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的第六天, 朱标婚假结束,早早起来赶去奉天殿上朝了。
常乐开心地在豪华大床里滚来滚去,果然床再大,也还是独眠来得轻松自在。
马皇后体贴她多日辛劳, 特意免了今日的坤宁宫请安。
常乐了无牵挂的再度入梦会周公, 直到烈日高悬和饥肠辘辘。
她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 都顾不得梳妆, 赶紧夹了一只灌汤小笼包,蘸醋后一口咬尽, 然后享受地半眯起眼, “好好吃!”
晚月无奈摇摇头, 贴心地拿来发带绑住自家太子妃胡乱飘的浓密长发。
常乐两颊塞得鼓鼓囊囊,泛着健康润泽的红晕。
晚月欣慰道,“您的气色愈发好了。”
常乐没太在意,“是么?”
晚月笃定地点点头,“您在府里时, 长年面色苍白,自进宫后, 我给您梳妆都用不上胭脂了。”
这样么......
常乐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近些年来, 她做过许多改变历史之事,大大小小的昏迷,长则数月, 短则几个时辰。
哪怕事后再怎么补充营养, 她始终骨瘦如柴, 胸前仅有两个旺仔小馒头,瞧着便是副病弱模样。
也不知道朱标怎么能下得去手,他还津津有味, 乐此不疲的架势。
咳咳,扯远了......
常乐捏着帕子擦了擦嘴,起身走向梳妆台,她凑到镜子前,仔细观察镜中的自己。
镜中女子眉眼灵动,双颊是健康的粉白,原本尖尖的下巴似乎也圆润了些?
怎么回事,皇家饭食这般养人么?
晚月见她神色凝重,担心道,“您怎么了?”
常乐摇了摇头,“我先想想。”
婚后的五六日,日夜操劳,太过忙碌,她忽略了件极重要的事。
原历史中,常氏是在洪武四年四月嫁入春和宫,而现在,自己与朱标八月成婚。
四月初时,她晕倒过一段时间,那是意料之中的事,因为她没有按照原历史嫁给朱标。
同样,八月,她又嫁给了朱标,可在不同的时间,也是改变了历史。
按照以往规则,她改变了朱标的人生,也改变了自己的人生,她这会儿应当是处于昏迷之中。
可如今,她非但没有昏迷,似乎还更健康了?
是因为她和朱标的婚姻之事,她四月初晕过一次,已算作惩罚?
还是......
常乐摸摸自个似乎,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似乎是在发育的旺仔小馒头。
还是因为入宫的缘故?
传言皇宫乃帝之居所,诸邪不侵。
难道传言是真的?
那她以后是再也不晕了么?
她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发挥所长了么?
常乐笑咧开了嘴,与朱标结婚竟还有这等好事么!
晚月狐疑地看着自家突然兴高采烈的太子妃,“您,您还好么?”
“很好,我很好,非常好!”
常乐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能量,“晚月,太子办差辛苦,记得多备些晚膳。”
晚月:“......”
太子妃莫不是脑子出了问题?
常乐:“怎么了?”
晚月:“......奴婢遵命。”
·
是日傍晚,朱标办差归来。
他刚踏进春和宫门,里面少女肆意飞扬的笑声迎面而来。
朱标在门口停了半晌,随即又加快了步伐。
院子里的桂花树边,他的新婚太子妃倚在云梯的最高处,貌似是在摘桂花?
地面的晚星晚月听到脚步声回头,见是男主子,恭敬但潦草地行了个礼。
她们正扶着云梯,断没可能为了行礼,而松开了手。
常乐听到声响,略略垂眸笑道,“您回来了。”
朱标仰着头,轻应了声,仿佛不太想说话的样子。
常乐歪了歪脑袋,“您怎么了?”
朱标忍不住走近两步,“......我没事,你站那么高,专心点,别分神。”
常乐:“......”
他这算是古代版本的“开车别打电话”么?
常乐把装着桂花的小竹篮挎在臂弯里,两手并用顺着云梯往下爬。
最后几阶时,朱标直接双手托住她两腋,把人提回地面。
常乐:“......谢谢您嘞。”
她那语调怪里怪气的,朱标稍顿片刻,突然笑道,“乐儿,救命之恩,你当如何谢我?”
常乐:“......救命之恩?”
登月碰瓷,也没他离谱吧?
朱标理所当然道,“方才倘若无我相助,存在发生意外的几率,而因我相助,你没有半分危险,难道不是救命之恩么?”
常乐:“......”
他是哪里来的世纪大骗子?
朱标:“听闻常茂的满分算学是由乐儿所授?”
他话题转换地极快,常乐条件反射地后退了两步,防备道,“你想怎么的?”
朱标亲自拧了条湿帕子递给她,“乐儿擦擦手。”
常乐:“......”
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
朱标:“乐儿想必看过会试的算学卷,其中三道题很有难度,满分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常乐:“哪三道?”
朱标:“......”
常乐无辜眨了眨眼,她实话实问而已。
朱标:“乐儿是否愿意把算学之法传授给国子学诸生?”
常乐当然愿意,非常愿意,可......
“我去国子学教书?朱元......”
常乐及时刹住秃噜到嘴边的最后一个字,“皇上......不是,父皇能同意么?”
朱标:“......乐儿唤爹即可。”
常乐:“呵呵呵,好......”
她的语调更加怪里怪气,朱标看看她,接着道,“不是国子学,就在宫中。”
常乐:“???”
朱标:“我欲请母后诏勋贵夫人、千金入宫学习。”
他的意思是先教会各家女眷,通过女眷交给子侄兄弟,再由学得精髓的少年担任国子学算学课老师?
可真迂回,迂回得比山路都还要十八弯!
常乐暗自撇了撇嘴,不就是所谓的男大女方么,迂腐!
朱标仔细打量她表情,“乐儿可愿意?”
常乐摸着自个光洁的小下巴,思考片刻,道,“授课自然没问题,但我有个要求。”
朱标微微挑眉,“你说。”
夕阳隐至山后,夜幕悄无声息降临,秋风带起凉意。
春和宫燃起盏盏灯火,两人缓缓往殿内走。
常乐轻咳了声,道,“那什么,您也知道当教书先生也是很累人的,要备课,要扯着大嗓门......如果,如果夜里太劳累,睡眠质量欠佳,那我会没力气,没精神的。”
朱标:“乐儿夜里睡不好么?”
常乐猛点头,你天天奋战到半夜,她能睡好么!
朱标:“我的错,是我的错。”
常乐双眼亮晶晶的,满脸期待,所以今后她可以好好休息了么?
朱标:“都说累极而眠,怪我,怪我文弱书生之躯,到底力道欠缺。”
正在迈门槛的常乐一个踉跄,眼瞧着她的花容月貌要和大地来个亲密接触。
朱标眼疾手快,拦腰将人拉到了自己怀里,“乐儿是等不及了么?”
常乐瑟瑟发抖,他还是人么?!
朱标稍稍弯腰,一个使劲把人打横抱起往室内而去。
整个身体离地,常乐下意识搂住他脖颈,“你,你干什么?”
朱标:“既是力道欠缺,自是次数补之。”
常乐:“......”
他是魔鬼么?
“那什么,还没用晚膳!”
常乐试图挽救自己岌岌可危的命运。
朱标:“我记得乐儿说过,运动有助于提升食欲。”
常乐:“......”
她赶忙扒拉住门框,“......洗澡,还没洗澡,我今天跟猴子似的上蹿下跳,满身的汗和泥。”
朱标在门边略停了片刻,“那正好一起洗。”
他抱着自个太子妃轻轻松松转身,拐去了浴房的方向。
常乐:“......”
·
九月初秋,坤宁宫院子里的石榴树挂满了枝头。
常乐规规矩矩行礼,“乐儿给母后请安。”
马皇后一如既往的慈和,她亲手扶起儿媳妇,道,“乐儿同标儿一样唤我娘,别唤母后,一点都不亲近。”
常乐随着她在偏殿落座,略略羞涩道,“娘。”
马皇后笑意更甚,拉着自小看着长大的儿媳,越看越是满意。
常乐红着面颊,赶紧拉出正事,“娘,太子命我在宫中开设算学课......”
马皇后应了声,从袖兜里掏出张纸,“这是重八给的名单,我已命人通知她们进宫,到时我们娘俩一起见见。”
常乐接过名单,摊开,满满当当的一张纸。
最前面的是朱家人,朱元璋的长女朱镜静,十一岁,原史里她嫁给了韩国公李善长的长子李祺。
再是燕王妃宋瑜,福成公主朱文玉,曹国公李文忠长女,大都督府同知朱文英长女......
似乎家中女儿年龄合适的优选女儿,而朱文玉暂未生产,燕王朱文正仅有一子,来得则是夫人。
常乐继续往后翻,永平侯谢成长女,宋国公冯胜长女、次女,卫国公邓愈长女,魏国公徐达长女,信国公汤和长女......
武将勋贵之女,也是前年千秋节宴时,马皇后特意召见过的几个女孩。
纸张最后是文臣家眷,常乐第一眼就看见了左司郎中吕本之女吕氏......
她略略皱了皱眉,马皇后眼尖,关心道,“乐儿,是有不妥之处么?”
常乐微顿,随即摇了摇头,仿佛气馁道,“娘,乐儿只觉压力甚大。”
马皇后笑了,“没事,娘在后面给你撑腰。”
常乐似小女儿般摇着婆婆的袖子,撒娇道,“您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