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的守卫不动声色地看着那群衣衫褴褛的人在丹矿边上绕来绕去,时而跪地磕头,时而双手向上,嘴里念叨着不知何处的方言。 音调与洪州本地人相似,与官话有相同之处,听多了倒也能分辨出“丹砂”、“大巫”、“山神”之类的词汇。 丹矿外有栅栏和警示木牌,这些人虽然神神叨叨的,却没有靠近,只远远地露宿在山里。 因此护卫们并未驱除,而是派人进城去报信的同时增加了一班巡逻。 程小棠一觉睡醒后才从萧昀舒那里得知丹矿附近出现了奇怪的人,罗远和鸢尾已经前去探查,就没有太放在心上。 萧昀舒熟练地给程小棠梳了一个精致可爱的垂挂髻,温声道:“我们离开后,很多人就按捺不住了。” 这些天在山里探矿,所有人的装束都是以方便活动为主。程小棠总是顶着一个道童发髻,如今精心打扮起来,多了几分小姑娘的娇憨可爱。 程小棠晃了晃漂亮的垂挂髻,想起一句话,“身怀宝藏,总会遇见恶狼。” 说完,她绕着同样精心打扮过的萧昀舒转了一圈,笑出了两个甜甜的小梨涡,“天气这么好,咱们去逛街吧!” 萧昀舒莞尔,牵住程小棠的手,“好,先吃一点早饭垫垫肚子。” 丹砂并不比黄金珍贵,也不如铜铁实用,医用价值并非无可替代,最引人觊觎的无非是可以用来炼丹。 皇帝笃信道教,不断在大江南北兴建道观,求仙问道的人自然越来越多,对丹药的需求与日俱增,丹砂的价格也随之飙升。 按照大荣律,除工部的官员外,只有道教中人有权开采丹矿。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就像官盐之外的私盐屡禁不止一样,在巨额利润的驱使下,丹砂同样有暗中的流通渠道。 洪州城内香火最旺盛的万寿宫也有炼丹,却不是有钱就能买到。 现任观主冲虚子师从正阳子,乃是抱朴子道长的师兄,也就是栖云道长的便宜师侄,程小棠的便宜师兄。 冲虚子道长所学是正统的全真教传承,讲究内丹与外丹双修,很排斥放纵自身却指望磕丹药来实现长生不老乃至羽化登仙的不良风气。 栖云道长占了一半,吃肉喝酒毫不顾忌,也不指望成仙。 冲虚子道长心中颇有微词,却碍于尊师重道,不便规劝比自己小了两轮的师叔。 反倒是栖云道长自己在万寿宫住得不自在,尤其是小酌两杯就要面对各种震惊的眼神,好像他喝不是酒而是穿肠毒药。 没两天就带着徒弟搬到了萧昀舒新买的宅子里,跟信国公把酒言欢,享受久违的悠闲日子。 信国公这段时间上山下坑,在栖云道长和程小棠的调养下,身子骨反而比以前更硬朗,骂起京中派来的工部主事那叫一个中气十足。 “本公唯一的徒弟被那文家小儿逼迫得逃亡至此,多亏栖云道长师徒一路相助,怎么到某些人的眼里就成了阴谋?” “协助?是监视吧!” 工部主事大冷天吓得冒出一层冷汗,恳切道:“国公爷息怒,下官绝没有这个意思。” “丹矿开采绝非易事,尚书大人派下官前来只是提供一些经验。” 信国公冷哼一声,“冠冕堂皇的话就不必说了。本公也不为难你,开矿之前别再去丹矿附近探头探脑,年后自会让你交差。” 工部主事抹了把额角的汗,赶紧行礼告退,“多谢国公爷体谅。” 这趟来洪州的差事,工部上下推来推去花了大半个月,最终落在他头上的那一刻,家里老父亲都哭了。 皇帝派他前来,不仅要探查信国公和萧小侯爷的真实情况,还要带丹砂回去。 京中有传言,栖云道长有通天祈雨之能,程小棠又福缘深厚,师父二人发现的丹矿必然能开采出受神灵眷顾的上当丹砂。 然而皇帝金口玉言,不可能出尔反尔抢占了洪州的丹矿,就让工部尚书想办法。 工部尚书能有什么办法,无非是拉着户部的人琢磨针对丹矿再增加一层税,然而刚在朝堂上提出来,就被破格上朝的钦天监监正喷了回去。 如今天下丹矿有一半以上都是道观的,加税就是从他们道士嘴里抢肉。 钦天监监正能言会道,引经据典,硬是让皇帝也担心此举会得罪各大道观供奉的三清天尊,最终不了了之。 工部主事赶了一个多月的路,还是没想出解决的方法,只能硬着头皮忽悠。 栖云道长望着落荒而逃的工部主事,早就看穿他的目的,扯了扯嘴角道:“想贪贫道的丹砂,也不怕炼出来的丹药吃坏肚子。” “道长,慎言。” 信国公对当今圣上虽有诸多不满,面上还是保持着应有的敬重,“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曾主事所言也有几分道理。” 皇帝不能明抢,有的是人为君分忧,到时候层出不穷的手段咬不死人也能恶心人。 他与栖云道长相处数月,深知此人潇洒肆意,行事不拘小节,实在不是能避开那些陷害的性格。 “国公爷且放宽心,本山人自有妙计。” 栖云道长悠闲地倒了两杯酒,想起半天没看到两个孩子了,“棠宝和昀舒呢?才休息几天,心就玩野了。” “师叔祖,小师叔与萧施主去看店铺了。” 一个年轻道士恭敬地答道,“小师叔说会在晚膳前回来,让您老饮酒不要超过二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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