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一个人,大抵就是无论何时见到对方都会小鹿乱撞。 章未晞一看见湛伯峰便脸颊绯红的垂下了头。 而湛伯峰也一直知晓章未晞对他有意,所以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 章未晞弯腰瞧了瞧湛星澜的脖子,手指印依旧清晰可见。 “下手怎么这么重,幸好松开得及时,否则翎王妃性命堪虞。” “太子如此心狠手辣,比之废后实在有过之而无不及。” 傅玄麟紧紧搂着湛星澜的肩膀。 他只要一想起傅霆轩掐着湛星澜的画面,就忍不住想亲手了结了他。 湛星澜感觉到了傅玄麟因生气而变得紧绷的肌肉,于是赶忙笑着缓和气氛道: “太子的手腕已被夫君所伤,依澜儿看来,他日后也多半是个残废了。如此一比,貌似澜儿还赚了呢。” 她笑着说完,却发现面前三人都是一副看傻子的表情。 “澜儿,就算是为夫今日出手杀了他,也不足以抵消他对你的伤害,你明白吗?但为夫一定会让他为自己的暴行付出应有的代价!” 傅玄麟抬手摸了摸那肿起来的指印的边缘,脸上看不出一丝神情。 可就是这样,才让湛星澜更加不安。 “翎王殿下说得对!澜儿,你放心,为父也定不会让你白白受苦!” 傅玄麟和湛伯峰的眼神一个比一个狠。 湛星澜抿抿嘴,看来明天傅霆轩要倒大霉了。 章未晞为湛星澜搽了药,又叮嘱了傅玄麟几句需要注意的事情,便准备告辞离去了。 路过湛伯峰时,章未晞不由得攥紧了肩上的药箱带子。 她垂眸道:“婢子告退。” 湛星澜眼见章未晞真的要走了,心里替她着急得要死。 “章尚食,等等!” “怎么了澜儿?” “外头更深露重的,天又这么黑。你一个人回宫,澜儿实在不放心啊。” 湛星澜故作忧心忡忡的望向章未晞,转而又看向了湛伯峰。 “不如,父亲送送章尚食吧。” 湛伯峰一脸懵圈,“这……” “不必了不必了,婢子怎敢劳烦国公爷相送。” 章未晞连连推拒。 若换了从前,她定心花怒放。可如今,她已不再抱任何期许。 湛伯峰讶异于她的反应,眉宇间竟似有若无的流淌着一抹失落。 湛星澜赶忙道:“章尚食就莫要推辞了,铲除废后,你立下了大功,太子指不定也对你怀恨在心,若是你回宫路上出了什么事,我们可是会愧疚一辈子的。” 她说完这话,便看看向了湛伯峰。 “父亲,您说对吧。” “澜儿所言言之有理,章尚食莫要一再推脱了。” “既如此……”章未晞瞄了一眼湛星澜,正好看见湛星澜疯狂朝她使眼色,她收回目光,微微颔首,“有劳国公爷了。” 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 抬头望去,漆黑一片,见不到半点月华星光。 湛伯峰和章未晞走在寂静无人的街道上,身后只有咯哒咯哒马车压过街道的声音。 两人缓步走着,彼此间的距离保持在半米左右。 不会太远,也不会太近。 章未晞偷偷看了一眼身旁高大伟岸的湛伯峰,轻咳一声说道: “国公爷,实在抱歉,这么晚了还要你亲自送婢子。” “章尚食对澜儿多番照顾,此次又不惜冒险襄助澜儿,我这做父亲的自该投桃报李才是。” “婢子一直都知道废后为人阴狠,可婢子身份微贱,一言一行都要仰仗废后的威严。是以纵有抗衡之心,也无抗衡之力。” “章尚食纵深陷泥潭,仍能保持纯良之心,而今又能摒弃权势富贵,全力襄助澜儿扳倒废后。这般大义正直,着实令人钦佩。” 湛伯峰其实一直对章未晞效忠岳琳琅心有芥蒂。 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不愿与岳琳琅身边的人有过多瓜葛以免招致祸端。 可现在章未晞摆脱了岳琳琅的控制,他心里的芥蒂自然也就烟消云散了。 章未晞难得听到湛伯峰这么夸奖自己,嘴角忍不住弯起了一个迷人的弧度。 湛伯峰侧目看去,突然发现章未晞笑起来的样子其实还挺好看的。 他收回了目光,不经意的跟着笑了笑。 可他转念又想起了另一件事。 “只是,眼下废后失势,章尚食在宫中必定受尽冷眼,你可有何打算吗?” 章未晞长长的舒了口气,淡然的说道: “当年我的舅父为了还清赌债将我卖进宫中为婢,从入宫的那一刻起,除了这条命我便什么都没有了。” “入宫后我在宫中受了不少欺凌,是国公爷仗义执言才让我活了下来。后来又阴差阳错得了废后的赏识,这一眨眼便是十二年了。” “而今我成了背弃旧主之人,宫中上下已将我视为异类,处处冷嘲热讽。皇宫与我而言,已再无任何可留恋,所以待废后伏法,我便会向陛下请辞,从此远离皇宫是非之地。” 湛伯峰叹了口气。 “或许,当年我该低调些帮你才是,否则你也不会因为我的帮忙而受到废后的关注。” “人各有命,这如何能怪国公爷呢?况且,要不是国公爷的话,我早已死在那些人的欺凌之下了。” 两人一路走,一路闲聊。 好似脚下的路都比平日里短了些,不知不觉便走到了皇城之下。 章未晞看着近在咫尺的皇城城门,脚步不自觉的放慢了些。 十二年来,她第一次和湛伯峰聊得这么开心。 一时之间,她竟有些不舍了。 “多谢国公爷一路相送。” “章尚食不必客气,时候不早了,快些入宫吧。” 章未晞点点头,正要扭身之际,突然身上一阵恶寒。 “阿啾!” 湛伯峰见状忙解下了身上的裘皮外袍。 大手一扬,那外袍便搭在了章未晞的肩上。 “国公爷,使不得!” “入冬了,夜里难免寒气袭体。若章尚食因漏夜为澜儿治伤而病倒,我这心里也过意不去。” 章未晞纤瘦的身躯被宽大且毛茸茸的外袍裹住,看上去更加羸弱了。 她抓着两边的毛领,不好意思的说道: “那便多谢国公爷了,待该日婢子将外袍洗净,再亲自送还。” “不急。” “婢子告退。” 章未晞欠了欠身,垂眸走进了漆黑之中。 翌日,朝上。 靖帝面色不善的看着安国公等一众老臣。 “安国公,定国公,这几日诸位的奏折源源不断呈上,皆是为废后求情,奏折中更是大肆褒奖废后有母仪天下之风范,不该因偶然犯错而重罚废黜。朕倒想问问诸位,究竟是你们老眼昏花,辨不出善恶好坏?还是你们当朕是三岁孩童,可任由你们摆布啊!” 安国公闻言,慌忙跪于殿中。 “陛下,老臣等绝无此心。” 湛伯峰冷哼一声,不客气的说道: “哼,安国公夫人何岳氏乃是废后的亲妹妹,安国公的女儿又嫁与太子殿下做侧妃,安国公这般为废后说话,难免有包庇之嫌。” “明国公,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老夫会因外戚身份而视夙寒国祚为儿戏吗?” “安国公究竟有无私心,在座之人都心知肚明。” “你……” “咳咳!” 靖帝重咳一声,打断了安国公正要和湛伯峰理论的架势。 “数日前,朕命宗正府卿谢世林彻查当年之事。今晨,谢爱卿的奏折已呈了上来,孰是孰非就由谢爱卿来与诸位说说吧。” 谢世林在众人的瞩目下走到了含元殿中央。 然而这些目光中,有一部分是对他怒目相视的。 “回禀陛下,微臣获悉,文戍原籍江南西道吉州,其父亲年轻时曾于纯贵妃娘家白府任教书夫子,是以文戍与纯贵妃算是相识,但并不熟稔。” “纯贵妃入宫后,文戍之父便没了营生。文戍想着从前与纯贵妃算旧识,于是便想入宫做侍卫,好得到纯贵妃的引荐,从而平步青云。” “但文戍当年做侍卫时,并未被派到蓬莱殿,而是被分配到了废后所居的立政殿。” “据废后身边的宫婢采薇所述,她的亲姐姐采荞曾目睹废后与文戍厮混,事后不久便无故惨死。” “为证实采薇所说,微臣命人寻遍了采荞的遗物。索性采薇一直将遗物收拾得妥帖,终于让微臣在一个荷包夹层找到了线索。” 说罢,谢世林便从袖口抽出了一张皱皱巴巴的纸。 寇淮将其转奉于靖帝。 谁知靖帝一看,当场勃然大怒。 “混账!简直大逆不道!” 众人纷纷好奇那纸上写了什么,却听谢世林不紧不慢的说道: “采荞目不识丁,只能将所见之事画了下来,而这纸上所画的正是废后与文戍苟且时的画面。当日采荞担心东窗事发,废后会将她杀人灭口,所以便将这幅画缝在了荷包之中,命采薇好生保管。” “除此之外,微臣还审问了文戍的兄长文寅。文寅亲口承认,文戍曾在做侍卫时经常往回拿一些价值不菲的首饰珠宝,而文戍也在文寅的逼问下坦白与废后有奸情。” “而且,文戍还扬言,只要帮废后做一件事,便可得到无数金银财宝,自此后半生丰裕富足,美人在怀。” “另外,文戍还交给了文寅一件雕有明月、祥云、飞龙的玉佩,说将来若穷苦了,凭借这枚玉佩便可获得源源不断的钱财。” “微臣仔细检查过那枚玉佩,经证实,乃是早年废后生辰时陛下所送的贺礼。” “除废后与人私通一事,还有屠杀牡丹村全村百姓,杀害八皇子,诬陷纯贵妃清白,造谣翎王殿下身世,以及以文家三十二口性命威胁文寅构陷翎王妃等,微臣已多番详查,件件证据确凿。” 谢世林言毕,大殿一片鸦雀无声。 靖帝的脸已经黑得能堪比乌鸦了。 “安国公,定国公,你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安国公的脸色难看得像是吃了米田共一样。 “陛下,皇后殿下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这些年皇后殿下治理后宫井井有条,臣等都是有目共睹的呀。” “事到如今,你还为那个贱人说话!” 靖帝震怒不已。 吓得文武百官心惊肉跳。 靖帝攘臂瞋目道: “朕乃一国之君,竟然娶了一个不贞不洁,无善无德,毒如蛇蝎,心狠手辣的女人做皇后,实在是奇耻大辱!” “寇淮,传朕旨意!废后岳氏琳琅,淫贱狠毒,所犯之罪罄竹难书,则于明日凌迟处死!不得有误!” “若谁胆敢为其求情,与之同罪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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