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景和!” 胡里正的二儿子,也就是胡景焕的亲祖父胡二老爷,眼神晦暗地盯着胡景和,低声呵斥道:“回去坐好!” 他好不容易有个出息的孙子,大房的人就坐不住了。 “二叔公,我是怕家里出了背主的刁奴。”胡景和像是刚发现周围的视线,慌乱地道歉,“景焕,我不是故意的。” 胡景焕眉头紧拧,没有理会胡景和,而是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自己的嫡亲兄长。 而年过十五,平时都在县城书院读书的胡景丞,只将头垂得更低。 “愣着做什么?赶紧收拾好,别惊扰了客人。”胡景焕的母亲袁氏狠狠瞪了发呆的仆妇们一眼。 胡里正神色未变,笑着朗声道:“家中下人服侍不周,让诸位见笑了。” “来,这杯当老夫敬大家的。” 众宾客连忙推辞,纷纷说该是做晚辈的敬酒才是。 摔碎的托盘被迅速清理干净,两个膀大腰圆的仆妇上前架起柳儿,就要将人带下去。 眼瞅一场小风波就要消弭,柳儿却突然挣扎起来。 “放开我,我没有偷东西!” “那是公子送我的!” 也不知她是怎么挣脱的,一下就冲到了胡景焕所在的主桌前面,“公子,求您救救柳儿,不要让我被发卖出去!” “我会做牛做马报答您的!” 刚假装无事发生的宾客再次从酒席中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程三莲气得站了起来,咬牙切齿道:“这贱婢怎么回事?” “大好日子,故意找晦气,我看她就是勾引主子失败,想败坏景焕的名声!” 程老太比程三莲更气,只想封住她叭叭的嘴,怒斥道:“给我闭嘴!” “这是胡家,有你一个外人说话的份儿吗?” 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张口闭口就是贱婢、勾引,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程小棠竖着一只耳朵听,抓紧时间将碗里的鲜美鱼羹吃完。 她就知道,这事儿那么容易解决。 作为胡景焕为数不多的好友,程小棠得先吃饱饭才有力气仗义执言。 程天寿也跃跃欲试,胡景和那小子起的头,肯定是故意陷害。 然而下一刻,胡景焕的举动超出了兄妹二人的意料。 只见他起身扶起柳儿,小脸绷得很紧,冷冷道:“柳儿是我的丫鬟,赏她一个玉佩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娘,吵到宾客,按规矩罚就是了。” 袁氏总算恢复了仪态,摆出主母风范,“焕儿说的是,张妈妈,把人领回后院去,等下再罚大呼小叫的过错。” 张妈妈是袁氏从娘家带来的管事婆子,立马就明白过来,声音不高不低地应道:“是,夫人。” “柳儿姑娘,咱们胡家规矩严归严,小错也就罚个月钱,哪有什么发卖不发卖的。” 柳儿泪眼婆娑地盯着主桌,像是处于惊慌中的小兔子,被带着路过老程家桌席时,又痛呼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在老程家人的注视下,张妈妈没有像之前那样生拉硬拽,弯腰在柳儿耳边威胁道:“再不起来,今晚就把你卖到外地的窑子里。” 柳儿闻言浑身抖了抖,却只是伏地哭泣。 “起来!”张妈妈气急败坏地拉人,却没想到边上坐着个耳朵很尖的小孩,还特别虚心好问。 程天寿小声地问妹妹,“棠宝,窑子是什么地方?” “那是——”程小棠正要解答,就被谢谢玲花抱紧了怀里,靠近程天禄那侧的耳朵被使劲搓了搓。 程大牛则揪住了程天禄的耳朵,“跟棠宝乱说什么呢?” “爹,夫子教我的,不懂就要问啊!”程天寿委屈极了,二哥不在,他当然要问最聪明的妹妹。 其他人强忍住没有交头接耳,眼神却在疯狂地交流着。 胡氏算是武泰镇独一份的士族,以往在众人眼中都带着读书人的光环。如今看来,也跟乡绅地主家差不多。 兄弟不和,丫鬟勾引主子,趁着人多闹起来想上位。 张妈妈自知搞砸了,一把拽住柳儿的头发将她扯起来,赶紧带人去柴房问清楚怎么回事,还能将功补过。 程小棠发现那枚玉佩掉到地上了,再看一眼却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咦,这玉佩不是景焕的啊。”胡景善不知何时跑了过来,捡起玉佩递给程小棠,“程小棠,你这是不是丞?” 程小棠接过仔细辨认了下,花里胡哨的纹路中间,还真是一个显眼的“丞”字。 不过这话是胡景善问的,她才不会回答。 胡景善也没指望程小棠开口,转向玉佩真正的主人,“景丞堂兄,你的玉佩怎么会在景焕的丫鬟身上?” “是她偷的,还是景丞堂兄送的?” 公鸭嗓二号说的话比一号更刺耳,程老太听得直皱眉,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不想兄弟们好。 果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袁氏起身按住胡景丞的肩膀,皮笑肉不笑道:“景善也读了好几年书,怎么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呢。” “区区一个手脚不干净的丫鬟,焕儿今日生辰,想着小事化无罢了。” 胡里正的夫人早逝,胡二老夫人常年卧床,二房的院子里是由袁氏主持中馈。 胡氏靠着胡大学士从地主老爷变成士族才十几年,家里规矩还是老一套。 主子多,互相又不对付,平时还算井井有条,一出事就容易乱。 袁氏心里呕得想吐血,又没办法质问两位带着孙子来的长辈。 好好的生辰宴,大房和三房却让孙子出来闹事,还故意在祖父和族老们看重的程小棠面前装模作样,可恶至极。 胡里正看得心烦气躁,这种后宅的鸡毛蒜皮之事,居然闹到外人面前来。 眼神扫到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大儿媳和小儿媳,更加恼火。一大把年纪了还那么多歪心思,生怕外人看不到家丑。 胡里正烦得不想说话,给管家递了个眼神。 管家立即带着好几个人上前挡住宾客们的视线,方便张妈妈直接将人拖下去。 柳儿这下彻底慌了,也顾不上做出楚楚可怜的模样,连滚带爬地钻进了桌子底下,哭着喊道:“公子,您说句话啊!” “我是你的人,不能被卖去窑子啊!” 程小棠只觉得晃荡的小腿被什么撞了一下,跳下椅子看过去,就与躲进来的柳儿大眼瞪小眼。 来得正好,她将那枚不干不净的玉佩递了过去,“还给你。” 柳儿只是哭着摇头,仿佛惊慌失措到说不出话。 “拿去吧。”程小棠直接把玉佩丢给了缩成一团的柳儿,小奶音清脆响亮,“这不是胡景丞送你的嘛?” “胡大公子一定很喜欢你吧。” 怕其他人记混,程小棠还不忘再强调一边是胡大公子。 胡景丞是胡里正曾孙这一辈的老大,胡家人太多,名字不一定记得清,齿序肯定对得上号。 她跟胡景丞毫无交情可言,听说这位仁兄对胡景焕也没什么兄弟情。 这位柳儿到现在喊的还是公子,不肯定说明身份,怕是还打着让胡景焕站出来化解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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