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要脸树要皮,湛星澜这么一番不要脸的话说出来,反而让这群想看她热闹的人一时愣住了。 「翎王妃,你!」 「袁詹事,袁大郎君落得如此下场,本王妃也深表遗憾。从前的恩恩怨怨,就此一笔勾销罢,袁詹事不必言谢。」 湛星澜一脸遗憾的表情。 离开灵堂的时候,嘴里还嘟囔着:「一路好走啊袁大郎君,希望下辈子,你能做个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 湛星澜的表情和语调把阴阳怪气四个字体现的淋漓尽致。 本来她还觉得有一丝丝的愧疚之感,现在看来她是多虑了。 难道袁明哲死了,就能磨灭他从前做过的所有错事吗? 更何况,袁明哲之所以会死,是因为他擅自逃跑,又不是她杀了袁明哲。 这些人也不知道在豪横什么。 湛星澜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 她转身看了看方才嚼她舌根的几个朝臣家眷。 「不知几位娘子知不知道有句话叫做颠倒黑白,若是诸位觉得本王妃有错,我们不妨一同上含元殿对峙。总好过诸位在此打抱不平,义愤填膺的,却也不能拿本王妃如何的好。」 「这就不,不必了吧。」 「哦,也是。毕竟陛下偏宠我家翎王殿下嘛,就算上殿对峙,陛下也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哎,可惜了诸位的一番正义之心了,日后若有机会,本王妃一定向陛下代为转达诸位的意见。」 说罢,湛星澜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走下了台阶。 身后的那几个中年女子的脸色却瞬间变得铁青。 她们也只是逞一时口舌之快罢了,压根没想到湛星澜会当场回怼啊。 湛星澜在一众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离开了人群。 竹欢见状憋着笑上前扶着湛星澜。 一扭脸儿,竹欢便急忙问道: 「王妃娘娘,您刚才不是说这几位都是太子近臣的家眷,在这个场合与她们多费口舌讨不到好处的嘛。」 「若单单是她们嚼舌根子也就罢了,你没瞧见就连袁詹事都来劲吗?要是我不做出点反应来,她们真当我是任人揉搓的软柿子了。」 「王妃娘娘霸气。」 「嘘,等回了王府再嘚瑟。」 「婢子知道了。」 主仆俩嘀嘀咕咕的走在小路上,与前面领路的小厮拉得老远。 小厮见过了方才湛星澜句句带刺儿的模样,也不敢催湛星澜,只能走走停停的,一见湛星澜跟上来便立马埋头往前走。 直到他把湛星澜领到了傅玄麟的面前,才摸了摸额间的汗快步退下了。 傅玄麟与湛星澜在花厅和一众朝臣落座。 这也是夙寒吊唁之礼仪。 算是为丧事主家添添人气。 袁明哲虽是戴罪之身,但前来吊唁的大多数都是京城之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哎,袁大郎君可怜啊,年纪轻轻就……」 「早知这样,袁詹事就该早些为袁大郎君议亲才是。哪怕是留下个一儿半女的,也好过如今血脉无继的好啊。」中文網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在场的人,有几个是真与袁明哲交好的呢。 袁明哲被降罪的时候,这些人避之不及。甚至他被发配那日,都不曾去送送他。 现在人死了,便在这儿装模作样的。 虚伪! 但人性如此。 而此时此刻,钦州城门口—— 一名护城将士满脸嫌弃的用佩剑拦住 了正要出城的乞丐。 「欸欸欸,哪儿来的叫花子!想出城可以,拿出点诚意来,老子就放你出去。」 那叫花子灰头土脸,浑身上下乌漆嘛黑的。身上唯一一件破衣烂衫也快要到了衣不蔽体的地步。 「问叫花子要钱,真是连叫花子都不如。」 「嘿!你个小叫花子竟然敢这么跟老子说话!」 护城侍卫一脚踹飞了叫花子,好似踹飞了一个恶心的垃圾。 叫花子应声倒地,捂着胸口连连喊痛。 那名护城侍卫还想冲上去补两脚,谁知却被另一名护城侍卫拦了下来。 「行了行了,最近因为袁詹事之子暴毙一事,宋刺史都快急疯了,你最好别在这个节骨眼上惹事。」 动手的那个护城侍卫一想,确实犯不上给自己找不痛快,便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不耐烦道: 「喂,小叫花子!这次算你命好,老子饶了你了。还不快滚!」 「快滚!」 小叫花子见状赶紧捂着胸口连滚带爬的跑出了钦州城门。 钦州地域偏南,天气一到晌午更是热得如同炎炎夏日一般。 小叫花子一路跑到了钦州城外的一处无名湖。 一头便扎了进去。 冰凉的湖水一下子紧紧的包裹住了他的脑袋。 「噗!呼!」 他将头抬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湖水洗去了他脸上的泥土,露出了他原本的模样。 「一个小小的护城侍卫都敢与我叫嚣,我袁明哲竟也有沦落至此的一天!湛星澜!老子与你不共戴天!」 袁明哲一拳锤在了松软的地上。 半月前,钦州北营里—— 一名拿着荆条的粗壮男人在所有充军士兵面前狠狠抽打着地上血肉模糊,皮肉绽开的士兵。 「你们都给我老老实实的干!老子把话挑明了,在钦州北营里,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囫囵个儿的走出去!别管你们从前家世如何,权势如何,进了钦州北营,老子就是天!违背了天意,这就是下场!」 地上的士兵没挨了两下打,便口喷鲜血抽搐着死了过去。 这已经是袁明哲来到这儿以后死的第六个人了。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做「残暴」。 那个男人接连鞭了好几下尸体,然后一把扔掉了手里的荆条,冲着袁明哲招了招手。 「喂!你!过来!去把他丢进林子里喂狼!」 「是。」 死人比活着的人要沉许多。 袁明哲废了好大的劲才把人扛了起来。 钦州北营外是一片林子,是个连逃都逃不出去的地方。 袁明哲将尸体抛在了一处乱葬岗,然后撒腿就跑。 这是运送尸体的规矩。 因为稍慢一刻,他就跑不掉了。 也正因如此,钦州北营从不怕有人会逃跑。 逃跑的目的是活下去,可是在这个地方逃跑,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可袁明哲刚跑回钦州北营,迎面便是一顿暴打。 「猪狗不如的东西!这么慢才跑回来,想死啊你!」 袁明哲被打得蜷缩在地,来回翻滚。 鞭子如雨点般落下,而这已经是袁明哲不知第几次被这样无缘无故地殴打了。 与其被活活打死,倒不如搏一把! 就是这个决定,让他在一个滂沱大雨的夜晚成功逃出了那个魔窟。 袁明哲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忍不住放声狂笑。 「哈哈哈!天不亡我,让我遇见了一个醉酒迷路的叫花子。」 「湛星澜,老子发过毒誓,若能活着出来,定要亲手杀了你。你等着,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远在千里之外的湛星澜,突然连打了两个喷嚏。 「阿啾!阿啾!」 湛星澜拱了拱鼻子,疑惑道:「感冒了?」 傍晚,前来吊唁的人才陆续离开。 袁至诚自始至终都像丢了魂儿一样,一动不动,形同行尸走肉。 可傅玄麟和湛星澜一出来,袁至诚立马提起了精神。 「袁詹事,本王与王妃告辞了。人死不能复生,还请保重身体。」 「翎往殿下放心,老臣一定会好好保重的。」 袁至诚的眼睛冷冰冰的,浑浊的眼球似乎还透着一股恨意。 「告辞。」 傅玄麟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淡然颔首,然后便揽着湛星澜离开了袁府。 湛星澜边走边低语道:「夫君,袁至诚的神情不大对劲,他别是想为他的好大儿报仇吧。」 「澜儿近日莫要出王府,以免遭人暗算。」 「嗯,澜儿知晓了,王爷也多加小心。」 看着傅玄麟和湛星澜坐上马车走远,袁至诚的眼神更加阴狠了些。 王莺儿做了一天的戏,已经累到了极点。 她见袁至诚丝毫没有要回的意思,连忙握住了袁至诚的手,道: 「走吧夫君,你也累了整整一日了,我们回府歇歇。」 「哲儿死得凄惨,我如何能安寝?」 「夫君,哲儿虽然死了,可我们还有翊儿啊。日子总要过下去,我们应该向前看,哲儿也不希望看到夫君这般伤怀的。」 袁至诚突然冷森森的看向王莺儿。 「你说什么?」 「我,我说什么了?夫君,你别这么看我,我害怕。」 「我的哲儿尸骨未寒,你就要我向前看。王莺儿,你好狠的心啊!」 一听这话,王莺儿立马委屈道: 「夫君,我只是在安慰你啊。难不成哲儿死了,我们这些活着的人也要一同随他去了吗?夫君可别忘了,当初是你亲口说的,你只当没他这个儿子,由得他去死好了。如今他真的死了,在此装什么贤父慈父给谁看呐!」 啪—— 一个清脆响亮的巴掌摔在了王莺儿的脸上。 「袁至诚!你竟然打我!」 「我打的就是你!」 「好啊!儿子是死了,现在连娘子也不要了是吗!你要打,便打死我吧!」 两人在没有棺材的灵堂的剑拔弩张。 闻声而来的袁书翊赶忙挡在了王莺儿的身前。 「父亲,儿知道,大哥过世,您心里难受。可您再怎么样也不该打阿娘啊!自从闻听大哥的死讯,阿娘就忙里忙外的张罗丧事,她心里也是在意大哥的呀。」 「翊儿!你不必再说了,如今你父亲的心里已经没有我们娘俩了。明日,我们便搬出袁府去住!」 「阿娘,我们为何要搬出袁府啊?」 「在这儿我们只会受人冷眼与欺辱。倒不如一走了之,也总得好过被活活冤枉死得好!走!回去收拾行礼!」 「阿娘,阿娘……」 「站住!」 袁明哲厉声喊住了王莺儿和袁书翊。 「等哲儿下了葬才许走!之后,我会写一封休书,从此与你们一刀两断!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们这一对丧门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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