的好吃。我表姐也做了,怎么没有咱们食堂的味道好?”
大师傅就说,“这个得转大火,家里的锅灶哪有大火,自然是没有咱们这灶炸出来的香了。”说着,还问说,“今儿还有蜜汁肉,孩子爱吃么?”
“爱吃!我再打一份那个。”桐桐点了另一个盘子里的隔水蛋,“这个瞧着是放了虾仁吧,给我再要一份,我家清儿爱吃这个。”肉还吃不了。
得咧!
韩慧看的:这丫头怎么这么高调起来了。
瞧瞧!那穿的!大家各种翻领小西装的时候,她穿着个大红色的风衣!大家都穿直筒裤的时候,她穿着一件喇叭裤。肚子都挺起来了,她那裤子必是叫裁缝单做的,瞧着特别舒展。脚上一双白色的小牛皮鞋。
平时在实验室,那打扮也看不出来。现在这大波浪头发披散着,脖子上小丝巾系着,那是怎么绑的,怪好看的。
以前她也穿的不错,但从没有这么张扬过。
这么一收拾,这一朵花哪怕怀着孕,也是格外的娇艳动人呐。
韩慧喊她:“你这风衣哪里买的?”
“尹禛从R本带回来的,好看吗?”
好看!
“下次再出国,言语一声。”
嗳!
然后林枫就发现,他家那娇气的妹妹又回来了,没有因为上班了就刻意收敛自己。
他问说,“还是不肯给你多发补贴?”
桐桐伸手,“要接济吗?”
林枫一巴掌拍她手上,“我的钱留着周末带孩子出去玩的,有你什么事。”
她高调的故意气人家的结果就是:在给她调整房子的事上,遭到了好几个人的强烈反对。
裘正义愤填膺:“院长,我就想问一句,分房是不是硬指标,她凭什么?”凭他爸是元老?是有贡献的功臣?
桐桐跟着就站起身来,“就凭我没被骗子给骗了,就凭我没想着研究气功祛毒。”
这话一出,满场哄然大笑。
裘正指着桐桐:“……你……你欺人太甚!”
桐桐下巴一扬:就欺负你怎么了?姑奶奶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就是这里的钉子户,你怎么着吧!
裘正被本子一夹,杯子一拿,转身走了,将大会议室的门摔的砰砰砰的。
李默要站起来说话,辛岁寒一脸哀求的拉着他:别说了!人家给我调理身体,又是针灸,又是开药的,从来没有说过什么。别管是为什么没孩子的,但我的身体是好了,这是事实吧。干嘛为这个跟人闹呢?跟咱的利益又没妨碍。
那么大的房子,咱们短期内不出成果,那玩意就跟咱没关系,犯得着得罪人吗?
但李默还是站起来了,“无规矩不成方圆,总有人在规矩之外,这对其他人不公平。”
“你的研究耗费了八十多万了,我的科研经费是一万八千块。”桐桐回头看他:“这个东西难道不算指标吗?要不然,咱反算一下科研开支吧。”
这回李默还没说话,好些人就站出来打圆场,“老李,干嘛呢?这是好事呀!出成果换大房子,这对咱们也是个激励……”
李默才要说话,坐在李默这边的人,起身拉着李默就走,“小林,别误会,老李就是这个性子。不是针对你!”
然后安静了,没人再反对了。
褚云锋低声跟胡刚说了一句:“我看有必要查一查经费的使用问题了。”
这分明就是都心虚了嘛!
林桐一招制敌,把这事扩大化,然后不用她跟李默讲道理,有的是人跟李默讲道理。
李默这个人就是固执的人,在科研经费上他是不会弄虚作假的。但是其他人呢?
胡刚低声道:“这个林桐是个刺头!”以前觉得这个孩子挺乖的,可现在一出成绩,这刺就冒出来了,扎手的很。
就像是她说的科研经费的多寡的问题,研究的方向不一样,经费的使用当然不一样。拿这个出来比较,这就是胡搅蛮缠。
胡搅完了,她又不真的比多寡,而是比对里面的使用情况。
存在不存在挪用、虚报、浪费、贪污的情况呀?
八十万做底盘,这里面出哪怕一点问题,都是大问题。
一万八做底盘,就是出再大的问题,它能有多大呢?
褚云锋心说:她乖着,不好使!她不乖了,都傻眼了吧!
韩慧和张红冲着桐桐挑起了大拇指:干的漂亮。
桐桐哼笑一声,朝两人挑眉:咱当年也是在什刹海打过架的人,好招惹么?
然后把房子给换下来了,一百二十八个平方多点,不到一百三。
房子下来了,四爷和孩子就想着暂时搬到林家的二楼住,这个房子得重新装修一遍,太旧了。
她回来跟四爷正商量家具怎么办,四爷的意思干脆就不要了,他重新给订做家具。沙发之类的,样式太老了,也不太舒服。
“家具厂都没多少活,厂子半死不活的……”不缺材料不缺工人的,弄些满意的。他忍那家具也忍了太长的时间了。
两口子正里里外外看哪些能要,那些彻底的不要了,就听见对门吵起来了。
先是什么东西重重的摔在地上,吓人一跳的那种声音。
再是辛岁寒压抑又低沉的哭声,“我说的不对吗?你的心里从来就没有我,没有这个家。”
桐桐叹气:新婚夫妻,中间分开了十年。
好似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吧?可其实呢?分开的年月里,大概给彼此戴的滤镜太厚了吧。
团聚了才几年?七八年吧。
说起来是小二十年的夫妻,可真正相处的也就是最近这几年而已。
只怕回忆起来,分隔两地,彼此挂念,那才是夫妻相处的最好的时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