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花梨木箱上,绘有麒麟踏祥云的图样,所用色彩鲜亮明艳,将麒麟刻画得栩栩如生。 光是从这绘图上便可知这里面装着的东西必定贵重无比。 傅玄麟让湛星澜坐在了桌案前,自己则坐在了一侧,然后从木箱中拿出了一把形状奇特的钥匙。 这钥匙形似叠嶂山峦,锁齿如同潺潺流水,一般的锁匠根本打造不出这般精细的钥匙。 「你可曾听说过辅国大将军白政?」 「当然,白老将军乃是王爷的外祖父,父亲也时常与我说起白老将军从前的丰功伟绩。」 「世人皆知外祖父征战四方,立下赫赫战功,乃夙寒国开国元将。可世人却不知他还有另一个身份,那便是未见山漕运总把头。」 「什么?」湛星澜瞪大了双眼,差点惊掉了下巴。 湛星澜怎么也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未见山漕运总把头竟是傅玄麟的外祖。 前朝皓帝在位时,南北地区贸易诉求极多,货物往来运送频繁。 这本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但来往的山路多为崎岖,货物运送较为不便,且盘踞在山上的山匪强盗也虎视眈眈。 而水路既快捷安全,又经济实惠,所耗用的人力物力比走陆路要少许多。 漕运逐渐兴起繁茂,甚至一度超越了贩盐所能赚得的钱财。 后来靖帝举兵推翻前朝,平定四方。挥兵南下平乱之时,靖帝所乘的便是未见山的船舶。 也正是因为这一缘故,靖帝初登大宝时明令所有漕运归于朝廷统一管辖,但唯有未见山躲过了被收编的命运。 百姓们纷纷传言,说未见山本就是皇家的漕运。 「白老将军还真是令人意想不到。」湛星澜不免感慨。 难怪难怪翎王府看着一点都不像一个落魄王爷该住的地方,难怪傅玄麟这些年虽不受重视,但却能拥有最大的王爷府,皆因他有一个深藏不露的外祖父。 「母妃出事后,外祖父便因殚精竭虑而缠绵病榻。人都说祸不单行,我八岁那年双腿残废,外祖父因伤心过度,彻底病倒了。直至临死前才将未见山总把头的钥匙交给了我,那时候我的只有十一岁。再后来没过多久,父皇便封我为翎王,赐居安邑坊为翎王府,让我搬出了皇城独自居住。」 傅玄麟摩挲着那钥匙,眼中是本不属于他这个年级该有的沧桑与沉重。 湛星澜有些心疼他,一个十一岁的孩子便经历这么多事情,真不知道那几年他是怎么过来的。 「若白老将军看到王爷如今有了功绩,成了婚,必定会为王爷感到高兴。」 傅玄麟浅笑着望向她,伸手将她的手翻了过来,把那未见山的钥匙交给了她。 湛星澜见状不明所以,「王爷?」 「你既已嫁与我,你我便是夫妇一体,我所能调用的人,你都可调用。未见山做的是漕运生意,素日接触的都是五湖四海的人,所以打探消息、查探人事都是信手拈来,若你日后有何想要查探之事大可动用未见山的人。」 傅玄麟满目赤诚,让湛星澜瞬间充满了愧疚感。 他是真的把她当做了妻子,而她却是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而接近他,嫁给他。 湛星澜心中有愧,自然不能理所当然的接受这钥匙,她忙将钥匙放在了桌案上,推向了傅玄麟。 「王爷,此乃白老将军留给您的遗物,臣女不敢收受。」 可傅玄麟却将钥匙又推向了湛星澜。 「这是外祖父留给我的,也是留给他外孙媳的。若今日赐婚之人并非你而是别的娘子,我大抵不会将此物拿出来。但此刻,我面前的人是你,想来外祖父也 会赞同我这么做。」 湛星澜垂下眼睑,思虑再三,最终将钥匙拿了起来。 「臣女多谢王爷。」 傅玄麟微勾唇角,「你我已经成婚,往后便不必自称臣女了。若有外人在场你须得在我面前自称妾,但若只有你我,自称闺名便是。」 「是。」 傅玄麟从木箱里取出了许多房契地契,边拿边说道:「这木箱之中,是我全部的家产。其中有商户十数户,良田万顷,船舶数十艘,除此之外,还有许多零碎的田产房产。除了母妃与我,你是第三个知晓这些的人。」 湛星澜拿着这些田契房契,仔细看了起来。 「王爷将所有家产都告知澜儿,就不怕澜儿挥霍无度吗?」 「哪怕你日日穿金戴银,大鱼大肉,这些钱财也足够你一世的用度了。」 傅玄麟这话说得实在风轻云淡,要不是湛星澜知晓他并非炫耀,不然早就把白眼翻上天了。 「这些便是王爷的秘密?」 傅玄麟一双慧眸凝望湛星澜,瞧她倒是有些失望的样子,便知道她对他有着别的好奇之心。 「世人都知我家财万贯,却不知我富可敌国,这难道算不得秘密吗?」 「自然算得。」湛星澜说着便将那些田契房契放回了木箱之中,「王爷将身家性命告知澜儿,这对澜儿而言是莫大的信任。」 傅玄麟见她媚眼含笑,便将那木箱放回了壁龛之中,又将画像挂了回去。 「时辰也不早了,我们早些就寝吧。」 说罢,傅玄麟便弯腰将手穿过了湛星澜的腿窝,另一只手搂住了她的肩膀。 「搂紧我。」 傅玄麟那棱角分明的下颌线离湛星澜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他身上散发的清香充盈着她的整个鼻腔。 湛星澜腾空而起,忍不住搂紧了他的脖子。 偌大的身躯将娇小的女子抱在怀中,满殿通明的烛火与红帐交映,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暧昧。 「王,王爷。」 步摇轻晃,如雪贝齿轻咬朱唇,湛星澜媚眼如丝,洁白的双臂与傅玄麟的脖颈触碰在一起。 似有一股电流窜入了傅玄麟的心,他柔声道:「你的双足今日受累,我抱你去榻上。」 他抱着怀中娇人,猛然想起了那日围猎,程星扑向他的怀中。 说好要将程星放在心底,这会儿却又突然想起。他竟升起了一丝愧疚之意,如今湛星澜已是他的王妃,往后他便要好生护着她,不能再将深埋心底的程星唤起。 床榻越来越近,二人的心跳也越来越剧烈。 湛星澜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可喉咙还是干涩不已。 傅玄麟抬步走上了床榻前的垫脚木,将湛星澜轻轻放下。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湛星澜突然脸颊潮红。 她知道今晚要发生什么,虽已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却还是忍不住紧张之意。 「王爷。」 傅玄麟垂眸凝视着她,察觉出她的羞涩与紧张。 「放心,今夜什么都不会发生。」 说罢,傅玄麟直起了身子,转身朝一旁的木柜走去。 湛星澜眨眨眼,疑惑道:「王爷这是要做什么?」 木柜打开,傅玄麟从里面抱出了一床被褥。 他将被褥放在地上,仔仔细细的铺好后,边解衣服便道:「你我虽已成婚,但我们之间到底不是因两情相悦而结合。待你我真正知晓彼此与自己的心意,再洞房也不迟。在此之前,我睡地上,你睡榻上。」 婚服被傅玄麟褪下扔在了一旁,素 白的亵衣将他的身材勾勒的十分清晰。 湛星澜顿时害羞的垂下了头,不过心里倒也松了口气。 但她心里知道,傅玄麟给了她极大的信任与尊重。 莫说是王爷了,即便是普通人家的夫君也未必能做到如此地步。 「多谢王爷。」 傅玄麟转身将寝殿内的烛火尽数熄灭,只有桌案前的一对龙凤花烛翩翩摇曳。 「现下寝殿内没那么明亮,你可宽衣解带,卸去钗环珠翠。」 说完,傅玄麟就背对着湛星澜躺进了自己的地铺里。 湛星澜见他这般可爱,忍不住笑了笑。 她缓缓褪下衣物,将钗环珠翠一一卸下,放在了妆台上。 星夜朗月之下,一缕银光透过窗户落在了湛星澜耳垂下那颗原本被耳环遮住的朱砂痣上。 听得玉足轻点地,又听得红帐落下。 窸窸窣窣的声音渐渐消溺,傅玄麟才翻身转向床榻。 他能确定自己对她并非无意,也想用真心护她周全,所以也愿在真正对她动心动情之前,与她分床而睡。 若能有两心相悦相知的那一日,那他受得这小小委屈也算不得什么了。 只是湛星澜嫁给他,恐怕会让太子恨得牙痒痒。 今日翎王府举办婚宴,太子也称病不来出席。其实他并不担心太子为了夺权而求娶湛星澜,怕就怕太子是真的对湛星澜动了情。 太子一向未达目的不择手段,只要是他喜欢的,便一定要得到,若他动了邪念,恐怕会对湛星澜不利。 傅玄麟不由得有些担心,却听得床榻之上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她还真是累极了,居然倒头就睡。 傅玄麟轻笑,这寝殿之中素来只有他一人就寝,这往后他得习惯身侧另外一人的动静了。 这一夜,湛星澜又梦到了那个与她泛舟湖上的男人。 在梦中,那男人交给了她一封信,只是还未来得及看那信中写了什么,湖面便掀起了一阵巨浪。 惊惧之下,湛星澜苏醒了过来。 而床榻前正站着一排宫女,为首的昙香双手搭在她的手臂上,剧烈的晃动着她。 「王妃娘娘,您醒了。」中文網 昙香笑得灿烂,可湛星澜却有些蒙。 「姑娘不是宫中之人吗?为何今日还在翎王府?」湛星澜起身环顾四周,却没见到竹欢的身影,「竹欢呢?」 昙香后退一步,欠了欠身。 「王妃娘娘有所不知,皇后殿下思及翎王府侍女人数不足,王妃娘娘身边必定缺少近身伺候之人,于是便将婢子等宫女赐给了翎王府。往后婢子等人便专门负责伺候王妃娘娘的起居饮食,听凭王妃娘娘调遣。」 真是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 皇后美其名曰赐几个伺候的人,实则是要明目张胆的在他们身边安插眼线。 既然拒绝不得,那便欣然接受好了。 湛星澜弯眼勾唇,回以一笑,「母后垂怜体恤我这新妇无人照拂,还赐了这么多伶俐的丫头给我,实在是慈母之心啊。既如此,儿媳便在此谢过母后圣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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