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扶光的嘴唇贴到沈秀耳后, “若不想再吐,便背过身去。”
说完这话,他大抵是想起什么, 袖子里飞出一根赤红色的飘带。
他将飘带系在她眼睛上。
被蒙住眼睛,沈秀睁眼便是一片赤红。她感觉到谢扶光从骆驼上飞身而下。
耳边隐隐有罡风剑气袭来,但是似乎离得很远, 故而声音有些若有似无。
沈秀扒拉开飘带。
远处黄沙滚滚,刀光剑影,如雷霆疾风, 星驰电发!
沈秀看不清楚正在交斗的谢扶光和月摩珈,她只感觉阵阵逼人的煞气带着强烈的压迫感从滚滚黄沙的边沿里泄露出来。
空气仿若被撕裂, 高手之间过招, 恐怖到让人窒息的震颤与恐惧感攀爬上她心头。
她拉动骆驼, 离他们更远了些。她竭力控制情绪, 让自己镇静下来。
月摩珈能否打赢谢扶光?沈秀不知他能否打赢谢扶光,但直到现在他们都还未停止打斗, 说明月摩珈有几把刷子。
毕竟小说里,谢扶光可是武力值天花板,谁在他面前都接不了几招。
沈秀心里生出祈盼来。月摩珈若能杀死谢扶光就好了。她握拳, 暗地里给月摩珈打气, 希望他能杀死谢扶光。转而她又给谢扶光打气,希望他能杀死月摩珈。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两人还在打斗,如波浪翻滚的黄沙里, 隐约能看见他们快到出现残影的身影。
空气被撕裂的窒息感越发强烈,沈秀回头望了一眼领路人。领路人一直在后退,他瑟瑟发抖, 生怕被剑气波及没了性命。
“小公子,你也赶紧过来,离他们远一些!”领路人一边抖一边招手。
沈秀往后退,退着退着,她眸光闪烁起来。
其实潜意识里,她认为月摩珈是打不过谢扶光的。毕竟谢扶光是原著里设定的武力值天花板。虽然原著没有提其他国家的武力值天花板是谁,但她还是潜意识里觉得谁都打不过谢扶光。
更何况,谢扶光可是男主。男主拥有男主光环的。
她握紧缰绳,心跳加速起来。
下一瞬,她毫不犹豫调转骆驼的头,用力一拍骆驼。骆驼迅速狂奔起来。
她抓紧缰绳,感觉自己要被骆驼甩出去了。拼尽全力,她死死地焊在骆驼背上,不顾一切往前奔跑。
不知跑了多久,骆驼抖动中,她的脸被驼峰一划,人.皮.面.具险些脱落下来。
此刻她没有手去按人.皮.面.具,也没心思去管人.皮.面.具了,她只想跑,快点跑,快点跑!
跑到她实在是承受不住,抓不住缰绳的时候,她用力勒绳,狂奔的骆驼停下来。
停下来后,她翻身下骆驼,直接瘫倒,平躺到地上。她大口大口喘气,平复许久,她回望身后。
身后是苍茫大漠。没有人追上来。谢扶光没有追上来。
她这算是逃跑成功了么?
思及此,她欣喜若狂。她重重松下一口气,每一根汗毛都仿佛在跳动,彰显着她的喜悦。
躺在地上缓过气来后,她不敢有片刻耽搁,取下骆驼上驮着的水囊,喝了一口水,又给骆驼喝了水,她望向四周。
四周皆是黄沙,一眼望不到尽头,她该往哪里走?从凉羌出发时,她记过路,可是沙漠的路实在是难记,根本就记不住路。
她去观察太阳,又去观察地上稀少的植被。根据太阳的方向,以及植被背光和向光的方向,她找出向东的路。
摸摸骆驼,她道:“骆驼兄,就靠你了。”
若她迷路,有寻找水源天赋和植被天赋的骆驼也会带她找到喝的,不至于让她在迷路中渴死。至于吃的,骆驼背上背了很多吃的,她慢慢省着吃,吃完了也可以吃骆驼吃的草。
今早从凉羌出发,走到下午,走了接近一天的路程。如果她的路走得正确的话,也许也只需要一天的时间就能到凉羌。
她向上天祈祷,祈祷自己走的正确的路,祈祷自己不迷路,不走弯路,不走冤枉路。
最好是能遇到人,能让人带着去凉羌。她吐出一口气,戴上头巾面巾防沙,骑上骆驼,向着东方一路前行。
她一直往东方走,走了不知多久,前方出现绿洲。绿洲和来时遇到的绿洲很像。她激动了一下,翻身下去取水。将几个大水囊装满,又让骆驼吃了草,她继续上路。
走了不到半个时辰,不远处有人影出现。沈秀心里一喜。见他们是西域人,她又害怕起来。
万一又是沙匪呢?
不会的,她不一定就这么倒霉。
不幸的是,她就是这么倒霉。她的确又遇见了一群沙匪。
只学了半个月武功,只有力气增大了一些,听觉强了一些的沈秀,不敢与这些拿着大刀的杀匪动手,于是,她的骆驼被他们抢走了。
抢走她骆驼,嚣张大笑着的沙匪走远。她咬牙,希望天降五雷,劈死他们这群强盗!
没有了骆驼,她只能步行,且她还没有食物和水,前路更加艰难起来。
望着没有边际的大漠,她又一咬牙,抬步前行。
这边厢,抢走沈秀骆驼的沙匪一边走,一边道:“瞧瞧,这包袱里水食不少,今日运气真好!”
“哈哈哈!”另一人大笑着,笑声倏地戛然而止。他从骆驼上摔下去,口中溢出血花。
其他人亦如此,摔下骆驼,纷纷暴毙。
鞋底陷进黄沙里,沈秀擦擦汗水,极目远望向天空。天边的云渐渐吞噬日光。此时即将日落。
沈秀心里一紧。日落后,气温骤降,没有光亮,沙漠晚上还会刮风起沙,很难前行。
她只希望日落能慢些,再慢一些。
一阵微风刮来,带着血腥味的花香扑进她鼻子里。她愣了一下,迅速环顾四周。
四周未见半个人影。大抵是错觉。又或许是她身上残留的谢扶光身上的气息。她这般想着,低头一嗅。
谢扶光一直抱着她,她身上确实有他的香气。她放下心来。
太阳渐渐落下,大漠落日景观雄阔壮丽,若在平时,沈秀或许会觉得大漠落日很美,但现在只觉得恐怖。
随着落日余晖渐渐散去,天色暗下来,一丝一丝热气也被渐渐抽走。
冷意钻进衣缝里,她蜷缩身子,开始想念骆驼身上暖和的毛,想念包袱里的厚衣。此时她不仅有些冷,还十分口渴。
几顶帐篷落入视野。她应激了,怕又是沙匪,立刻趴下来。
慢慢探出脑袋,发现帐篷里有西域僧人出入,男人女人出入,她微微放下心来。
有僧人在,应该……不是劫匪?
想着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应该不是什么坏人,不想冻死,不想横死在沙漠之夜的沈秀大着胆子靠近帐篷。
在沙地里架木柴的女人发现有人过来,立刻警惕地后退。她喊出一串西域语,很快,帐篷里的人通通走出来。
五六个僧人,三个女人,还有十几个带刀的男子,像是西域侍卫的装扮。
她连忙合掌,说了一句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是梵语Amitabha的相近发音,西域僧人听得懂的。听到她说阿弥陀佛,其中一个皮肤白皙,长眉深目的年轻小和尚举手,“Amitabha.”
这位年轻小和尚大抵十四五岁,这群人似乎是以这个小和尚为尊。
小和尚对着她说了一句西域语。她听不懂,对他说了句汉语。他也不懂,只疑惑地看她。
她连忙取下面巾,将遮住的面庞露出来,“我是汉人,小和尚……不是,大师,你们这里有没有懂汉语的?”
小和尚目光微怔,紫罗兰色的眼里光芒旋转。半晌后,他摇头,做出听不懂她话的动作。
她抱紧身体,示意她很冷。小和尚意会,对身后的女人吩咐了一句。
很快,女人拿来男子衣衫,递给沈秀。她快速披上,“多谢多谢!”
她蹲下来,拿起一根木柴,在地上写写画画。出凉羌小镇时,她特意记住了凉羌镇门牌匾上的大字。
按照记忆将凉羌这两个吐火罗文写出来后,她又画了一个小人,表示自己要到这里去。
小和尚也蹲下来,精致的僧袍落在沙地上,他念出吐火罗语的凉羌。
吐火罗语,既楼兰语,是楼兰官方用语。因楼兰统治西域三十六国,是以,吐火罗语是整个西域三十六国的通用语。
西域人会说多种语言,例如吐火罗语,回鹘语,龟兹语等等语言,但只要是西域人,就没有不会说吐火罗语的。
这位小和尚是一个挺贵气的僧人,他会说吐火罗语,应当也念过书,认过字,认得吐火罗文。
所以,当小和尚念出凉羌这两个字时,沈秀道:“就是这个,就是这个!我要去这里!你们知道怎么去这里吗!”
到了凉羌,她找一找会说汉语的人,回东陵就方便了。
小和尚看着地上的涂鸦,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取来木柴,也在地上写写画画。
语言不通,交流很费力,但她明白了小和尚的意思。
小和尚他们也要去凉羌!
太好了!她继续写写画画,指指自己,就指指他们,做出跟着他们走的动作,问他们能否带着她,让她同他们一起去凉羌。
小和尚颔首。
沈秀几乎喜极而泣。她弯腰鞠躬,连连道谢。
女人,或许是小和尚的侍女,领着沈秀进了一个帐篷。夜里冷,且有风沙,不宜赶路,是以明早再出发。
外头篝火烧起来,明亮的火苗点亮了渐黑的天色。不一会儿,一股肉香味飘进了帐篷里。
沈秀肚子咕咕一响,她打开小帐篷。
外面,侍女和僧人都在烤肉。
有和尚把不小心烤焦掉在地上的肉块捡起来扔进嘴里。目睹这一幕,沈秀微顿,旋即便想明白过来。
西域僧人与中原僧人有很大不同。中原僧人不食荤腥。但西域僧人食荤腥,不仅能喝酒吃肉,还能娶妻生子。
汉人通常认为佛教总是青灯古卷,避退繁华的,但西域佛教不同,西域佛像缀满珠宝,极尽奢华,教徒食酒肉,近女色,还可以带着妻子一起修行。
沈秀望着吃肉的和尚,神游天外时,小和尚走出了帐篷。所有人立刻恭恭敬敬行礼。
小和尚走到篝火边上,红彤彤的火苗映着他缀满了珠宝的袈裟,熠熠的光从他袈裟上溢出来。
他微微转过头,对上她的视线。他微笑,袈裟上的光似佛光一样柔和了他白皙的面庞,他向她招手。
她赶紧走过去。他让她坐下,指指烤架上滋滋冒油的肉,让她吃。她毫不客气,坐下就吃。
油滋滋的烤羊肉里撒了胡椒,喷香入鼻,她一连吃了好几口,竖起大拇指夸赞。
小和尚笑笑,递给她一杯水。
清凉清凉的水里有薄荷香,是鸡苏熟水。她一口肉,一口鸡苏熟水,吃得正香时,余光发现小和尚一直盯着她,她转过头。
小和尚耳根微红,撤回视线,继续吃肉。
吃着吃着,他指指他自己,嘴里发出“谛伽”的发音。
“谛伽?”她模仿他的发音。
他点头,又指自己,“谛伽。”
她不懂他说的西域语,只能找出与他的发音相似的汉字,即谛伽。他叫谛伽?
“沈秀。”她指指自己,告诉他,她叫沈秀。
她现在是男装,是男人,沈秀名字很中性,既可以为女名,也可以为男名,所以她直接说了真名。而且,谛伽不懂汉语,也不会懂她的名字含义,故而她说真名假名都无所谓。
谛伽:“深柚?”
“不是,不是深,是沈,三声,也不是柚,是秀。”她又重复了几遍自己的名字。
最后,他终于能正确地念出她的名字,“沈秀。”
“对!”她莞尔,又啃一口肉。
谛伽弯唇,紫罗兰色的眸子亮若星辰。
吃饱喝足,沈秀烤了会儿火,开始刮风起沙后,她飞奔进帐篷里。
帐篷外风越刮越大。有沙子扑到外面的帐篷上,发出细细沙沙的声响。沈秀抱着暖和的毛绒被,很是庆幸自己遇到了谛伽这样的好和尚。
不,他不是小和尚,此时在她心里,他就是高僧,是大师,是大法师,是普渡众生的在世佛陀!,新m..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打开,老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会打不开的,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