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扶摇(168)
风雨来之前, 必是有一段平静期!
金镇北看着准备的礼,问赵迁和陆玄:“怎么样?第一次上门,并非下聘之礼, 这些可还行?”
陆玄就觉得金镇北是胡闹:“按照规矩先得叫媒人上门,你这怎么还跟着去?”
“咱就别讲究这么些了,都老大不小了, 今年年底就给把婚事办了。”
陆玄就觉得金镇北这人还挺厚道, 赌注下的很大:林叔珩很快就会遇到麻烦,瞧着吧, 必不出半年。这个时候急着给两人完婚, 其实就是叫他儿子陪着林叔珩共担风险的。
赌赢了, 他儿子跟着林叔珩青云直上。
堵输了,林叔珩有军功,又有他儿子这实打实的朝廷离不了的人, 必能给林叔珩兜底。
处理这种事,金镇北这不是挺拿手的吗?
陆玄的眼神太过直接,金镇北白了他一眼:咱们差不多, 你不也被老婆的娘家人给连累了。谁说谁呀?就这样吧。
赵迁围着那几件东西看,“这是老物件?”
“我娘传给我夫人,我夫人早逝, 这些东西只能传给嫡媳。”
正说着话呢,外面脚步匆匆,老五一边喊着一边往回跑, “爹——爹——我娘判了十二年——”
结果一进来, 就看见厅堂里摆着很多东西,且家里还有客人。
老五站稳了,然后拘谨的行了礼, 这才小声道:“爹,我娘……”
“我知道!没判,心是悬着的。判了,心里不就踏实了么?判了之后,会转移到城外的女监。今天怕是得转过去!女监一般四人一间,住的是炕,跟学堂的寝室相差无几。
冬天有火墙,夏天墙体厚,并不会很热。一季两身衣裳,棉布的。冻不着,饿不着。没定罪之前,伙食上能照顾,放点银子,人家就看着安排。
但是定刑之后,就是囚犯!囚犯不能随意改善伙食。吃是统一的,不能有太多要求,但肯定能吃饱。外面的吃食可以送进去,但是,得人家检查,确定没有问题才可以。你要是有孝心,就在这个上面想想法子,别的就别折腾了。”
老五听着自家爹平静的说着这些话,他不解:“爹,这可是十二年呢!”
“那要不然呢?”金镇北看向老五,“每月都能探视,能见的!你娘是个活泛的人,在牢里那个地方,她能过的很自在。你别叫她担心,她过的就是好日子。”
这些东西不用操心,林叔珩管着刑部,管理女监的又是女官。大面上她没偏袒,但在牢里,怎么叫一个人过的舒服,她有的是法子。
不用谁去提,她就会关照的。甚至不用她开口,下面的人看在她的面子上也会关照的。在这个上面较劲,就真是犯蠢了!
当然了,关心则乱。
他就打发老五,“去吧!你要不放心,就在女监门口等着,说不定今儿就能见一面。”
老五见有贵客,也顶嘴直接出去了。
出去了才问老管家:“今儿家里有什么事?”
老管家不知道该怎么说。实话实说吧,怕五公子多想;隐瞒吧,他五公子更会多想。
因此,只能道:“五夫人还得林伯爷关照……老爷想尽快把婚事定下来。”
老五:“…………”所以,我娘那边判刑,我爹在给他的儿子筹备婚事。
“五公子,我知道你心里难受,焦躁!但咱不能不讲道理。难道林伯爷成了您的嫂子,对五夫人没好处?”
那好处可太大了!没有她,我娘且不会被判十二年呢。
老五朝后看了一眼,然后说老管家,“那看来,这个家我是回不来了!有女主人了嘛……”
“林伯爷有伯府……”
“那也不一样呀!人家就是不住,那也是人家的府邸。我又不是夫人生的,我住着……名不正言不顺呐……”
他说话的声音贼大,就怕里面听不见。
金镇北:“……”这瘪犊子,气死老子了。
想跟往常一样喊一声‘滚’,但今儿到底是忍住了。
老五见里面静静悄悄的,也没人出来留,他冷笑一声,抬脚就走,只说老管家:“东西给我拾掇了,送我的宅子里。”
老管家:“……”还真闹上了!
人走了,金镇北对着两人才叹气:“这就是报应!年轻时候别作孽,否则,或早或晚,报应都得来。”
赵迁就打岔,“今儿大喜的日子,不提这个。咱这就走吧!”
走!别叫林家久等。
然后林家也是喜气洋洋,德姑姑和曹南院在林家。
金家这一来,好生热闹。
曹南院就笑说,“知根知底的,咱也不用换着夸金大人和林大人……今儿这两人也都忙着呢,不在。若是两亲家没意见,咱就婚事定下!”
林宪怀还想矜持一下,周碧云在边上掐了他一把:差不多得了!赶紧成亲省心。
“叔珩这婚事呀……”林宪怀一言难尽,“诸位这知道,我家这个姑娘呢,我管不了。这天底下能管住她的人,也确实是少。这成婚之后,必不能跟一般的妇人一般……还往亲家见谅。”
“这要是一般妇人,我家可也瞧不上。”金镇北直言不讳,“叔珩这般的宗妇,金家求之不得。”
彼此客套嘛!
摆上席面,好菜有,好酒就不喝了,除了金镇北和陆玄都有差事,欢欢喜喜的订个日子之后,都得去忙了。
这种日子,四爷和桐桐不在家。两人告假了,出了城,在女监外面的马车上。
老五在路口等着,还能看见一辆马车停在那里,没有动地方。他以为还有别人也被判刑,然后被押送过来了。
应该也是家里的人来送的吧!
他没去打搅,只下了马车远远的眺望着。
良久,才见朝廷押着囚犯的车过来了。等车停下来,就看见自家娘穿着靛蓝的蓝棉袄蓝棉裤从车上下来。
那手上戴着棉袖套,看不清楚是不是手腕被人束着。
“娘——”
五夫人朝那边一看,是儿子。她便站下来,跟人家押送的官差商量:“能否容我们母子说话?”
时间不能长。
“多谢了。”五夫人扭脸看向儿子,笑的特别灿烂,语气跟以前一样:“儿子,冻坏了吧。”
老五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娘……儿子无能……”
五夫人才要说话,就看见另一辆马车上下来两人,正是老四和那位林伯爷。
她一样朝那边笑:“老四也来了?林伯爷,又见面了。”
桐桐笑着走过来,看着五夫人:“我来送送您。”
老五挡在五夫人面前:“不用你们假好心。”
五夫人呵斥老五:“住口!说的什么混账话。事是我干的,跟人家有什么相干!我要是什么也不干,人家犯得上吗?少耍浑!”
老五听话惯了,并没有回嘴。
桐桐看了老五一眼,这才道:“公是公,私是私。于公,我需得这么做;于私,我得来这一趟。”
五夫人叹了一声,“是我叫大家伙为难了。这一生,我对得住很多跟我无关的人,却对不住跟我有关的人。”说着,就看四爷,“老四,我对不住你爹,他今儿没来……”
“今儿提前定好的日子,上林家提亲去了。来日方长,女牢又不远,他想来,什么时候都能来。”
原来是这样!她缓缓点头,“你爹……是嘴硬心软的一个人!他如今致仕了,身边又没有个人照顾,你多照看着些。其他几个包括老五,不气你爹就不错了,都是指靠不上的!我不担心别的,就担心你爹的身子……”
“嗳!我记着呢。”
五夫人看向桐桐,“伯爷,你我本没交情。可也是怪了,第一见你,我就觉得能跟你投脾气!”
桐桐点头,“我也挺喜欢您的!您有什么要交代的,只管言语便是了。能办到的,我尽力。”
五夫人就看向老五:“这小子……不算是好的,但绝不孬!平时呀,我看的紧,他都总想走小道。而今我关不上他了,他爹一管他,他能蹦三尺高,根本就拿不住。他爹呢,也就嘴上厉害,可真把他们打出个好歹来没?也没有。真下不了那个手。之前我还愁,我说谁能辖制这小子呢?
今儿一听,你们定亲了!这是好事呀!金家有宗妇了。您看在他姓金,没有太坏的份上,多看顾看顾!要是又往下道里滑,您只管打!打断腿我都不心疼。路走岔迟早会坏事的,谁也别侥幸。”
老五要说话,五夫人就瞪起了眼睛,“跪下!”
“娘!”
五夫人抬脚就踹:“跪下!”
老五一个踉跄,对着他娘跪下了,眼泪又委屈的下来了。
五夫人呵斥道:“抬起头来!”
老五抬起头来,嘴一瘪一瘪的,这些日子的惶恐和委屈……大了去了。
五夫人看着儿子,满是严厉:“你要是认我是你娘,你答应我几件事。”
“您说——您说——干嘛说这么吓人的话!才十二年而已,到时候您的孙儿都满地跑了!儿子挣钱,给您盖大院子,将来接您回来享福……”
五夫人打断他:“你的话都是空的,就你这不知道世情险恶的性子,我怕是等不到出来,你就能把你给折进去。现在竖起耳朵,给老娘听着。”
是!
“第一,住在家里。家里只有你爹,你四哥四嫂不久住!等到你成家立业了,再搬出来跟你媳妇过日子。
第二,娶妻需得你爹、你四哥四嫂同意,否则儿媳妇我不认。
第三,你四哥四嫂有权管教你,我给的权利。你别不识好歹!以他们的能耐,求他们管的人大有人在,要不是你姓金,排都排不上你。
就这三条,不是跟你商量,是你必须得答应!你要不答应,老娘就不活了。在哪不能寻死呀!你知道你娘的脾性,但凡叫我从你爹的嘴里听说你的混账事,我回头就吊死。听见了吗?”
听见了!听见了!您可千万别寻死呀!您寻死了,儿就没娘了,这世上就再没人疼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