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慕闻言，唇角动了动，也许本来是想扯出一个体面的笑容，结果还是作罢了，低下头，散落的碎发搭在额前，睫毛都在眼下投下了一片阴影，看不出真正的情绪。
游柏抱臂冷冷道：“别装可怜了，你……”
还没等他说完，李卿和云正志从屋里出来了。
长辈出来了，游柏自然不可能在长辈面前再对云慕说什么，只是冷哼一声，还是死死地护着李含烟。
李卿开口：“行了，别堵在这里，有话进屋再说。”
云正志看了看云慕和李含烟，叹了一口气。
李含烟沉默着要绕过云慕进屋，刚擦肩而过，云慕就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云慕抓住了李含烟的手腕，却并没有开口说什么。李含烟被拉住，没有回头，也没有挣开。
这个瞬间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没有过去多久。
两个人都没有开口，别人也没有插手，但云慕很快放开了李含烟的手，李含烟也抽回了自己的手腕，继续若无其事走近屋里，好似从未发生过。
几个人不管情不情愿，最终都被按着坐到了一张桌子上，面面相觑。
游柏坐在了李含烟的旁边，充满敌意地看着云慕，仿佛云慕只
要一开口说了伤害李含烟的话，他就会冲上去往他那苍白憔悴的俊脸上结结实实地揍上一拳。
但云慕并没有往李含烟身边去的意思，反倒是选了离李含烟最远的一个角落，垂下眼睛，目光落在桌面上。
李含烟面上平静，目光平平地看着虚空，但其实暗自咬着牙，抑制着自己的颤抖。
她以为她已经完全放下了，把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当做一场梦一样忘记了，但事实上那些事情一直如同刀刻斧凿一样印在脑海里，一看到云慕这个人，这张脸，一想起和他共同度过的时光，心底都在阵阵隐痛。
云正志看着自己的养子和亲生女儿，暗暗叹了口气。
李卿倒是在场最为泰然自若的，她喝了一口自己面前的茶，睨了云正志一眼，淡淡开口：“说吧。”
云正志依言道：“这些事情说来其实都是我造成的，如果不是我考虑不周，乱点鸳鸯谱，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烟儿，对不起，是爹不对。”
李含烟静静开口：“我不怪您。”
云慕沉默不语。
云正志叹了口气，接着道：“卿儿也与我谈过了，你们小辈之间的事情，我不该插手。”
李卿打断道
：“知道不该插手，还说什么？”
“好好好，”云正志笑了笑，起身，“如今没有什么继承，没有什么遗产，你们小辈之间，只谈感情，不谈其它，我做了错事，只能尽力弥补，其它的我就不掺和了。”
李卿也利落起身离开了，只剩下三个年轻人相对而坐，中间还隔着一个并未解决的难题。
长辈走了，游柏看着云慕就气不打一处来，凉凉开口：“云慕，你别说你其实喜欢李含烟，这样我会很看不起你的。”
云慕抬起头，看到了李含烟的眼神。
那眼神里其实已经不包含什么明显的情绪了，李含烟早已经学会了隐藏起自己的情绪，不再将弱点示于人前，更何况是在可能会伤害到自己的人面前。
但云慕读懂了，从一开始的时候就是如此，他们不曾言明的事情，对视一眼却有天生的默契，顷刻间便能读懂对方的意思。
云慕读到了李含烟的失望，冷漠，抗拒，仿佛也在说，如果你现在说其实喜欢我，我也无法相信你了。
这么一来，云慕仿佛突然放松了，一切给自己施加的枷锁都毫无意义了。
他牵着嘴角，勾出了一个如往常一样的笑，身
子稍稍前倾，手臂放在桌面上，姿态放松而随性，明明只是个普通的桌子，却硬是被他坐出了谈判桌的架势。
云慕开口：“是，从一开始接近李含烟，就是我策划好的。”
“你！”游柏大怒，正要起身上去揍人，却被李含烟拉住了。
李含烟定定地看着云慕突然从容起来的姿态，对游柏道：“坐下，让他说。”
游柏又缓缓坐回去，强忍怒气。
云慕从容地笑了笑，眼底写着揶揄：“游少，电影拍得开心吗？是我投资了这部电影，指明了让你去演。这么好的资源，游少这次应该能冲击一下金奖了吧？”
游柏“哈”了一声，道：“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你故意把我支开，就是想不受干扰接近含烟。”
云慕倒是承认得很坦荡：“是，没了你，含烟确实和我亲近了许多。”
游柏手臂放在桌上，身体前倾，额角都绷出了若隐若现的青筋，咬牙切齿道：“你就是个垃圾。”
云慕完全没把游柏放在心上，只是定定地看着李含烟，却并没有发现李含烟的脸上有什么变化。
李含烟对这些已经早有猜测，冷静道：“继续说。”
云慕便继续道：“
云上之声的邀请函，是我给杜微平的。云上之声的主办方，是我名下一家公司，策划也有我的一份。”
说得通了，一切都说得通了。
每一个不合理的邀约，每一次恰到好处的英雄救美，是否都是这样，由云慕这只看不见的手，在暗中操控？而她只是一个动了感情的木偶？
“所以，”李含烟开了口，尾音都开始有些颤抖，“那些绯闻，我在云上之声被人关在卫生间，还有……还有方中谐，是不是，是不是你……”
云慕皱起了眉，但是又很快释然了，他眼里都闪动着不顾一切的疯狂的光，唇角的笑意都变得有些怪异。他轻声道：“你觉得呢？是我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游柏噌地站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云慕，道：“……这些都是你做的？你他妈是人吗？渣滓！”
李含烟狠狠地闭了闭眼睛，强行压下心头翻腾的情绪，起身转头离开，毫无留恋。
游柏已经没心思去管云慕了，他觉得打他都是脏自己的手，连忙追去看李含烟的情况。
云慕脸上的笑意保持了很久，随后才慢慢淡下去，声音轻得一出口就在空气里破碎了：“反正你也不会相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