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扶摇(133)
桐桐觉得林仲琴有了正经事, 忙忙碌碌,这不是挺好嘛。
周碧云这个亲娘说说,“你二姐跟你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周碧云叹气,“她没有韧劲!你要是想干什么, 那是自有一股子牛劲的, 再苦再累, 你不会喊, 冲着那个地方用劲就行了。可比二姐……她做什么都没有常性。在家里,自由自在, 虽无所事事吧, 但其实细碎的事也不少, 她也没闲着。出去买个东西, 悠游的转半日。所谓的心事, 不过是自己困自己的事。”
懂了!出门真去办差, 那可就身不由己了。
周碧云点头, 就是这个意思。我就怀疑她坚持不了几天, 就不想去了。
桐桐就笑, “那也行, 知道自己能干什么,这就很好了!想做什么去做,不想做就不做。而不是想做却没能耐做,这不一样。间或自己有空或是想画的时候, 偶尔画一画, 别管如何,这是她的本事。”
周碧云无奈的叹气,那要不然呢,能怎么办?
还真被亲娘说着了, 林仲琴画的挺好的,试刊都是她画的,虽然内容的选取上桐桐跟了很多的建议,但是她完成了,然后女报顺利开刊了。
结果一入冬,林仲琴不想去了。她想跟那些给报纸投稿的文人一样,不去哪里当差,只随心所欲,自由自在。
周碧云就跟桐桐摊手:“看吧!被我说着了吧。”就知道会这样!我生的,我能不知道脾性?
林仲琴自己也不好意思:“我起不来……去了太痛苦了,衙门太冷了!那么多人只一个屋子当差,桌案上堆的密密麻麻,到处都是油墨的味道,熏死人了。而且,找来的审刊的女大人,她太严肃了。说话冷着脸,不容一点点事务。错一点就劈头盖脸的。”
然后呢?
“然后我不惯她的毛病!怼回去了。”
肯定把上司气的够呛。
“她背后跟人说,看在我爹是阁老,我妹妹是伯爷的份上,不跟我计较。”
林伯琼:这不是常态么?你当没人在背后说我吗?人家也说我呢,说我守着那么清闲的位置,这都是家里的背景。
事实上,就是如此嘛!怎么了呢?他们只敢背后说。
林仲琴可不忍这个,“那人家的爹不是阁老,人家的妹妹不是伯爷,她就能那个态度了?一块共事,和和气气不好么?”
桐桐:“……”好的!你说的有理。
然后林仲琴又说同僚,“本是我的选题,素材我都准备好了,结果那个黑熊提前交稿……”
黑熊是一个女同僚的外号,据说长的黑壮。
季瑛问说:“你选了什么……你告诉别人了?”
“我又怎么会知道她那么卑鄙?我一说,她就哭,说只是巧合。好些人就觉得是我背后欺负人,仗着我的家世背景……”
说着,就抬眼看父亲,“爹,我并没有因为您是阁老,欺负别人。”其实,是她们欺负我。
林宪怀:“………………”他无奈的笑了笑,然后一脸温和,拍了拍闺女的手,“乖!受委屈了。不高兴,咱就不去。爹养你,没事!”
林仲琴又哥哥嫂子,“……我在家,你们烦吗?”
黄蕙荃摇头,“不烦!你不在,我还不习惯。那些人是不好,咱不去!受那么气干什么?你就自己画,画好了去哪个报纸都能投。你看了那么些话本,自己写的必也不差。想试了就去试试,咱是顾大人亲自上门请的才女。这自来才高惹人妒,这么想着,就也犯不上跟那些庸才一般见识了。”
林仲琴又看大哥,“哥,你说呢?”
林伯琼一脸的认同,“我要不是男丁,我也不爱去当差。跟一些虚伪的人周旋,有什么意思。”
是吧?
“是啊!我懂。咱不去!”
林仲琴又看妹妹,“叔珩……我不去会给你丢脸吗?会叫你在顾大人面前没面子么?”
“不会!随心所欲就好!衙门里是有这样那样的毛病,确实会叫人看不顺眼……你就当是见世情,搜集故事去了。至少咱们见识过,这就行了。”
林仲琴又小心的看向母亲,“娘……”
“累了这么些日子了,天冷了,正舍不得你出门呢……为了庆贺你不当差,咱家真的多了一个享福的人,晚上涮锅子吧。”
季瑛欢天喜地,那就涮锅子。
改天她去找吴一平,关心人家,“是不是衙门都有那么些讨厌的人。”
瞧这话说的,在哪不是跟人打交道?
季瑛就觉得吴一平好生辛苦,“这你都能忍?”然后吧啦吧啦的说仲琴的事,又说家里的态度,还安慰吴一平,“你放心,你要是不想当差了,咱就不当差了。有个庄子,两个铺子,也能过的很好。”
把吴一平说的一愣一愣的:托生到林家,那真是你们烧了几辈子的高香呀!上有父亲庇护,下有兄嫂爱护,有姐妹撑腰,这无忧的日子就问谁不羡慕。
可谁能像是你们似得:不干了,只是因为干的不高兴。
他不能昧着良心说能干下去是多了不起的本事,然后很认真的跟季瑛说衙门的事,这些事又怎么处理云云。
这不是本事,这是最基本的生存技能。没有这个技能,普通人就生存不了。
我是那个普通人,而你们不是!所以,你得想清楚,咱真的不是一样的人。
把季瑛说的不住的眨巴眼睛,回来又给仲琴学:“他真是太老实,太实诚了。”
仲琴只说这个人:“傻人有傻福!”一家子就看上他那个实诚劲儿了。
折腾了一圈,仲琴还是大部分时间在家,但人却一下子开朗了!没事还买些糕点去衙门,专门气那些‘欺负’她的同事。
顾玉娘知道这个事,还专门来伯府给桐桐道歉:“肯定是我没照顾到。”
“不关你的事,我姐就那么一个人。我还得感谢你,没有这一遭,她且困着自己,出不来呢!”
“那现在怎么着呀?就这样了?”
“她自己写写画画的,挣的那点,自己开销是尽够的,随她去吧。”
顾玉娘叹气,谁家都有一本经呀!她岔开话题,问说,“最近你看报纸了吗?为了是否能取缔妓|院这个事情,吵的不可开交。”
桐桐点了点手边的报纸:“看了!”
除了女官之外,没人支持。
朝中的官员不表态,但是对官员是有规定的,宿|娼一旦被查实,即刻罢免。可饶是他们不能去,他们中的九成九的人也都不表态。
有人说,影响税收。
事实上,京城里妓馆或是叙情馆都比较少,但是江南据说还是很多的。秦淮河畔,依旧是生意兴隆。
而且,用很多人的观点来说,他们认为,这种是取缔不了的,只会换一种形式重新出现。
就像是叙情馆代替了妓|馆的地位,它变的告诉更高级了。
人家只是叙情,管得着吗?
取缔了低级的那种馆舍,除了减少了赋税的收入,将明门子逼成暗门子,意义在哪里呢?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不想去的人,拉着都不进去。
想去的人,你就是藏的再深,那也能闻着味儿找过去。
所以,是为了面子好看呢?还是获得实惠呢?
男人觉得:女人不了解男人的劣根性,这个提议就是瞎扯淡,一点意义都没有。
女人觉得:只要取缔,证明这不对,就是有意义的。
于是,卡住了。
顾玉娘顺嘴问了一句:“你说……破局的办法在哪里?”
桐桐:“…………”这玩意怎么说呢?事实上就是无法从根子上真正的清除,它也确实会以各种的隐蔽的方式转为地下。这个东西……其实只跟人性有关。
女官觉得这是女子尊严的问题,男官认为这不能解决问题还平白少了赋税。
所以,该怎么办?还真把桐桐给难住了。
“你容我想想。”这东西其实除了强制手段,应该是没有别的办法吧。
四爷回来的时候桐桐还对着灯愣神,思量这个事。
“肩膀不疼了?”四爷看她双手托着腮帮子,就问肩胛骨还疼不疼。
伤口愈合了,不疼了。
这一个秋天,伤算是好了。只是失血过多,还得再调养一个冬天。
桐桐活动了活动肩膀,抱着熏炉暖着手,“不疼,就是还有些虚!”下蹲会眼冒金星的那种。
四爷把打包回来的蜜汁糯米藕递过去,又搓了搓手,“跟齐渭在外面吃的饭,尝尝这个。”
糯米藕吃到嘴里糯叽叽的,吃点甜食果然心情好上许多。
四爷就说她:“能不见人就不见!一见你就塞你一肚子不痛快。”咱只能引路,只能撒种子,并不是得亲力亲为的。
这有些东西的发展自有它的规律,发展到那个地步了,自然有相应的东西应运而生,你多思多想有什么益处呢?
桐桐就笑,不想就不想,她专注的吃她的去了,还问说:“我其实喜欢吃甑糕,要多发个红枣……”
行!明儿看陕巷那边有没有卖的,多给人家些银钱,枣子放多些。
周碧云觉得天儿更冷了,过来叮嘱姑婆,“给火墙多烧些,叔珩怕冷……”
两人在小院门口说话,就听见院子里传来说笑声。
这么晚了,孤男寡女的,在寝室里呆着。一个温言细语,一个巧笑嫣然。
周碧云:“…………”她说姑婆,“动静轻点,叔珩面皮薄,该不好意思了。”
姑婆:“……”薄吗?不薄吧。是大家面皮薄,不好意思看罢了。
周碧云脚步匆匆的回那边府里去了,回去就红着脸问林宪怀:“……叔珩这婚事……真不着急办?”
林宪怀愣了一下,都结巴了:“住……住……住内院了?”以前不是在前院客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