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关注着两人的小鹿皎, 不由瞪大眼睛，有些惊奇地打量三号。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三号开口说话！ 原来，三号是会说话的呀？而且, 他的脾气好好哦，被小琅泽这么强迫着, 不仅一点也不生气，竟然还愿意配合…… 原来肉食动物, 也不全都是凶猛戾气的！ 而小狼崽的反应, 就直接多了。 “诶！” 听到三号用糯叽叽的声音喊他的新名字，他只觉得可爱极了, 忍不住高兴地应了一声，然后一把将小男孩抱住。 三号跟小鹿皎一样小小只的，比他小了两个号, 他两条手臂可以将小孩完全环抱住，就像抱着个玩偶似的。 当然，三号并不是玩偶，他比玩偶要可爱多了。 他无师自通地蹭了蹭三号的脸颊, 感觉软软糯糯的, 还特别Q弹，跟蹭尾巴是完全不一样的体验。 少年身后的大尾巴快速地摇动了起来，像只大狗狗似的, 得意忘形。 突然被他抱住蹭脸的三号，身体都僵住了, 握住竹笛的小手紧张得有些泛白，茫然失焦的蓝眼睛瞪得大大的, 像某种受惊的小动物。 他不明白, 小狼崽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 好在, 很快有一道声音解救了他。 “琅泽，不是说要教我吹笛子吗？”小白鹿的声音，在房间中响起。 三号认得这个声音，事实上，在小白鹿跟在饲养员后面走进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并且产生了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小狼崽在松开他之后，就点头说道：“对！但是我们还要问问三号的意见。” 问他什么？ 三号本能地往远离小狼崽的方向挪了挪，然而，小白鹿也主动迈出第一步，在他另一边坐了下来。 这下子，三号便避无可避了。 不过，小白鹿并不像小狼崽那样没有礼貌，直接挨在他身边坐得很近，而是留出了一个身位的社交距离。 只是这个距离，对三号来说似乎还是有点近了，所以，他本来已经挪开的身体，在微微停顿了一下之后，又往小狼崽那边挪了回去。 怕生的小黑猫缩在大灰狼的身边，无形中流露出一种依赖。 对此，大大咧咧的小琅泽，自然没有察觉到，他还在继续刚刚的话题：“呦呦也想学笛子，我答应了教他，但是我又想跟你玩，所以我带他一起过来了。” “三号，让他跟我们一起玩好不好？”小琅泽问道。 虽然之前并没有听过七号的名字，但眼下这个情况，三号自然也能猜到，小狼口中的呦呦指的是谁。 他下意识就要拒绝，然而，一直安静着的小鹿皎，也开始为自己争取了。 他想要学笛子，小狼明显跟三号的关系比较好，如果三号拒绝，那他很可能就要被饲养员带回房间里去。 小琅泽估计会留下来，毕竟他只答应了要教他，并没有说一定得今天教。 但是，小白鹿并不想等到明天。 既然这样，那就只能争取到三号的同意了。 当然啦，聪明的小鹿皎，并没有把目的直接说出来，三号脸上的抗拒已经很明显了，他再继续逼迫的话，应该会适得其反。 而且，看着安安静静的三号，看着他茫然失措的蓝眼睛，明明比他还要小一岁的七号，却感觉心里生出了一股保护欲来。 以前是没有接触过，现在看着三号无助的样子，七号就忍不住想到了自己。 如果到最后，三号还是没办法接受他的话，他应该还是会选择回去的吧，他并不想让大家都不开心…… “三号，我是七号，你可以叫我呦呦。” 一起在育崽所生活了两年，小鹿皎还是第一次跟其他幼崽这么正式地介绍自己，他感觉有些紧张，但表现在脸上，却越温和友好。 鹿本就是善良友好的动物，在能够令他完全放松下来的环境下，小白鹿身上也没有了一丝一毫的攻击性。 他试探着拉过三号的小手，然后从幼崽服里，摸出半块薯片，轻轻地放在小孩的手中。 “这是薯片，给你吃的。” 小孩的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散发出来的气息温和宁静，像一头真正的雪白小鹿，空灵又美好。 三号感受着他此刻的气息，还有从他身上不断散发出来的精神力波动，虽然凉凉的，但没了平日的尖锐刺人，所以他并不觉得讨厌。 一时间，他也忘了挣开小白鹿的手。 他没有回应小白鹿，而是将小脸转向了苏词，没有神采的浅蓝色眼睛，看着特别的不知所措。 只是这一次，饲养员并没有帮助他。 青年缓缓来到他面前，蹲下来，温声问道：“要吃吗？” 而小白鹿，在放下薯片之后，就把手松了开来，他也在等着三号做决定。 只有小琅泽盯着那半块薯片，歪了歪脑袋。 这应该是他刚刚送给小白鹿的那块吧，没想到他还留了一半，还拿来给三号了！ 小琅泽忍不住佩服，因为如果是他，他肯定忍不住就把整块薯片都给吃了——他昨天就是吃了一块薯片，没忍住就把第二块也给吃了，本来那是他准备留到第二天的。 不过他也没有多后悔，因为只要有饲养员在，他以后就可以天天吃到薯片啦！ “三号，快吃快吃，这是呦呦特地留给你的哦！”小琅泽摇晃着尾巴说道。 他觉得这样刚刚好，每个人都吃到了薯片，每个人都很开心。 见三号没有动，想到昨天他送薯片给三号吃的情景，小琅泽便体贴地说道：“我们不看你，你吃吧，薯片软了就不好吃啦！” 然后，小琅泽就叫上小白鹿，再拉上苏词，到房间另一边的角落说话了。 感觉到他们走开，三号缓缓放松下来，周围的空气都仿佛清新了一些，只是……他低头，精神力在手心上的薯片扫过。 小男孩脸上的表情呆呆的，但仔细看，就能看出他的纠结。 过了好一会，他悄悄地吞咽了一下口水，还是捏着薯片，小心翼翼地啃了起来。 薯片，还是很好吃的！ 他一边吃，一边支着耳朵听小狼崽他们讲话。 同处在一个房间里，小狼崽的声音也没有压低，他们的声音便无比清晰地传了过来。 “苏苏，三号也没有名字呢，你可以给他取一个吗？” 名字…… 三号啃着薯片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好小的时候就来到育崽所了，从他记事起，三号，就是他的名字，情绪淡漠的他，也不觉得这个名字有什么不好。 原来，“三号”，并不是他的名字吗？ 八号的名字是琅泽，七号的名字是呦呦，那他的名字…… 他想了想，心里面隐约生出一丝期待，当然，这丝期待并没有那么强烈，属于有当然好，没有也不会不开心。 然后，他听到饲养员的声音淡淡响起，“如果他想要的话，自然可以。” “那好吧，待会再问问他。” 小琅泽说道，然后他又纠结起来，“现在我们有三个人，但只有一支笛子……” 苏词看了他一眼，手掌轻轻翻转，一支笛子便出现在他的手心上。 小琅泽一下子就认了出来，“是活动室里那支！” 苏词点了点头，将笛子递给他。 “先给你们用吧。”他想了想，叮嘱道，“不能弄坏。” “好！保证不会弄坏的！”小琅泽满口答应，以为是饲养员放在空间钮里带过来的，并没有怀疑。 他接过笛子，在手里把玩了一下，然后塞到小白鹿手里，而这时候，三号那半块薯片，也已经吃完了。 小狼崽开心地跳过去，蹲在三号面前问道：“三号，让饲养员给你取个新名字，好不好呀？” 少年蹲在小孩面前，双手撑在地上，身体微微前倾，一双绿眼睛熠熠生辉。 三号微抬眸，感受着从小狼崽身上源源不断传来的生机和活力，他是那样鲜活，像个小太阳似的，和他完全不一样。 也不知道八号是长什么样子的……会跟那个吹笛子的牧童哥哥一样吗？ 三号这样想着，伸出小手，手指头在小琅泽的脸颊上戳了戳。 软软暖暖的，跟早上的触感一样。 小狼崽疑惑地眨眨眼睛，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来戳他的脸，但他没有阻止，而是继续诱-惑道：“我跟你说，饲养员取名字可厉害了！他还会念诗和弹琴！” “对了对了，饲养员说，等我学会吹笛子，他就教我弹琴！” 站在他身后的苏词，听到小狼崽的话，不由伸手按住他的脑袋，一通乱揉，“我们是这么说的吗？” 小琅泽捂着脑袋，不满地撅嘴，“难道不是吗？” 他回头看向小鹿皎，问道：“呦呦，我跟饲养员就是这么说好的，对不对？” 小鹿皎：“……” 他应该怎么回答？他当然有听到他跟饲养员的对话，当时饲养员明明说的是，等小琅泽学会完整地吹出一首曲子，便让他看看真正的琴长什么样子的，为什么琴弦能弹出声音…… 但是，他可以这么说吗？ 看着小狼崽充满信任的目光，小鹿皎实在不想说出“背叛”他的话，但同样的，他也不想说谎，更不想让饲养员讨厌他。 小鹿皎瞬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之中。 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终沉默地低下了小脑袋。 见状，小琅泽以为他没听到，便只好再次笃定道：“反正我们就是这么说好的，等我学会了吹笛子，你要教我弹琴！不可以耍赖！” 现在到底是谁在耍赖啊？ 苏词看着他，忍不住伸手，在小琅泽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 “哎哟！”小琅泽不由捂住额头。 看着少年不满的小表情，他耸了耸肩，说道：“你先把笛子学会再说吧，只会吹一首，可不算学会。” 苏词倒也不介意教他抚琴，但贪多嚼不烂，小琅泽能把笛子学好就很不错了。 小琅泽刚要说什么，就见他看向三号，问道：“要取名字吗？” 三人的视线焦点，再次落在了三号的身上，小男孩再次紧张地握紧了手上的竹笛，不过，他最后还是轻点头，小小声道：“想……” 小琅泽顿时把琴什么的都忘在了脑后，他兴冲冲道：“好耶！给三号取名字咯！” 他站起身，去把三号的桌子搬了过来，小鹿皎见状，也将椅子推了过来。 三号有些疑惑，不明白取名字和桌子椅子有什么关系，不过，他很快就知道了—— 饲养员取出纸笔，并将它们递给了他，他听饲养员用那温润的嗓音说道：“在纸上写下你的真名。” 三号微微一怔。 他感觉到了某种牵引他的力量，从饲养员那团幽深的迷雾之中朝他传了过来，那力量温柔和煦，却又不容拒绝。 在三号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拿起了笔，笔尖落在被饲养员放在椅子上的纸张，慢吞吞地勾勒了起来。 他的手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样，握着笔在纸张上游走，精神力强大的三号，自然比小琅泽和小鹿皎要敏感得多。 只是，他感受着那股引导着他的力量，却并未感到害怕。 冥冥之中，他有一种很玄妙的感悟。 他能察觉到，这股力量正在指引他做的事情，对他是有莫大好处的，只是这种好处具体是什么，他目前还领悟不出来。 他只是下意识地，去感悟笔尖在纸张上的勾勒，去记住那笔走龙蛇的轨迹。 终于，他的手停了下来。 他具体写了什么呢？三号看不见，用精神力也感知不到这么细节的东西，这让他感到有些失落。 三号放下笔，小脸转向饲养员。 苏词将那张纸拿起来，微微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毛，三号的字迹，比小琅泽的还要杂乱，更别说和小白鹿的比。 当然，并不是字迹越清晰，天赋就越好，只是代表着，他还没有走上真正属于他的道。 苏词将这页纸撕下，盯着纸上的图案看了一会，然后在另一张白纸上，写下第一个字。 征。 当看到他将字写下之后，小琅泽迫不及待地问道：“这个字怎么读呀？是什么意思？” “征。”苏词念道，“原本是征伐之意。” 他看向三号，小小的孩子，或许是因为眼睛看不见，茫然失焦的眼神让他的表情看着总是呆呆的，反应有些迟钝的样子。 像某种软萌无害的小动物，很容易让人产生保护欲。 “征伐是什么意思？”小琅泽继续问道。 三号看上去没什么反应，但握着笛子的手指，却明显收拢了一些。 苏词看着纸上的图案，却摇了摇头，“除了征伐，这个字还有另外一个意思。” “那是什么？”小琅泽好奇地望着他，小鹿皎也已经凑了过来，认真地听饲养员讲课。 “到遥远的地方去。”苏词道。 小琅泽歪了歪头，“到遥远的地方……” 他看看眼睛看不见的小男孩，又看看饲养员，一时没了声，而本来就很安静的小白鹿，也愈发沉默了。 苏词在纸上写下第二个字。 不等小琅泽询问，小鹿皎已经开口道：“我认识这个字，这是星星的星字！” “星星？” “对，就是天上的星星！” 所以，三号的名字是—— “征星？”望着这个名字，小鹿皎愣了愣，说道，“去遥远的星空，是这个意思吗？” 可是，育崽所的幼崽……是不能离开狱星的啊。 这一点，是小白鹿从大人那里偷听到的。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也曾感到困惑，但毕竟年纪还小，他连育崽所都出不去，就别说到狱星外面去了，所以这个问题，他准备等长大后再去想。 只是，饲养员给三号取的这个名字…… 看着小孩没有神采的蓝眼睛，想到他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所以……这是饲养员对三号最美好的期待吧？ 去遥远的星空…… 小鹿皎回忆着当初坐在宇宙飞船里，透过窗户看到的如梦似幻的星河，不禁说道：“这个名字好美呀……” “对！超好听的！”小琅泽也点头附和道，“征星，真行，嘿嘿，就是超棒的意思！” 这样说着，他又忍不住靠着小孩的脑袋，狗狗式地蹭啊蹭，摇晃的大尾巴，比小孩本人还要兴奋。 小孩的脸上流露出一丝苦恼。 是因为他昨天给小狼崽摸了耳朵，他今天才对他这么亲近吗？ 三号有些无奈，小脸转向饲养员。 然而，饲养员并没有给他解围，他便想起了饲养员在活动室跟他说过的话。 不喜欢要拒绝…… 但是，他好像也没有特别不喜欢。 好在这时候，小狼崽已经松开了他，对他问道：“三号，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喜欢这个名字吗？ 小孩微微歪头，他虽然看不见这两个字是怎么写的，只能听到它的发音，但回忆刚刚勾勒出“真名”时的感觉，竟觉得它们是那么契合。 去遥远的星空…… 星空，是长什么样子的呢？他知道，星星在天上，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到他的精神力触碰不到。 他也好想知道，星星是什么样子的…… 跟第一次通过笛声“看”到五彩斑斓的世界一样，小孩的心中，第二次对外界生出了一种渴望。 等他学会吹笛子，是不是就能“看”到星星长什么样子了呢？ 他点了点头，道：“嗯，喜欢。” 饲养员给他取的名字，他喜欢。 小孩的声音细细软软的，往往要周围很安静，且仔细听才能听得清，不过在他还没应声的时候，小琅泽就一直等着了，自然也没有错过他这句喜欢。 “好耶，以后我们都有新名字啦！” 小狼崽得瑟极了，因为给小伙伴争取到一个好听的名字而高兴，这时，见苏词将两张纸递过来，他连忙帮小征星接过。 “星星，你把这个收好哦，上面写着你的名字，还有你刚刚画的图，我和呦呦都有的！” 小狼崽拉过小孩的手，将那两页纸小心地放在他手上，让他拿好。 “星星？”小孩有些疑惑，不是征星吗？ “对！”小琅泽伸手揉揉他的脑袋，“这是小名，呦呦就是七号的小名，是一个方便别人叫的名字。” 他热心地给小孩做着科普，“呦呦的大名是鹿皎，不是鹿角角那个角，是矮脚的脚哦！” 本来安静听着的小白鹿，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他急急地纠正道：“不是不是，那句诗是——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稚嫩文静的童音，再次重复了一遍诗文。 然后，他对三号正式自我介绍道：“星星，我的大名是鹿皎，白银麋鹿的鹿，皎若云间月的皎，皎是洁白明亮的意思。” 小征星听着他的话，微微愣了一愣。 洁白明亮的…… 他的眼前，浮现那次惊鸿一瞥的世界，他知道，牧童哥哥头顶上的是天，在天上飘着的是云。 那…… 月，又是长什么样子的呢？ 所以七号，是洁白明亮的月吗？ 小征星兀自发呆，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他可以感觉到，七号正在看着他。 七号身上的气息，也在发生着变化，变得愈发平和、柔软，让人觉得很舒服。 想到他刚刚给他的半块薯片，想到小琅泽对他的友好，小征星还是揪着手指头，轻轻开口：“我是……征星。” 说完，他就安静下来，又恢复了自闭状态。 然而仅仅是这四个字的回应，已经足够让小白鹿惊喜的了。 这是不是说明，征星接纳他了？他可以留下来跟他们一起吹笛子了？他欣喜地看向饲养员，想得到他的确认。 然而，小琅泽已经开始安排了起来。 “三号也取好名字啦，那我们一起吹笛子吧！” 少年说道，“竹笛给小星星玩，我用活动室的笛子教呦呦……对啦！既然是呦呦的第一节课，那苏苏是不是可以再吹一次笛子给我们听？” 小征星本来还在疑惑，自己怎么又变成“小星星”了？听到这话，他顿时就把疑问忘在了脑后。 对的对的，第一节课的时候，饲养员给他们吹笛子了！那呦呦的第一节课，肯定也有笛子可以听！ 这下子，小征星完全不抗拒小白鹿留在他房间了，只要可以再听到饲养员的笛声，他要留多久都可以的！ 苏词看着精神明显亢奋起来的小征星，再看看大大咧咧给自己和小伙伴们争取福利的小琅泽，不由失笑。 这小狼崽子，真有看上去那么傻吗？ 只有小白鹿的神情，微微有些茫然，难道饲养员的笛声特别好听吗？怎么好像连小征星都那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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