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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发财之路(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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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有。你......不会要杀了我吧?我......只是想确认你是否是画像上的人,然后拿消息换一两银子而已,我这辈子从没有害过人,你放过我吧,姑娘,我求求你了。”

“哦?你方才扑过来只是想要确认我手上是否有个银镯是吗?”云乐舒挑眉问她。

想她一介弱女,力气都没几分,要抓住她也确实强人所难,但撕开她手上的布条倒也还有几分可能,可云乐舒却还是不解,“你为何不叫个得力的人直接拿了我,若我真是你说的那人,一块金子两人分了不比一两银子丰厚得多了?”

“我与阿爹说了,阿爹只叫我别做那无谓的白日梦,还骂我不安分,我只好自己来了。”没想到这女子这么实诚,竟把实情都说了,可她未免太蠢钝了些,直接去通报米铺的人不是更方便,不过也得亏她没这么做。

云乐舒还没说话,她已抽泣了起来,呜呜哭道,“我只求一两银子,那块金子我也从没指望能拿到啊,呜呜呜。”

见她抽抽搭搭,哭得实在可怜,云乐舒松了手,与她并肩在檐下石阶上坐下,不过仍不敢放她离开,唯恐她脱了钳制便四处嚎喊,“你是有什么难处吗?”

“我小时便与城南李家的李郎定了亲,今年虽及了笄,他却还需苦熬两年,待上京赶考回来方能娶我,我阿爹本来也答应了,可今年数笔外债催不回来,我阿娘又生了病不能劳作,家中如今很是艰难,阿爹见我在伎坊干得不错,便想将我卖给伎坊打杂,他说他拿了钱便可再揽多些单子,再催回那些外债,很快便能将我赎出,伎坊的刘妈妈都答应了,连本带赊一共一两银子。”

云乐舒听了这话,微微吃惊。

“伎坊的姐姐们只是排些舞乐、杂剧等以供客人观赏,并不似那些个勾栏妓院,可终究不是什么清流之地,我若卖身于内,哪怕只是打杂,我的名声也毁了,到时李郎还敢娶我吗?”那女子说罢,垂头哭得更凄凉。

世人视女子之声名比命还重,待女子实在苛刻太甚,可她的阿爹竟也舍得把她卖入伎坊,和薛文送她入宫有何区别,她如此一想,便觉得来气。

“你先别哭了,或许有其他办法呢。”云乐舒见她只忙着哭,又不急于求证她是否是悬赏令上所要找的人,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待阿爹从垠梁回来,又要不回货款,定然要把我卖给刘妈妈了。”那女子哭得更凶了。

“姑娘,你阿爹是做什么的,怎么去了垠梁?”云乐舒看着地上被泪湿的尘土又看看那女子满是泪痕的脸,问道。

“我阿爹是个走南闯北的私贩,四处搜罗些本地不常见的物件,几个地方来回倒卖,我常拿些阿爹带回来的胭脂水粉钗环给伎坊姐姐们挑选,垠梁的首饰和香粉是最出名的,虽说离这里也不远,因着伎坊的规矩,姐姐们轻易不出远门,所以她们倒也时常光顾我阿爹的生意,可近来阿爹进不起好货,她们便也不大看得上了。”

云乐舒闻言倒心生一计,她拍拍那女子的手,问道,“伎坊的姑娘们出手可大方?又专喜欢些不常见的首饰?”

女子呆呆地点了点头,“她们是最不缺钱的,只是眼光也刁钻。”

“或许有一个办法能使你不需卖身入伎坊,若是可行,甚至还能赚得一笔不菲的收入。”云乐舒缓缓道。

女子拉着她的手,急问,“你说的是真的吗?”

全然忘了面前的这个鬼鬼祟祟的女人是自己锚定的嫌疑人。

云乐舒从怀里掏出一叠纸,在她面前抖了抖又收回,“这个法子还需验证一番,但此前我需再跟你说明一点。”

女子看着她手里晃着的纸张,如同见了救命的仙丹,点头如捣蒜。

“首先,我确实是个女子,只因天生丑陋,走在路上常常引人侧目,故而作男子装扮;另外我也并非什么逃犯,我家本是献安当地做钗环珠宝行的,这几年因战乱流离失所,与父母离散了,我此行便是来寻亲的,想我父母亲一生经营珠宝首饰,若是他们能侥幸活下来,定会来沪西、垠梁一带谋生,所以我便出现在此处,而我的左手......”云乐舒抬起左手往她面前凑近了些,一阵药味悠悠飘出,“不管你信不信,这是我骑马时摔的,你跟踪了我这么久必定知道我每日都去医馆吧,我是去换药去的。”

女子将信将疑地看着她,似乎被她的恳切打动了几分。

云乐舒又补充道,“世上身形相似之人可太多了,我前日乘船时便见过一个与我身形相仿的。哦......对了,我想问一下你为什么会知道我是个女子?”

她心里暗叹,自己演戏时的神采定然超脱、定然真假难辨。

“我常与伎坊的姐姐们相处,她们时常在恩客面前扮男装,我见得多了。你这样子虽像,身形却总差点意思,寻常男子哪有这样细的肩和腰,走路亦多少有些扭捏,本来我也只是怀疑,今天凑近看才发现你有耳洞,所以我笃定你一定是个女子。”

有道是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云乐舒暗下决心:接下来要再改良一番了。

“姑娘,我如今孤身漂泊在外,时常受人白眼,你亦身为女子,你一定能理解我,相信我的吧?”

殷切的目光落在那女子眼里,那女子盯着她丑陋蜡黄的脸蛋看了许久,倒真的信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父母给了你这样的容貌,冥冥中也护佑着你,一个女子孤身在外太危险了,模样丑陋些至少能自保,所以姑娘你也别太难过了。”女子似乎还想安慰她。

云乐舒勾勾唇角,颇有些哭笑不得。

很想跟她说,倒也不必如此委婉地安慰她,便扯开了话题,“我知道了,我们先说正事吧,你便拿着我这些首饰草图到你们伎坊去,问问姑娘们喜不喜欢这些款式,若是想要,你便先向她们收取定金,大概三十铜板一款,告诉他们,大概三十日可以拿到实物,看她们愿不愿意等,我就在这里等你,你问完之后回来找我。”

那女子听罢急忙擦干了泪,抽了抽鼻涕,拿了她的草图飞一般蹿出去老远。

这些草图是她根据宫中首饰加以修改画出来的,被她改得面目全非,又由她加了许多她多年游历或观书籍所见所得,几乎不能见其本貌,却比之宫中首饰的华丽繁复多了几分民间风情。

比如那幅“银鎏金花卉鸾鸟钗”,虽脱胎于宫里的花树钗,但那“花卉”却是她在书中翻阅识得的、称作“榆叶梅”的花树,长相酷似梅花又似芍药,紫红色的花瓣交叠,饱满鲜艳,用作镶嵌的镂空玉片可做成剪纸一般轻薄灵动,想来那伎坊的清倌们会喜欢这样红火却不失独特的样式吧。

还有那幅“四蝶银步摇钗”亦参考了宫里常见的蝴蝶元素,再加了两丝细柔的穗子,若是制成实物戴在头上,走起路来必定是一步一摇、美不胜收,连她自己都很是喜爱。

宫里的首饰繁多,发簪、发钗、耳坠、华盛、花钿、耳坠、项链等样式华美精致,材质亦多种多样,很多均是外邦进贡而来,花纹、形制都是专门用于朝贡,不轻易流向市井,所以寻常人家都不识得,自然引以为奇。

初时只是随意画画,打算将结心扣的草图混于其中交给黑市作坊去铸制,又恐黑市的人看不上这些样式,所以还是费了些心思画出来的。

约莫等了两刻钟,那女子笑逐颜开地拿着草图回来了,回来时往云乐舒手里塞了几页纸,兴冲冲道,“姑娘,姑娘,你快来看看!”

云乐舒翻看了前两页,眼里冒出光来,“这是下了定的名册,竟有这么多人喜欢吗?”

“虽只有十个图样,伎坊的姐姐们有的一人便要了其中三五个的,还一直问我三十日等不等得及,她那时要排演节目,恰好用上。”女子抚了抚胸,顺了口气,掏出袖中鼓鼓囊囊的一袋铜板,说道,“你瞧,光定金便有六百钱了。”

这下她总算彻彻底底信了云乐舒说的,她家中果然是珠宝行的,否则怎能画出这样罕见又精美的图样来?

云乐舒不觉也兴奋起来,她示意那女子把钱袋子收回袖中,压低声音道,“财不外露呀,傻姑娘。”又笑道,“如今已有六百钱,还差四百钱,你再到其他伎坊去问问,轻易便能凑齐你的卖身钱了,按理说,垠梁那边铸制金银首饰的作坊三十日造出百来个样品是没问题的,远远用不了这么久,你便拿着这些草图还有名册给你阿爹,让你阿爹拿到相熟的作坊去铸制就好了。”

“姑娘,待我拿到尾款,再与你五五分可好?现下我须凑够卖身银两......”那女子抱着钱袋子,支支吾吾道。

云乐舒阔达地摆手,与她说道,“不必了,我急着找我爹娘,等不及你这尾款了,若是你真想报答我,你帮我跑个腿送个东西好不好啊?”

女子感恩戴德,自然连连答应。

云乐舒便取出几封信来交予她,“我还需在沪西走访些地方,暂不得空去垠梁,便请你将这几封信拿给你阿爹,待他到垠梁联系作坊时帮忙带给作坊的管事吧。”

那信封里便是结心扣草图及委托铸制的字条。

垠梁的大商号毕竟与官府多有往来,像生产报备、纳税、买扑等均要与官府打交道,恐怕不会轻易采用来历不明的首饰草图,又或是他们要求较高,看不上她画的图。

她便打算把草图下放到黑市里的小作坊,小作坊因无经营许可,又不纳税,故而常常避着官府行事,对首饰铸造,向来只求款式好看,只求能得城中妇人的喜爱便可,别的不甚在意。

“你放心,我一定帮你传达,祝你早日寻得你的阿爹阿娘。”那女子得了她莫大的恩惠,心里感激涕零,信誓旦旦应下了。

那女子走后,云乐舒看周围并无可疑之人跟随,才快步地往药馆走去,只怕那伙计等她都等烦了。

虽说她帮了那女子一个忙,那女子却也帮了她许多。

经此一遭,首先,她不仅知道君亦止派了公私两道对她进行抓捕,还有画像为鉴,令她欣慰的是,那缉捕令只在官兵之间及闲引阁的可控范围内流转,并未公示于众,平头百姓应该没几人知道她。

其次,她知道自己的伪装手段还不够精细,耳洞、身形及走路的姿势都还需想办法再改进;

最后,她还通过那女子发现了一条发财之路。

她属实没想到她画下的首饰图稿会那么受人欢迎,这下她可不怕自己坐吃山空了。

......

又过了几日,远在沪洲的君亦止一行人,已在沪洲滞留了十日之久,这日已是正月初十,却依然无半点关于云乐舒的蛛丝马迹。

君亦止所宿沪洲府衙中,笼罩着一片愁云惨雾,人人自危。

蓝玄才从城门守卫处回来,方风风火火踏进后院,便见回廊处立着捧了一封书信满脸为难的逐玉,以及脸色好不到哪里去的沪洲府尹。

“这是怎么了?”蓝玄走近问道。

胡府尹看见都护大人来了,似见了救兵,眉毛都扬到后脑勺去了,亲热地朝蓝玄拱手道,“都护大人是要去向君上汇报今日的搜捕结果吗?”

蓝玄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对他那股子热络有些不理解。

“哎哟,太好了,逐玉大人正好收到了驿传送来的信,要不您一并呈与君上吧?”胡府尹胖胖的身躯讨好似的晃了晃,他方才路过时看到君上那张似乎随时要拿人开刀的臭脸,本想着能躲便躲,谁知道这相爷的信又追命般送来了,无非又是催促君上早日回宫处理政务的信,可一连小十日,追捕的那个女子影儿都没见,叫君上如何不气急败坏?这档子进去,怕是又要殃及池鱼了,他可不太想当那条鱼。

蓝玄狐疑,“相爷来的信?”

逐玉点了点头,吸了口气,沉声道,“少将军,还是我与你一同进去吧。”

蓝玄甚至在想,不然他过会儿再来回禀吧,左思右想还是作罢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便硬着头皮与逐玉去了。

胡府尹看着他俩如烈士般慷慨赴死的英勇模样,直叹他们不愧是御前的高官,颇有英雄本色,便下定决心要与之学习。

君亦止负手立于窗牖前,遥望院墙外高耸入云、鳞次栉比的阙楼,面上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却隐隐令人感到压迫。

见蓝玄逐玉进来,微微侧了身,漠然说了声,“看来还是没有找到。”

蓝玄垂头不语,逐玉顿了顿,才将信呈上,“君上,驿传又来信了。”

君亦止这才缓缓转过身来,接过信,读罢信又静默良久,才开口道,“上元节快到了,回宫吧。”

一年之计在于春,新年伊始,正是万务更迭、百废待兴之际,他是图璧的皇帝,掌握朝中最高决策权,朝堂上三省六部,后宫中三宫六院诸事繁杂,均在等候他御笔批决、一声令下。

他自那日匆匆出宫至今已接近十日,虽撇了那诸多事宜与丞相公孙朔和北平王君亦远监理,却依旧有许多关键要事须得他亲自确认,确实是拖延不得了。

尤其年前因罢免得出的空职,急需他谋定、提拔新人,皇甫丹、韦立德上了诸多折子,明里暗里举荐的均是自己的党羽,他绝不能让其如愿。

另有北境边地,逢秋收之际屡遭夷狄游牧纵士卒入寇,抢割谷麦之事,亦须趁着年初颁布“秋防之策”,确定调度镇防军兵之人数,增援军之规模及镇防将军的人选等等。

还有立后一事,照这情形,必定是要暂缓了,他免不了要想个妥切的说法对外宣告,以应对群臣的质疑诘问和后宫的人心浮动。

君亦止又恨又悲地阖了眼。

云乐舒啊云乐舒,你当真是决绝,这么潇洒地逃了,徒留这一片狼藉和无边失意。

是否是朕太纵着你了,将你纵得如此妄作胡为、无法无天?

远方阙楼已上了灯,点点灯光浸在夜幕中,使沪洲的夜看起来热闹了许多,君亦止捏着书信的手越来越紧,几乎要将信揉成碎片。

他此刻多恨自己身上背负的帝王责任,又有多恨自己因为云乐舒生出的、这作为帝王不该有的怠政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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