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庆喜看着卢明山, 有些生气。
他没让卢明山说这么多！
卢明山只是坚定地说齐钧有一子的话，齐钧应该会半信半疑，然后就会去调查, 这一查, 他就会查出柳贵妃当年生的孩子, 其实是个男孩这样的事情。
结果卢明山说了这么多！
还说什么那人拥有大气运，齐钧与他相认能增长寿数身体也会变好……
这说得也太假了！
吕庆喜站在齐钧右侧靠后的位置, 恶狠狠地瞪着卢明山。
卢明山之前一直很听话，现在突然搞这么一出……他不要命了？
要不是卢明山虽然说得夸张, 但那些话放到黎青执身上也能沾点边……吕庆喜都想让人当场把他拿下了！
但齐钧在！
吕庆喜到底还是克制住了，只阴沉地看着卢明山。
其实, 现在最坏的结果, 也就是卢明山将他们的交易说出来。
但就算卢明山说了出来, 他也不会怎么样。
皇上那么厌恶晋王和燕郡王, 都在考虑要让他们继承皇位, 他只是为了活下去做点小动作……皇上最多训斥他一顿，但他哭一哭求一求, 也就没事了。
只是这样的话……给皇上找个假皇子这事儿，就成不了了。
吕庆喜那仿佛要杀人的视线, 卢明山自然是看到了的。
但他装作没有看到, 冷静地坐在那里。
也就是这时候，齐钧开口：“卢道长, 你这说的有些夸张了。”
卢明山道：“我说的都是事实，皇上您确实有一子，至于您信不信，这就是您的事情了。”
卢明山说完，转身就往外走去。
之前, 皇帝身边是有几个心腹侍卫在的，但皇帝让卢明山帮他看相之后，吕庆喜就已经让这些人离开了。
这会儿，屋里只有齐钧、柳贵妃、吕庆喜还有卢明山四个人。
因此，卢明山往外走的时候没人拦他，他顺利走了出去。
齐钧看着卢明山的背影，整个人有点茫然。
他听了不少卢明山的事迹，其实一开始是相信卢明山的。
后来卢明山说多了，才觉得卢明山说的不对。
但卢明山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听起来特别假的话？
卢明山知道他是皇帝，肯定也知道他只有两位公主……他为什么还要这么说？
有没有可能，卢明山说的是真的？
齐钧下意识起身，往外走去。
“皇上。”柳贵妃和吕庆喜都扶住了齐钧。
柳贵妃以为今天这一切，都是吕庆喜的安排，卢明山说的话，也都是吕庆喜让他说的。
至于卢明山为什么把黎青执说得那么好……黎青执本来就不错！
而且黎青执会医术，他若是帮齐钧调养，说不定齐钧的寿数真的能变长！
柳贵妃对齐钧有怨气，但她不想让齐钧死：“皇上，卢道长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我要再问问。”齐钧往外走，打算去追卢明山。
而他们刚来到院子外面，就见卢明山站在一棵树下，正抬头看天。
听到动静，卢明山转过头来……
齐钧还好，吕庆喜和柳贵妃都是一愣。
之前，卢明山只白了一边眉毛，但现在，他两边眉毛都白了！
而齐钧这时候，也看清了卢明山的模样：“卢道长，您的眉毛……”
卢明山一脸淡定：“无妨，就是说了不该说的话，损耗了一点精力……皇上，您那一子就在京城，而且与您的贵妃有关。”
说完，他满含深意地看了柳贵妃一眼。
齐钧之前其实是不信的，但此刻……他信了。
莫非，他真的有一子流落在外？
这孩子跟柳贵妃有关的话……当初柳贵妃生下的，是个儿子？
柳贵妃生产的时候，他不在京城！当时柳贵妃身边，还有前皇贵妃的人在！
他和柳贵妃一直觉得柳贵妃只生了一个女儿，还被当场杀害了，但是……有没有可能，柳贵妃当时生的，其实是个儿子？
又或者，柳贵妃生了龙凤胎？
齐钧看着卢明山那一双变白的眉毛，激动得浑身颤抖。
吕庆喜则呆在当场。
卢明山的眉毛，是怎么变的？
而就在这时，卢明山的神情突然发生了变化，他疑惑地看着周围，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看到吕庆喜的时候，眼里更是闪过慌乱。
他看起来很害怕。
幸好，齐钧虽然能看清他的眉毛的颜色，但看不清他眼神的变化。
吕庆喜道：“卢道长，我能看看你的眉毛吗？”
吕庆喜这话一出口，柳贵妃和皇帝也都跃跃欲试。
他们也想仔细看看卢明山的眉毛。
卢明山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温和一笑：“当然可以。”
于是，吕庆喜就上前，扯了扯卢明山的眉毛。
紧跟着，皇帝和柳贵妃也上了手。
卢明山一脸无奈：“贫道这眉毛是真的。”
这眉毛确实是真的，没有丝毫虚假。
它之前还是黑色的，一转眼就白了！
“卢道长，您说我那一子在京城，他到底在哪里？”齐钧问。
卢明山似乎有些疑惑，咬咬牙才道：“皇上，您身上龙气氤氲，我看不清楚。”
“道长您眉毛都白了，定是精力损耗太多，该好好休息！道长，您去吃点东西？等下我再让御医给您检查一下身体？”齐钧道。
卢明山笑起来：“可以吃点东西，御医就不用了。”
齐钧带着卢明山回去，让人给卢明山上了热菜，请卢明山吃。
他没忍住，又问起自己儿子的事情，只是这次卢明山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透露。
齐钧只能按捺下来，劝卢明山多吃东西。
柳贵妃学着齐钧，也露出激动模样劝卢明山吃饭，只有吕庆喜不说话，整个人都有点茫然。
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卢明山。
之前卢明山的眉毛一黑一白的时候，他就检查过卢明山的眉毛，都是真的，也确实一黑一白，没有用眉粉去染。
今天，卢明山突然变了一副模样，说了很多他没让说的话，然后眉毛就白了……
这卢明山，莫非有真本事？
吕庆喜突然想到，卢明山之前曾说，他不知道自己在赏梅会的时候说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眉毛是怎么白的。
他那时候以为卢明山说的是假话，没当一回事，但现在再看……卢明山说的，有没有可能是真话？
卢明山也许，真的不知道他在赏梅会上说了点什么，就像今天，后面的那些话，兴许不是卢明山自己说的。
卢明山看起来，就像是那些跳大神的，请了神灵上身……
仔细想想，卢明山后来说的那些话，其实都是对的。
他说皇帝会有个儿子，还跟柳贵妃有关……他没说那个儿子是亲生的，而且黎青执这个假皇子，可不就是柳贵妃看中的？
所以他说的，都是真的。
如果他有真本事，那他说黎青执有大气运，还说有了黎青执之后，皇帝身体会好……那也是真的？
是了！黎青执会医术！医术还不错！
所以皇帝认了黎青执做皇子，身体会好起来？
真要这样，那可就太好了！
吕庆喜一直等到卢明山吃饱喝足，才回过神，然后立刻就做了安排，让卢明山跟他们一起回宫。
齐钧觉得卢明山损耗了精力休息，回宫之后，立刻就让吕庆喜带卢明山去休息，至于他自己……他跟柳贵妃有话要说！
吕庆喜带着卢明山去了自己在宫里时，用来休憩的屋子。
他没让人跟着，只带卢明山进屋。
他这人一直很小心，自己的屋子里除了一张床别的什么都没有，这张床还有点高，让人可以一眼看清楚床底。
总之，他这房间是不能藏人的，在这里说话很安全。
吕庆喜问卢明山：“之前到底是怎么回事？”
卢明山哭丧着一张脸：“千岁爷，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等我回过神，就站在院子里了，我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千岁爷，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说着，卢明山还跪下，一把抱住吕庆喜的腿哀求起来：“千岁爷，饶了我吧！”
吕庆喜无语：“你给我起来！”
卢明山站起身，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吕庆喜看着他，问：“你以前有过这种情况吗？”
“有过有过，之前赏梅会的时候就这样。”卢明山连忙道，还编了一些以前的经历说给吕庆喜听：“一开始，我发生这样的事情之后都是头发变白，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白了眉毛。”
吕庆喜深深地看了卢明山一眼：“你现在已经进宫，皇上又看重你，你好好陪着皇上吧，至于皇上问你什么，你就说你不知道。你可以告诉皇上，说不管是皇上还是未来皇子，都很难看透，需要耗费大量精力去看才行，而你现在没力气。”
“好！”卢明山一口答应。
吕庆喜让人带卢明山去别处休息，自己却思索起来。
他原先虽然决定了要让黎青执当皇帝，但对黎青执没有多看重。
这又不是真的皇室血脉！
但如果黎青执气运冲天，那这样的人，肯定不能得罪！
他要好好对待黎青执才行！
没想到，这世上真的有神神鬼鬼的东西！
另一边，皇帝正跟柳贵妃说话：“阿满，你当初生的，真是个女儿？”
柳贵妃道：“皇上，我当时躺着，哪看得清楚？我们女人生孩子本就是九死一生，我那会儿差点晕过去，疼得厉害……”
皇后生大公主的时候，皇帝是在外面等着的，后来他去赈灾，还曾亲眼看到有女人生孩子生不下来，一尸两命。
生孩子真的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皇帝抱着柳贵妃安慰起来。
当年他只是太子，吕庆喜只是个太子身边的太监，柳贵妃更不用说，她就只是太子后院的一个女人！
那会儿先皇贵妃权势滔天，他这个太子不在京城，太子妃也只顾护着自己的女儿……
柳贵妃那时候，有可能是生了个儿子的！
“阿满，我们要去找当年的人，好好问问当年的情况！”皇帝开口。
柳贵妃当然没有意见，她巴不得：“皇上，要是卢道长说的是真的就好了！这样您就有了个儿子，他还是个有福气的，能给您带来好运……”
“对……”皇帝想到卢明山说的那些话，心头发热。
“那孩子现在也有一十五六岁了吧？也不知道有没有成亲生子……”柳贵妃又道。
皇帝想到自己的儿子说不定已经给他生了孙子，心都热了！
他的两个公主，大公主一直没生孩子，一公主倒是生了几个儿女，但一公主不亲他，一公主所出的儿女也不亲他……
也不知道他的儿子是怎么样的！
皇帝立刻就让吕庆喜去查这件事。
这早在吕庆喜的意料之中。
皇上很信任他，肯定会把事情交给他去查，他想要做手脚，也就特别简单。
这件事，吕庆喜跟柳贵妃商量过几次，最终决定将扔掉皇子的罪名安到先晋王头上去。
柳贵妃一直惦记着自己早逝的女儿，自然不会剥夺她的皇室身份……按照他们设计好的剧情，那就是柳贵妃当年，其实生了一对龙凤胎。
她先生下了一个女儿，结果被先皇贵妃所害，之后她晕了过去，那谋害了公主的人也被抓住……
兵荒马乱之中，她又生了个儿子。
只是她身边的人并非忠心耿耿，先晋王在她身边安排了人手，那人偷偷抱走了柳贵妃生下的儿子，将之带出京城扔掉！
当然这真相，要一点点查出来，不好直接就跟皇帝说。
至于黎青执那边……
这天晚上，吕庆喜找机会对柳贵妃道：“娘娘，您可以在皇上面前多提提黎青执，找个机会，还能让皇上去见见黎青执。”
如果卢明山说的是真的……那皇上跟黎青执接触，对皇上有好处！
“好，”柳贵妃一口答应，又道，“你今天让卢道长说的话，是不是有点夸张？”
吕庆喜苦笑：“娘娘，我只让他跟皇上说皇上命中有子。”
柳贵妃：“……”
皇宫里发生的事情，黎青执并不清楚。
他今天，是在卢明山被吕庆喜请走之后才进青云楼的，然后就偷偷去帮了卢明山一把，又在皇帝带着卢明山离开青云楼之前离开。
皇帝没看到他，其他人也没多想。
他今天就是带妻儿去青云楼吃个饭，不是吗？
回到家里，金小叶就看向黎青执：“阿青，你说这事儿……成了吗？”
黎青执做的事情并没有瞒着她，她虽然觉得这事儿有点冒险，但黎青执想做，她还是选择了支持。
“应该成了。”黎青执道。
吕庆喜和柳贵妃不想下半辈子凄凉度日的话，肯定会让这件事成功。
而只要这件事成了……他以后做事会方便很多。
至少，他不用再担心金小叶做生意这事儿，会得罪燕郡王。
金小叶跟李珠合伙开铺子，但两人接触不多，铺子明面上也是李珠的，金小叶并不管。
但有心人仔细去查，总能查到点什么。
黎青执一直以来，想得都比较多……他担心燕郡王会找金小叶的麻烦。
黎青执这么想的时候，燕郡王还真的就查到金小叶身上了！
最初的时候，燕郡王没有详细去查黎青执，对黎青执了解不多。
他在江南没人，对江安省的情况，一直都是不太了解的。
但在怀疑黎青执是吕庆喜的人之后，他就仔细查了查黎青执。
这一查……金叶绣坊是黎青执的夫人开的，这事儿就查出来了！
木掌柜最近开的那两个，专门抢他生意的铺子是不是跟黎青执那位夫人有关他还不能确定，但木掌柜靠着金叶绣坊，可是挣到了不少钱的！
燕郡王当时就对黎青执没有好感了！
之后，他又看到了黎青执在江安省写的书。
黎青执那么吹捧苟同知，还吹捧张巡抚，听说张巡抚还很看重他，绝味斋更是天天给张巡抚送吃的。
黎青执大概率是张巡抚的人！
他是张巡抚的人，也就是吕庆喜的人。
燕郡王最近没少被吕庆喜针对，憋了一肚子火，偏又拿吕庆喜没办法，理所当然，就想给黎青执找点麻烦。
不过他一向小心……燕郡王道：“把查到的黎青执的情况，告知晋王。”
最好是晋王去找黎青执的麻烦，之后他可以帮一帮黎青执，拉拢黎青执。
这样一个举人，他不想放弃。
而且……黎青执一个读书人，应该不会相要成为吕庆喜的走狗？
燕郡王琢磨过这件事之后，就离开住处，前去参加京城的一个举人举办的读书会。
这段时间，他没少跟京城的举人接触。
因为他平易近人，已经有很多举人对他有好感了，他在文人圈子里的风评也越来越好。
虽然晋王跟人说当年盂县水灾赈灾银两丢失跟他有关，但晋王没有证据，他当年年纪还很小，所以大家都觉得晋王说的是假的。
这会儿，京城的读书人都希望皇帝定下的储君是他。
燕郡王想到这里，心情非常好。
只是他乘坐马车去参加读书会的时候，路过了钱富贵开的首饰铺子和胭脂铺子。
他的这两个铺子门庭冷落，几乎没人来买东西，对面木掌柜开的铺子却恰恰相反！
那首饰铺子里挤满了人，胭脂铺子里也人声鼎沸，店门口的马车太多了，一些马车夫甚至只能赶着马车去别处待着。
燕郡王的心情立刻变差，没忍住骂了几句“伤风败俗”。
李珠按照黎青执的建议布置了这两个铺子，还按照黎青执的建议，找了些女子充当店里的伙计。
这年头，店里的伙计基本上都是男的，但李珠新开的这两个铺子里的伙计，却全是女的。
不仅如此，在那个胭脂铺子里，还请了妆娘帮人化妆。
只要在胭脂铺子里购买五两银子的胭脂水粉或者香皂，便能得到一枚印花的小银币，这小银币是银子做的，重量正好是一钱银子，能直接拿去花用，也可以拿着它，来铺子里找铺子里的妆娘化妆梳头。
卖首饰的铺子也会送银币，但要在首饰铺子买十两银子的东西才送，之后拿着那小银币，同样可以去胭脂铺子化妆。
因着这个，这两家铺子的生意愈发地好，再加上这两家铺子开得很大，女客来了还有免费的茶水点心能吃……京城的一些夫人小姐，都把逛铺子当成日常消遣了。
卢明山进宫之后，吕庆喜就传消息给她，让她不用再去找人了。
李珠轻松很多，心思就全放到了自己这两个新开的铺子上。
今天，她就来了胭脂铺子。
铺子里人很多，女客们有的喝茶聊天，有的看铺子里的胭脂水粉，还有人坐在那里，让妆娘给她们化妆。
大户人家的小姐夫人，一般是不会让外面的人给她们化妆的，她们有些自己化妆，有些则让身边的丫鬟帮忙化妆。
但现在……她们就是为了能在胭脂铺子化妆，才来买胭脂水粉的！
“这些妆娘的手艺越来越好了。”李珠见自己手底下的妆娘给人化出来的妆容，有些感叹。
这些妆娘是她请来的，但一开始的手艺没那么好。
至于为什么她们一开始手艺没那么好，还能让人趋之若鹜找她们化妆……黎青执跟她详细说了说眼妆。
她手底下的妆娘学了之后，能将人的眼睛化得非常好看。
再加上黎青执记下来的其它一些化妆技巧……这些妆娘化的妆不一定完美，但绝对高于平均水准！
再加上黎青执画了一些适合用来盘发的工具，让她们可以盘出更好看的头发……京城的夫人小姐，自然趋之若鹜。
“现在京城的夫人小姐，若是要去参加宴会，都抢着让她们帮忙化妆。”木掌柜身边的女人道。
木掌柜道：“可以多招些女子，教她们化妆和盘发，以后我们可以收钱化妆，还可以上门帮人化妆。”
“好。”木掌柜身边的人记下了。
木掌柜看过胭脂铺子，又去看首饰铺子。
首饰铺子里人非常多。
金小叶带来京城的首饰，早就已经卖光了，好在金小叶带来了很多玻璃，她又找到了许多工匠帮忙制作首饰，铺子里的首饰，也就供应得上。
铺子里卖得最多的，还是普通的镶了玻璃的银簪，这种银簪做起来挺简单的，打磨玻璃这样的活儿，更是可以交给没什么经验的人去干，不需要老师傅在上面花费时间。
“这些首饰真漂亮。”
“这玻璃挺好看的。”
“原来玻璃不全是绿色的，也不知道有没有红色的，要是有红色的就好看了。”
“最关键的不是好看是便宜，别的宝石可没有这么便宜的！”
“这些首饰的款式也好，听说连贵妃娘娘都喜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