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扶摇(43)
李家的女眷确实很貌美。
桐桐上马的时候朝后瞥了一眼, 李家的长女一头浓密的乌发,只取了两鬓的头发用白色丝带束着,其余的头发就任由其散落着。平时保养的极好, 头发也极其柔顺。这些日子不能洗头, 但女子爱用头油者多, 那么着在大家的眼里似乎也不奇怪。只梳理的齐齐整整的, 衬的一张脸莹白莹白的。
她那眼睛又大又水润, 叫人觉得特别的纯然。
桐桐只这么一扫,对方就那么幽怨的看过来:是美!
但是, 我不吃你那一套。
齐二被桐桐赶走了,还有三日都到京城了, 这几乎已经到了京畿之地了, 安全有保障。
可齐二也没真的走远,他走在前面一二里的地方慢悠悠的游荡着。
亲随急着催呢:“二公子,咱们赶紧回吧!这事要是叫老爷知道了, 可怎么得了?”
“已经这样了, 那林叔珩必是会给我爹告状的。但就是告状,君子也当有所为有所不为。我得看着,那林叔珩心狠手辣的, 万一动粗怎么办?执法者在犯人未曾审判前不能被仁慈以待, 这本身就是不对的。”
“可您是白身……”
“白身怎么了?白身就不能有自己的看法了?白身就不能言事了?白身我也能写文章,也能刊登在报纸上, 叫更多的人知道这些官员的真面目……”
“那人家也不能给刊登……”
“朝廷的报纸不给刊登,那我自己不能弄个报纸,写文章叫天下人看?”齐二回头去看,“当官的就了不起了?我爹还是首辅呢,又如何呢?我爹要是不对, 我一样说!”
然后就真的跟了一路!
在路上他看见好些百姓对着押解回来的倭国女人扔烂菜叶子,甚至有孩子朝着那些女人扔石块土块,给打的头破血流。
齐二摇头叹气:“这是不对的!这些人有罪,那该用律法来惩戒。而不是谁都能去惩戒!”
随从说:“若是小偷小摸……或是把谁打伤了,等朝廷来判,其他人不能惩戒……我觉得是对的!但这是倭人,倭人……百姓这样才是正常的!毕竟,她们拉了军中的人……窥探的是军中消息,她们就是细作。”
齐二不住的摇头:“所以说,律法不全嘛!自新明以来,人人都把太|祖和祖娘娘敬若神明,他们当年定下来的东西就是金科玉律。这是不对的!”
随从:“……”阿弥陀佛!赶紧到京吧!回去就告诉老爷一声,二公子暂时别出门了!回头这些话要是传出去,咱齐家的大门口估计得扔满臭鸡蛋!
进京城这一日,街道两边都是看热闹的人群。
“哪个是一夜坑杀了两千人的女将……”
“那个穿紫袍的!”
“这位大人长了一副菩萨相,我还以为三头六臂呢。”
“谁说不是呢?”
……
桐桐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她是真怕没移交完,人就先被杀了。
可进了京城之后才发现,刑部派人清查过了,兵部甚至调了驻守京师的城防。现在谁都怕出事!事出在哪里,哪里的责任。
金镇北低声道:“别紧张,没事。”
小心没大错!
金镇北的嘴角又勾起来了:这股子谨慎,确有大将之风。
桐桐正瞧着呢,就听到人群里有人喊:“三姐——三姐——”
是季瑛。
桐桐瞪了她一眼:是不是蠢!我坏了人家那么大的事,万一有人报复怎么办?不在家等着,还偏到人多的地方叫嚷。
结果才叫了两声,桐桐就眼看着她被人拉走了。再朝后一看,身后的茶馆四爷在里面坐着呢,肯定是他叫人带走的。她这才收回视线。
金镇北后知后觉的知道那是林家的孩子,他轻嗤一声,“果然,一家能出一根好苗就是祖上积德了!”
桐桐:“……”
到了刑部,交接之后,今天是没法审的。谁也别问什么,按照流程走。
桐桐得先回家的!刚才跟四爷远远的碰了一面,知道他好着呢就行,她得先回林家。
林宪怀正在家里训斥季瑛,“……谁叫你跑出去的?关都关不住!千叮咛万嘱咐,这个冬天都别出门……给你专门请了假叫你在家呆着,你偏往出跑。”
季瑛委屈的低着头,“我没想那么多嘛!”
林宪怀的手都抖了,又急又气。
正训斥着呢,槐花在外面喊:“三姑娘回来了。”
周碧云急匆匆的往出跑,一看见人好好的,就阿弥陀佛一声,“好好的就好!好好的就好!”
桐桐一把扶住了,“您跟我爹担心了吧。”
周碧云抓着女儿的手上下的打量,然后捧着脸看,“瘦成什么样儿了?快!快进屋。”
桐桐先跟走出来的黄氏打招呼:“嫂嫂受累了,才嫁过来就跟着我担惊受怕的。”
“没有!没有!”黄氏撩开门帘,“快进屋里,暖和!我这就给你准备洗浴的水去,饭菜也快好了……”
“有劳嫂嫂!”
这一进去,就见林宪怀坐在上面,季瑛跪在下面跪的端端正正的,一脸的心虚。
桐桐看林宪怀那绷着的脸,乖乖跪下,“爹,叫您担心了,是女儿的不对。”
林宪怀没叫起来,指着桐桐:“……你……你知不知道,多凶险……”
“是!我错了,我以后一定小心。”桐桐说着,就抬起头,然后讪讪的笑,“您看,这么冷的天,我都冻透了。您容我去洗漱,回来咱一边吃饭一边聊,成吗?”
仲琴赶紧塞了一杯姜茶来,“就是呀!爹!叫她先去暖暖……这吃不好睡不好的……等她吃饱喝足了,暖过来了……您怎么收拾都行!”
伯琼还塞了一根直溜溜的棍子过去,“爹,您拿着!回头您抽她。但现在,叫她先起来……”
林宪怀举起棍子,重重的敲在桌子上,“还不起来,等着我扶你呢?”
仲琴这才给扶起来,催着桐桐喝姜茶驱寒,然后推着她去洗漱,“走!我给你搓背去。”顺便看看伤了哪里没有。
季瑛想起来,林宪怀又呵斥,“你跪着,去哪?”
季瑛又乖乖的跪着去了:真知道错了!
桐桐泡在木桶里,周碧云亲自给洗头,仲琴拎着热水桶,一瓢一瓢的往里面加热水。
身上倒是没伤,就是骑马给大腿里磨的,红彤彤一片。
周碧云一边给搓头发,一边说她:“不怪你爹生气,你说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怎么办?我最近常后悔,后悔叫你考什么女官。回家来自由自在的,不也挺好。”
“瞧您说的!”桐桐就笑,“您一直供奉娘娘仙!当年祖娘娘若没有舍得一身剐的气魄,也不能有后来的她。名望那都不是白来的!哪个成功的人背后不扛事?既然当了朝廷的官,总也得做正经事的。再说了,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仲琴就问说,“回来……然后呢?照你的功劳,这次至少得跟爹齐平吧,是去兵部吗?”
桐桐:“……”这话跟这母女没法说呀!她只能岔开话题,说起了齐二,把在盛京碰见齐二,一直到齐二跟回来这一路上的事,都跟母女俩学了一遍。
这话话才落下,屏风那边给桐桐在熏笼上暖着棉袄棉裤的黄氏就说:“这个齐二公子,以后但凡来找二妹妹,可不成了!不用问也知道,那李家的姑娘必是十分貌美的。这样的男子,万万要不得!真要嫁给这样的人,后半辈子且有苦头吃呢。”
她说话声音清脆,语速却又不疾不徐的,“再是貌美,也有老去的一日。到那时,会如何?这找郎婿,需得看看家风。像是齐家,齐阁老外面也有红颜,还是老来纳的。想来这齐二对此也不以为意吧!再比如那金家,那家最最是荒诞,那家的儿郎更不是良配。”
桐桐:“……”前面说的很有道理……后面说的……也很有道理。
她跟着附和,说仲琴:“嫂嫂说的对,这齐二呀,以后离远点。再要是说什么对你情根深种这种话,你就大耳刮子扇他!你放心,咱家现在不惧他齐阁老。爹爹以后也未必要顾着齐阁老的面子。”
“知道!知道了!你给了爹挣回了底气!”
周碧云忧心:“……”你爹宁肯跟人低头弯腰,也不想你这么着去挣底气。
用饭的时候破天荒的温了酒来,给桐桐压惊的。
其实桐桐真没惊,但是林宪怀和周碧云是真受了惊吓了,只看瞳孔就看的出来。她就先敬父母几杯,叫缓缓这个情绪。
林伯琼将炕沿的位置让给黄氏坐,他自己站在下面帮着端个涮锅的菜,然后才坐在板凳上。他一边给桐桐递牛肉卷,一边问她:“你有多大的把握能给李广田定罪?这次可是连问政院也开了。可惜,我又被调到求真馆了。”
问政?
桐桐问说,“谁提议的?”
“金家那位四公子,那个小金大人。他最近常去求真馆,陛下把库房的钥匙给了他……”
桐桐便点头,反正自己想唱的戏,他总是要叫自己唱完的。甚至提前给自己把戏台都搭好了!
她把杯中的酒喝了,然后便笑,“既然敢拿下这个一品大员,我自是有把握的。”
林宪怀倒是不担心这个,他真正担心的是叔珩以后朝军中倾斜。
之前常青莲单独找过自己,她特别支持叔珩入行伍!可……做女将哪有那么容易?不说战场凶险,就只训练、风餐露宿,就够人受的了。
比起前程,他更希望自己的孩子安生,过踏实的日子。
可一个干下这等大事的人,早已经生出了雄鹰一般的翅膀,又岂是自己能左右的?,新m..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打开,老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会打不开的,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