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些表情包都是从宋绯绯那儿搜刮来的, 徐临越平时压根不怎么在微信上和人聊天，所以陶婷每次看他学年轻人说话都特别想笑，当然是因为觉得可爱。
组员们的话题她插不太上, 他们在讨论一部最近热播的古装剧, 叫《春生》。
这种类型的国产电视剧陶婷基本不看, 容易听到熟人的声音，一意识到那是谁在说话, 她就看不进剧情了。
她默默吃菜，听着他们激烈辩论男主是死是活, 女主究竟有没有真心爱过。
组里一共五个女孩, 有两个家就在附近, 走走路就能回去, 陶婷对剩下三个说：“你们跟我走吧, 我送你们, 都住哪啊？”
江蓁举起手说：“我坐地铁就行, 我住得远, 不在这个区。”
陶婷问她：“哪啊？”
江蓁报了地方, 陶婷点点头：“哦, 那是挺远的，你早上通勤得个把小时吧？”
“嗯。”夜风凉, 江蓁拢紧外套，把被风吹乱的头发挽到耳后, “打算等租期到了就搬。”
她刚到申城, 租房上踩了坑也在所难免, 陶婷说：“那你注意安全，到家群里发个消息。”
“好。”江蓁朝她们挥挥手，“拜拜。”
陶婷把两个女生挨个送回了家, 回到徐临越公寓时已经快十点了。
他早就洗好了澡，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陶婷放下包，走到他旁边坐下。
“你也在看这个呢？”
“无聊看看。”徐临越打了声哈欠，“想等你来着。”
陶婷拍拍他的大腿：“困了就早点去睡吧。”
“没事，马上就大结局了。”
陶婷惊讶地看向他：“你都看到大结局啦？”
“我跳着看的。”徐临越笑了声说，“看着看着还觉得挺有意思的。”
“刚吃饭我就听他们一直在聊这个。”茶几上有盘切好的橙子，陶婷拿起一瓣放到嘴边。
画面里男女主正在诀别，彼此较劲说着狠话，什么“你不过是一时之愉”，什么“我宁愿从来没遇见过你”，但眼神里隐忍的情绪骗不了人，这一幕作为虐心名场面还上了今天的微博热搜。
虽然配音演员的声线会随着角色人设的需要而作出相应变化，但陶婷只要知道那是季枫的声音，她怎么看都觉得是季枫在说话，完全代入不了。
Bgm响起，男女主双双错开视线，在浓黑的夜色中走向殊途。
徐临越抱着手臂叹了声气，陶婷转头看向她，拿下嘴里的橙子问：“要哭了啊？”
“你才要哭了。”
陶婷忍不住笑起来，一笑腮帮子又发酸，她只能用手捂着脸颊。
徐临越拿起遥控器狂按快进键，无心在意接下来的情节发展，只想看见男女主快快重逢。
陶婷吐槽说：“你干脆直接跳到结尾算了。”
“正有此意。”徐临越自认年纪大了，受不了虐，就想看点合家团圆的庸俗剧情。
画面很快跳转到整部剧的最后一幕，女主角春生缓缓回眸，眼里蓄着泪，轻声说：“我好想你。”
紧接着屏幕一黑，中央浮现出“全剧完”三个字。
“......这就完了？”徐临越气愤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什么意思啊？”
陶婷看着他笑，拽他胳膊让他坐下：“他们也吵一晚上了，都在猜呢。”
“到底死没死啊？”徐临越感到无语，“就不能讲清楚吗？”
陶婷笑着笑着，突然一拍大腿说：“我要不帮你问问？”
“问什么？”
“问死没死啊。”陶婷拿起手机解锁屏幕。
徐临越扬眉问：“你问谁？问百度？”
“你等等。”陶婷打开微信，除了逢年过节发句祝福，她已经很久没和季枫聊过天了，偶尔也能从陶泽均那儿知道他的近况，这就足够了。
她打完一句“季老师，能问问你不，你配的那个江初霁到底死没死啊？”发过去，对面很快就回了。
季枫说：你也在看呢？
陶婷：哈哈哈
陶婷：是我男朋友，他看了一晚上了。
陶婷：不知道答案他今天要睡不着了。
季枫回了个大笑的表情包，说：放大女主的瞳孔能看到一个倒影，就是江初霁回来了，我们当时对戏的时候导演就这么跟我们讲的。
陶婷把手机举到徐临越面前：“放心吧，没死。”
徐临越快速浏览完屏幕上的对话，先是舒了口气，后又震惊地看向陶婷问：“你还认识配音演员呢？”
“啊。”陶婷舔了下嘴唇，不好说这是前任，她说，“他是我爸工作室的呀。”
“你爸？”
“我爸是做配音的呀，你不知道吗？”
徐临越眨眨眼睛：“你没跟我说过啊。”
“哦，好像是。”陶婷问，“那你一直以为我爸是开什么公司的？”
徐临越说：“茶具之类的吧。”
陶婷乐了：“那是他的爱好好不好？以后我也跟别人说你是卖三明治的。”
“去。”徐临越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怪不得老感觉你爸讲话特别字正腔圆，前后鼻音都分得清楚。”
“他以前在译制厂上班的，配那种国外引进来的老电影。”
“比如？”
陶婷想了想，问他：“《这个杀手不太冷》你看过吗？”
徐临越惊了：“他配的男主？”
陶婷摇摇头：“那倒不是，他是那个西装男反派，那是我爸接的第一个重要角色，我家现在还有碟片呢。”
“我的天呐。”徐临越回忆起童年，分享说，“那会儿我家也有很多碟片，我记得好像是两千年的时候，我姐夫买了台电脑，就那种老式的方方正正的，我在那上面看的，那会儿可迷男主了。”
“哦......所以你叫Leon？”
徐临越躲开她的视线，没承认。
“是吧？”陶婷笑着推他一把，“你这么中一啊？”
“你还别说，那会儿差不多就初一。”
陶婷完全想象不出来初一的徐临越会是什么样子，她问：“怎么？还想走硬汉路线啊？”
这话说的，徐临越反问道：“我现在不是吗？”
陶婷捧了下他的脸，说：“不是，你是可爱路线的。”
徐临越没好气道：“你才可爱。”
-
四月新品上市，每一年的营销主题都是“春天”“花园”“绿意盎然”，Joseph觉得太乏味了，让他们重新换思路。
这个月的一十一号刚好是世界地球日，陶婷提议不如就以环保为切入点，既有新意，也能强化品牌的社会责任感。
Joseph听完后沉思了会，问：“我记得茜雀是不是有过一个废案，是蓝绿配色的眼影盘？”
陶婷点头：“对，当时觉得太不日常了，就弃了。”
Joseph打了个响指：“今年的风尚就要特立独行，越不日常越好。”
既然选了环保作为主题，陶婷觉得也不能光在表面上去贴概念。
下午和吴科林聊完，她又去了趟设计部，提出想要在最大限度上简化产品包装，省去一切不必要的部分。
一周后她拿到样品，带着写好的策划案敲响Joseph的办公室门。
“你想法很好，但你不觉得你还是在做表面工夫吗？”
这几个月陶婷已经练就了强心脏，她情绪起伏不大，抿了抿唇，问：“你是觉得还不够环保吗？”
“是没有什么用。”Joseph举起礼盒的外包装纸壳，“而且这也太土了，我们的目标消费群体是20到25岁的年轻女孩，她们最喜欢什么？”
陶婷接过样品和文件夹：“我知道了，我会重新修改。”
如何化解对上司的怨气，这几个月陶婷也找到了解决办法，那就是抱怨给上司的上司听。
“你知道他说什么吗？他说土。”陶婷把从阳台收回来的衣服丢到沙发上，“他懂不懂什么叫大道至简啊？这次从里到外我们都用的是环保可降解材质，全面减塑，这还不够环保？”
徐临越坐在吧台边上回消息，他敲着键盘说：“他的意思是，你就算把三块废纸板减到一块废纸板，废纸板也还是废纸板。”
陶婷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
“过来，给你看个东西。”
陶婷起身走过去。
徐临越把手里的笔记本调了个面，摁下空格键。
视频里的初始画面是一张礼盒包装的立体展示图，经过一系列的拆分重组，它从一个聊胜于无的纸箱变成了双层收纳盒。
这个过程并不复杂，甚至都不需要用到剪刀胶带这类工具，直接在包装盒上动手就行。
徐临越说：“环保不等于‘简’，我们卖的是美妆产品，包装的视觉效果很重要，Joseph是想让你多考虑一下怎么拓展实用性和趣味性。”
陶婷从屏幕上抬眸：“这是他发给你的？”
“嗯哼。”徐临越端起手边的马克杯，“正好刚发过来。”
看来是加了个班，陶婷咬着下唇，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徐临越拿回电脑，把视频从头播放了一遍，目露欣赏地点点头，对陶婷说：“这小子还是有点东西的，是吧？”
陶婷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问：“可以请教你个问题吗？”
徐临越喝了口水：“你说。”
“你是怎么做到的？”陶婷问，“Jeffery、Darlene、韩佳宁，还有Joseph，你是怎么跟他们都能化敌为友的？”
徐临越放下杯子，启唇说：“首先你这个想法就有问题。”
陶婷蹙眉不解。
“他们为什么就是敌人？”
“他们不算你的竞争对手吗？”
“算啊，但不是敌人。”徐临越学着她的样子上身向前倾，“那我问你，如果每次考试都考不过班级第一，你万年老一，你怎么办？努力学习？暗自较劲？”
陶婷点了下头：“对吧。”
徐临越掀起唇角，问她：“你为什么不跟人家做朋友，问问ta是怎么学习的？”
陶婷愣住，直起身子往后躲：“你也太可怕了吧，你是人类吗？”
“你的竞争对手是你最好的学习对象。”徐临越的目光回到电脑屏幕上，说，“而你的敌人只有一个，就是能力不足的你自己。”
陶婷看着面前的人，有些失神，她喊：“徐临越。”
徐临越专注在聊天界面上：“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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