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含烟不为所动:“疼也忍一忍。”
云慕也不说话,就这么沉默地抱着她,虽然没开口,但李含烟却很清楚地感觉到他想说的话。
他说:“你抱抱我就不疼了。”
李含烟几乎要给他这幅无赖的样子气笑了,很无情地挣开了云慕的环抱,不可避免地碰到了那条伤腿,于是又听见云慕闷哼一声。
她抖抖身上的雨水,坐到火堆旁边开始烤火,不带什么感情地说起正事:“这个地方不能待太久,要是雨一直不停可能会造成泥石流,这里是最容易被波及的地方。我手机不在身上,你联系其他人没有?”
“掉下来之前我让游柏去找人了。”
云慕缓过一口气,轻声回答她,“掉下来的时候我手机也摔出去了,没办法告诉他们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
李含烟叹了口气:“只好等他们找过来了,希望运气能够好一点。”
云慕低低“嗯”了一声。
之后洞里就陷入了沉默,只剩下火堆里的柴火烤得噼啪响,还有洞外的雨声淅沥。
过了很久,李含烟才看了云慕一眼,道:“谢谢。”
云慕本来在闭目养神,听到这声道谢便睁开了眼,轻声道:“谢什么?”
“谢谢你赶过来帮我。”
李含烟平静道,“还有谢谢你护着我。我身上没什么明显的伤口,淤青也不多,单纯摔下来肯定不会这样。我知道,是你护着我。”
云慕又闭上了眼睛,语气听起来辨不出情绪:“这次是天公不作美,我可没有做什么手脚。”
李含烟语气也冷了下来:“我知道。”
这次是意外,不会是他做的手脚故意来英雄救美,但李含烟依旧无法原谅他先前的设计和欺骗。
云慕低笑了两声:“反正我做什么都会被你怀疑是不是故意做的手脚,这次你就当我是头脑发热自讨苦吃。”
李含烟本能地不喜欢他这种态度,于是也无意再和他搭话。
夜色浓稠,外面的雨声总算稍微小了一些,看起来也快要停了。李含烟晕了很久,此时没什么睡意,云慕倒是已经不知不觉地睡过去了。
洞里的柴火不多,李含烟尽力让每一根柴火都烧透,用有限的资源维持这一小堆火。
山洞里不会莫名其妙有这些枯枝,他们掉下来也不会直接掉到山洞里。李含烟不由得去想云慕到底是怎么拖着自己的伤腿把她弄到山洞里,还在外面找了一堆枯枝来生火,想多了就隐隐觉得心口疼。
云慕睡得不算安稳,因为
伤口疼,时不时会低低地呻吟一声,还忍不住去挪动伤腿。李含烟认命地叹了口气,走过去帮他按住伤腿免得他乱动。
但云慕睡得浅,这么一来他就直接惊醒了。
李含烟看着云慕的眼睛失神了一阵子才慢慢聚焦,然后目光才落到了她身上,开口第一句就是:“我打扰到你了吗?”
李含烟在心底叹了口气,道:“没有。”
云慕点点头:“那就好。”说完就又往后靠了靠,隐忍地喘了一口气。
李含烟索性在他身边坐下了:“你做梦了。”
云慕也不否认:“嗯,梦到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
云慕倒是觉得十分惊奇:“你想听?”
李含烟起身:“没兴趣,不讲算了。”
云慕伸手拉住她:“别走,讲给你听。”
李含烟只顿了顿,还是顺势坐下来了。
“梦到了小时候的一些事情。”
云慕垂下眼,看着自己手里依然握着的李含烟的手腕,出神地开口,“你也知道了,我是云正志的养子,在七岁之前,我都是在孤儿院过的。”
李含烟从最初认识云慕,对他的印象就是矜贵优雅的贵公子,这个形象宛如一个坚不可摧的硬壳,因为云慕本人对自己的事情缄口不提
,这层壳子底下是什么样子也就无人窥见。
这还是李含烟第一次听云慕亲口说关于他的事情,那层矜贵的壳子仿佛就此裂开了一条缝隙。
云慕继续道:“我刚刚梦到的就是七岁之前的事情,因为不是什么重要的记忆,所以一时没有回过神。”
李含烟静静反问他:“不重要吗?”
“不重要。”
云慕说完又摇了摇头,“……可能吧,我倒是很多年没有想起来了。被现在的养父……也就是你的父亲收养以后,他让我学习经商,渐渐地也就把之前那些事情忘掉了。”
不过真的忘记了吗?一直到云慕长大成人,成为商圈一个人尽皆知的角色,每当午夜梦回也还是会断断续续梦到小时候那些事情,梦醒以后就只剩下一些残破的记忆碎片。
比如说逼仄又拥挤的宿舍,餐厅地面上摔碎的盘子和洒落的食物,院长一脸凶相发火的脸,在眼前缓缓合上的阻绝所有光线的木门,小屋子里绝对的安静和黑暗,角落里带血的棍子,还有怎么翻也翻不过去的铁门。
他还记得自己是怎么一路奔跑着从黑暗里跑到阳光下,再之后就是被云正志捡到,带回云家去开始崭新的生活。
从这个角度来说
,云慕是感谢云正志的,所以对于云正志提出的任何约定,他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李含烟看着云慕,看着他的神情逐渐出神,像正在自己浩瀚的记忆里找寻最初的线头,然后顺着这个线头一点点扯出早就压在岁月深处的事情。
过了好一阵子,云慕才回过神,看着李含烟歉意地笑了笑:“不小心想入神了,你想听我从头给你讲吗?不是什么有趣的故事。”
李含烟道:“没事,你想讲就讲吧。”
云慕看着李含烟,眼睛里映着跳跃的火光,虽然脸色苍白,但看起来比平时有生气得多。他微笑道:“要是早知道你不抗拒听这些,我之前就该讲了。”
李含烟见他又要扯别的,皱起眉道:“跟之前没关系,从这里出去之后你再讲我也不会听。”
云慕笑:“知道了,在有人找到我们之前,我讲点故事给你解解闷。”
李含烟不置可否。
云慕理出一个线头,想要用讲童话的语调来讲,但实在是没有那个精力,于是只好作罢,平平淡淡地开了个头:“我七岁之前住在孤儿院,是因为父母在我出生以后就把我放在了医院,没有带走,于是就和其它被扔下的婴儿一起被接到了孤儿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