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春留在了县衙。
他是夫子, 每天只用过来授课一个时辰,但这老先生不知为何,竟一天到晚都在衙门里待着。
陈庚年觉得有些奇怪。
富春便给他解释:“县太爷, 老夫想要多观察观察这些差役, 然后因材施教。”
知天命的年纪,遇见这样一位旷世奇才,少年雄主。
富春甚至兴奋到彻夜难眠。
他现在充满昂扬斗志,立誓要替县太爷将这群属下教育成才!
并不知道富春老先生真实想法的陈庚年点点头。
懂了。
老师们教学之前,都会先给学生们摸个底, 然后制定发展教育方向。
陈庚年很佩服,这位老夫子, 也太有责任心了吧!
他笑道:“有劳先生了, 以您的才能,教导这帮小子绰绰有余。”
获得夸赞的富春顿时十分上头。
县太爷如此肯定他的才能, 如此信任他的人格,那他富春,当然要替县太爷好好办事,必定不辜负县太爷的器重!
士为知己者死!
富春仿佛被打了鸡血, 浑身干劲,裴宝来等二世祖便惨了。
老先生博学多才,见多识广, 来衙门待了两天,就看出了这里面的门道。
二世祖们虽然很混, 但只要遇见陈庚年, 瞬间秒怂。
换句话说,这个江县县衙,是以陈庚年为绝对核心的。这群差役, 对县太爷有种近乎盲目的信任和佩服。
富春很欣慰。
在他看来,这是少年雄主无与伦比的人格魅力啊!
试问能逐鹿天下的霸主,哪个不是惊才艳艳满身光环,身边围绕着一群誓死追随的属下?
出于这点原因,富春看那帮二世祖们都觉得顺眼了许多。
这帮混小子虽然废,但好歹眼睛不瞎,知道跟对明主!
但实力太差也不行,得教!
于是富春巧妙的借力打力。
他依旧每天来授课,然后把当天差役们读的书、写的字进行评估,选出最后一名。
这最后一名呢,老先生也不开口批评。
他授完课不会离开,而是选择和差役们一起开晨会,然后在晨会上,把最后一名点出来,点给陈庚年听。
对于二世祖们来说,这真的是个非常、非常、非常要命的事情!
谁特么乐意在开会的时候被当众揭短啊,尤其是还当着县太爷的面!
平时干活儿干不好,会议上都尽力遮掩。
这下好了,根本遮不住,富老头全给你抖出来当众鞭尸。
所以大家最近表面上看似都不在乎,私底下都在偷偷卷,对夫子的态度也端正了很多。
没人想做最后一名!
但他们还是太年轻。
划水摸鱼躺平的废柴们,是永远斗不过卷王的。
一开始,富春只在晨会点评最后一名。
没过两天,李泉就在晨会上建议:“县太爷,富先生,以后除了点评最后一名,可不可以也点评一下第一名?”
然后——
李泉次次作为第一名,在晨会上被表扬。
但凡长个眼睛的都能看出来,陈庚年是真器重他。
县太爷平时是不在大食堂和兄弟们一起吃饭的,最近偶尔也会来大食堂,和李泉坐在一起,两人边吃边聊一些公务。
富先生也会凑过去旁听。
每当这个时候,大家都假装若无其事吃饭,其实羡慕嫉妒到牙都快咬碎了。
啊啊啊啊啊谁不想和县太爷聊一些高端公务呢,谁不想被县太爷拍拍肩膀鼓励夸赞呢!
可恶,县太爷还把自己的白水煮蛋奖励给了李泉!
那可是丁晴特地给县太爷加的餐!
“操!”
这天早上,裴宝来心态崩了。
他最近一边去观摩学习坎儿井的相关知识,一边还得上富春的课,偶尔回家一趟还要被他爹嘲讽,真是哪哪儿都烦。
本来就烦,一抬眼看到李泉跟县太爷有说有笑,俩人似乎在聊什么‘沙盐土地改良方案’。
裴宝来耐着性子,竖起耳朵偷听了一会儿。
然后发现自己根本听不懂,于是更烦了,心态也崩了。
嫉妒让他脸色扭曲。
裴宝来丢下饭碗,起身离开。
胡铭、孙成等人有样学样,先后都撤了。
与其在这里生气,还不如出门忙碌,至少兄弟们眼不见心不烦。
当然这里面还有个很有意思的点。
裴宝来等人虽然烦躁又嫉妒,但真遇见李泉以后,还是会主动打招呼,也从未出言冷嘲热讽。
兄弟们心里都门儿清。
这是自己能力不够,怪不到人家李泉头上去。
在县太爷的约束下,县衙形成了很多没人说出来,但却默认要去遵守的小规则。
比如能力强的人永远能够受到优待。
这时候,听见动静的陈庚年抬起头,瞥了一眼愤愤离开的混小子们,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但他假装什么都没发现,和李泉继续聊刚才的话题:“那我今天跟你去大江村看看,土壤改良是个大事情,马虎不得。”
荒地并不是开垦出来就能种庄稼的。
这些贫瘠荒废的土地,土壤不仅有着很多致命问题,而且还严重缺乏营养,直接种庄稼,怕是会导致颗粒无收。
李泉最近活儿干的很漂亮。
在他的组织下,大江村人迅速已经完成了烧荒,清理鼠窝,划分田垄,内部分配耕田,以及两次犁地、暴晒等工作。
衙门这边基本上就没怎么过多干涉。
而陈庚年因此有了喘口气的机会,借此偷得浮生半日闲,好好休息了两天。
但土壤改良这种高端技术活,撒手不管就不行了,得亲自过去盯着。
旁边。
富春闻言略有些激动的说道:“县太爷,老夫也想跟着去看看。”
土壤改良!
关于这方面的资料,富春曾经在县太爷写的规划里看到过,对于那些神乎其神的改良技巧心驰神往不已。
要知道这世间的土地,一年又一年种庄稼,早就变得十分贫瘠。
农民们收成十分惨淡,除了江县,还有太多太多地方的人们都食不果腹。
如果真有办法改良土壤质量,那对于全天下农民来说,绝对是一件幸事啊!
福泽天下民生,这又是何等的无量功德!
可……说完要求以后,富春突然反应过来,有些忐忑。
对啊,改良土壤这等事情,绝对属于机密中的机密,县太爷或许还没有完全信任、接纳自己,那自己提出前去观摩的要求,是不是有些过于唐突?
正在探讨事务的陈庚年和李泉齐齐停下。
两人看着莫名激动起来的老夫子,都有些茫然。
但出于对文化人的尊重,陈庚年还是点点头:“既然先生感兴趣,那就一起去大江村看看吧。”
富春看着县太爷,只觉得一颗心都热了起来。
县太爷,真的好器重、信任自己!
既然如此,他富春,一定要为县太爷肝脑涂地,将这天下送到县太爷手里!
如此旷世奇才,区区县令怎能配他?
-
吃过早饭后,陈庚年、李泉、富春三人赶往大江村。
一路上,江县的变化简直令人侧目。
麻木、痛苦等负面情绪,从人们脸上彻底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干劲儿十足,是满眼期盼,是兴奋,是笑脸。
因为人们对日子有了盼头啊!
坎儿井的挖掘工作如火如荼展开。
田地里的秧苗得到浇灌,虽然浇的水并不多,但一瓢一瓢下去,也让秧苗恢复了生机。
看着江县如此明显的变化,再看看自己身边的县太爷,富春的内心越发坚定。
这就是追随一位明主的意义啊!
许久许久以后的将来,有盼头的不仅仅是江县人,还会是全天下的人!
陈庚年并不知道,他身边这个老头,已经在想着如何把皇位送到自己手里。
否则他一定会吓到立刻远离此人。
二五仔是没有前途的,造反,无异于寻死啊!
更何况,管理一个县都这么累了,当皇帝,那岂不是得累死!
他只想配合系统安心做任务,老老实实苟命。
等以后把裴宝来、胡铭等人扶起来,他做个半退休的甩手掌柜县太爷,种种菜、养养花,吃吃美食,多好的神仙日子呐!
毕竟系统的名字叫做‘小县令’系统。
他以后就是要安稳做个小县令就行了嘛!
为了以后的美好生活,县太爷现在还是得辛苦些。
他一路来到大江村,已经热的汗流浃背。
前些天这里尽是荒地,乱石杂草丛生,满是鼠窝蚁窝。
如今放眼望去,耕田开的整齐划一,翻过两遍的土地被犁的碎碎的,经过暴晒,看着已经像模像样。
大江村的人还在忙碌。
听说县太爷来了,一个个都兴奋放下农具小跑着凑了过来。
“县太爷!”
“县太爷大老远跑来,渴了吧,这里有水,我们特地去石门村打的。”
“都别挤都别挤,让县太爷先歇歇。”
不仅荒地变了,人也在变。
大江村的人,如今浑身干劲,脸上都带着笑容,半点没有先前做佃户时候的凄苦。
虽然仍旧穿的破破烂烂,虽然仍旧住在草棚屋里。可是他们把耕田开出来了啊,他们有自己的地了!
这就是苦日子里的盼头,县太爷带给大家的好盼头!
而且,县太爷还让大家组建了村子,大江村人如今瞧见陈庚年,别提多热情了。
陈庚年就着大江村人递来的水桶喝了水,又痛快洗了脸,只觉得浑身舒畅。
然后,他将脸上的水渍抹去,去开好的荒田里仔细打量。
李泉、富春、以及大江村的人都在后面跟着。
“这土壤,唉。”
陈庚年在田地头半跪下,用手挖出一捧土,任由那些土从自己手指间流淌而下,随后深深叹了口气。
真贫瘠呐!
“县太爷,可是有什么问题吗?”
在陈庚年身后,大江村的话事人之一,田大山忐忑问道。
大江村人对这片土地,可是寄予了厚望。
但如今看县太爷这表情,很不妙啊。
“确实有问题,问题还不小呢。你们看,我掌心这些土。”
陈庚年示意众人凑近,然后向他们展示。
掌心的土壤从指间流下,剩下的一些干涩的土壤里,隐约能瞧见白色、黄色等细状颗粒。
他解释道:“白色的,是盐。黄色的,是沙。通常来说,有这种白色盐渍的土地,叫做盐碱地。这种盐碱地极为贫瘠,而地里的盐,并不是咱们吃的食用盐,是有毒性的盐。它不仅会毒害秧苗,还会锁住土壤里的养分,导致秧苗无法吸收。至于有沙子的土地,叫做沙土地。这种土壤不仅保水能力差劲,渗透能力又极强,养分流失极为惊人,秧苗种下去就会出现烧苗现象。这两种土地,随便一种都是极为贫瘠可怕的,可——”
可西北戍边的江县,竟然是盐碱地和沙土地并存的可怕土壤。
在这片贫瘠土地上生存的人们,该过的有多苦啊!
一些过于专业的术语,大家听不懂。
不过县太爷想要表达的意思,众人懂了,但越是懂,反而越慌。
“意思就是,咱们这块土地将来长出秧苗也会烧死?”
“我在给林家老爷种地的时候,就发现他们家有一块地总是会烧苗,现在仔细一想,那块地里好多沙子,可不就是县太爷说的沙土地嘛!”
“老天爷啊,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大江村人很慌。
他们辛辛苦苦开出来的土地,如果不能种,那大家岂不是都白忙活了嘛!
“别慌,大家别慌。”
还是李泉够镇定,他看向陈庚年,说道:“既然县太爷选择让大家在这里开荒,就一定不会坑大家的,大家听听县太爷怎么解决。”
对啊!
县太爷肯定有办法!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陈庚年,眼睛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期盼。
“李泉说的对,这是有解决办法的,大家不要慌。本官既然让你们在这里开荒,一定会让你们种上肥沃的土地。”
陈庚年站起来,看向远处开阔的荒田,笑道:“还记得本官先前说过,让你们去江县各个村子里,去挑人家从坎儿井挖出来的淤泥吗?这些淤泥,常年在地下沉淀,里面含有各种丰富的物质和营养,将他们拌进土壤里,就能把沙土地的沙子给中和掉。”
原来县太爷让大家去挑淤泥,竟然是这个意思。
淤泥拌进土地里,沙土地就能解决了!
先前,其实大家是不太乐意去挑淤泥的,因为太累太繁琐,还不知道有什么用。
如今每个人都干劲十足!
不就是挑淤泥嘛!
挑,往死里挑!
看大江村众人这表情,陈庚年赶紧说道:“过犹不及,土地里拌太多淤泥也不行。我想想,就按照这个桶为计量单位,一亩地拌二十大桶淤泥吧。”
众人哄笑出声。
因为有了解决办法,大家也不慌了。
富春在旁边没忍住,问道:“县太爷,那沙土地解决了,盐碱地怎么解决呢?”
对啊,还有盐碱地呢,这个也很吓人!
陈庚年抬眼看了看天。
众人随着她的动作,齐齐向天上看去,日头毒辣的刺眼。
“沙土地需要淤泥压下去,而盐碱地,则是需要水,大量的水,把盐洗出去。先前我让你们在地头挖沟渠,垒砌田埂,就是为了蓄水。三百亩地想要全部蓄水,你们得挖十条坎儿井才行。可坎儿井的挖掘工作十分繁重,十条井,怕是得挖半年以上。”
陈庚年叹了口气:“如果重心放在挖井上,那就只能暂缓紫云英的种植。秋天的时候,你们就得面临无粮、无房危机。这个后面再说吧,如果真是这样的情况,那大家放心,本官再想办法解决。当然,凡事都要往好处想,如果到时候来一场暴雨,那一切问题都能解决了。”
江县旱的水井都枯竭了,哪里能指望老天下暴雨?
现在大家都说,你指望老天爷,还不如指望县太爷呐!
佃户们苦惯了,这个时候反而比县太爷本人都看的开。
不就是挖井嘛,他们挖!
听县太爷的,把沙子用淤泥压下去,把盐用水洗出去,将来大家都种最肥沃的土地!
大江村人甚至反过来安慰陈庚年:“县太爷,您已经为我们做太多了。咱大江村的人,都能吃苦,也不怕挖井,您怎么说,我们都怎么做。大家打心眼里感激您,也信任您!”
可——
被这样一双双感激、信任、朴实的眼睛盯着,县太爷反而更加看不开啊。
陈庚年避开这些目光,又看向了头顶的烈阳天。
老天啊,就当是可怜这些民众,你也该下场雨了。
荒芜的土地上,年轻的县太爷站在那里,脊梁笔挺,略微稚嫩的眉眼里尽是化不开的忧虑。
而在他周围,民众们看向他的目光里,是敬佩、是感激、是信任。
正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
看看大家的态度,就知道他们对这位县太爷有多满意。
富春站在旁边默默的看着。
然后目光越来越飘忽,仿佛看到不久的将来,这片荒芜的土地里金灿灿的麦浪,在县太爷身后随风摇曳。
有这样一位旷世奇才,以后的江县,乃至天下,都一定会好起来的!
一定会!
-
以后的天下会如何,大江村人不知道。
他们听从县太爷的指挥,继续热火朝天的开始干活儿。
大家前往江县各个村子挑淤泥。
有人会好奇,问这淤泥什么用,他们也不藏私。
“县太爷说了,这淤泥可以改良土壤里的沙子,让田地变得更肥沃。”
“但是你们可别擅自把淤泥倒进地里,会杀死秧苗的。”
“不同的土壤情况,有不同的治疗方法。”
“听县太爷的肯定没错。”
他们说的真诚,大家也都认真听。
听说县太爷不仅给大江村开荒,还给他们改良土壤,人们的好奇心猛涨,很多人都来大江村田地里看热闹。
淤泥竟然能改良土壤?简直闻所未闻呐!
可大江村人是按照县太爷的指示在干活儿,人们都说,以后大江村这里的土地,会变成最肥沃的粮田!
有人不信,也有人眼馋。
以县太爷那神仙本事,说不定这事儿还真有可能发生!
哎呦,要说这大江村人也是命好。
遇见这么好的县太爷,以后再也不用做佃户过苦日子咯。
人们羡慕啊。
可再羡慕,自己家的活儿也要干,井要挖,地要浇,猪要喂!
这么一想,也没那么羡慕大江村了。
因为大家的日子,都在因为县太爷而变得蒸蒸日上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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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碌的时候,日子总是过的格外迅速。
眨眼间,半个月时间一扫而过。
老天依旧没有下雨。
不仅没下雨,今日这天,反而越发闷的出奇,连空气都是黏腻燥热的。
因为实在是太闷,大家都提前收工,在大办公室里读书。
是的,读书。
富先生这老头,真是很恐怖,不放过任何一点可以用来学习的时间。
但其实,大家的心思早就已经飘到了后厨。
今天丁晴在做什么好吃的啊!
这特么也太香了吧!
连富春都有些坐不住了。
毫不夸张的说,老先生来县衙,一是为了追随陈庚年,替县太爷教导部下。
这二嘛,就是为了丁晴每天做的那一口吃的。
后厨,丁晴也在咽口水。
她是真的没想到,茄子都能散发出如此浓郁的香味儿。
七月份,正是吃茄子的时候。
普通人家基本上都是把茄子蒸熟,然后稍微抹一点盐巴,说实话,吃着清汤寡水没什么味儿。
以前丁晴不懂,但现在懂了。
因为茄子要用油,大量的油,而且还得把里面的水‘杀’出去。
就像萝卜丝放进盐巴水里,其实不是浪费,是为了杀水,一个道理。
茄丁切碎了,也要放进盐水里浸泡,然后把里面的水用手全部挤压出去。
除此之外。
猪肉要先用沸水煮,这样能把猪里面的腥臊味儿去掉。
丁晴之前不明白为什么县太爷会嫌弃猪肉。
直到她按照县太爷的意思,把猪肉用沸水煮了,然后切片,用锅煎。
那个香味儿,简直了!
原来之前人们吃的猪肉,真的带着腥臊味儿啊。
县太爷真的好懂吃!
来县衙这段时间,丁晴的厨艺突飞猛涨,很多时候都会发出感慨:原来饭还能这么做?原来这样做出的饭这么好吃!
今天在县太爷的指导下,丁晴做了新菜系:肉沫茄丁臊子面。
名字听着还行,但其实极为复杂。
别的不说。
单说面条,要把足足六斤的小麦,全部打磨成细细的面粉。
好在县太爷让邵安做了一个小碾子,再加上有衙门里一帮大小伙子帮忙,不然丁晴自己得碾到什么时候去!
可即便如此,一次性吃掉六斤面粉,还是让丁晴十分肉痛。
但这顿饭可不仅仅是小麦面粉金贵。
还有整整七斤的猪肉!
往常衙门也是舍不得这么吃的。
可今天这不是刚上了新的菜,茄子,再加上大家最近这段时间劳累,县太爷大手一挥,吃顿好的犒劳一下!
那猪肉,要先在沸水里煮过,去了腥臊味儿,然后切成和茄子一样大小的丁,在放了蒜末爆香的油锅里煎熟。
再然后,放入茄丁和水,跟肉末一起炖。
步骤并不繁琐。
但神奇的是,炖出来的那个香味儿,真的能把人给香迷糊过去!
好不容易等到饭点,大家立刻放下书本,往食堂里冲。
丁晴已经煮好了面。
那面条是手擀出来的,劲道的很,先过一遍冰凉的井水,然后每人浇上一勺茄子肉丁臊子,那油汪汪的一碗面,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今天最先冲进食堂的人是胡铭。
但他没有顾上自己,反而是喊道:“丁晴,县太爷也跟我们一起吃,先给他盛!要多多的臊子!”
县太爷在外面笑道:“不用太多,臊子太多咸的慌。”
胡铭嘿嘿一笑,麻溜端着自己的饭碗,和陈庚年那一碗,在一片‘马屁精’的酸言酸语中走出食堂。
天气实在太热了,在食堂里吃晚饭,简直要人命。
大家便干脆端着饭碗,都坐在院子里吃。
“我靠!太香了!”
“县太爷大气,好多肉啊。”
“真想以后天天吃肉沫茄丁臊子面。”
“就你干的那点儿活儿,你配吃这么好的东西吗?”
“我娘前几天还担心我在衙门吃的不好,让我回家吃饭呢,我可不回,她做饭可难吃了,都不舍得放油。”
“论吃这一块,还是得看咱们县太爷啊。”
“我靠!我碗里这块肉好大,根本舍不得吃啊,给县太爷吃。”
陈庚年真是要被笑死。
眼看有个二世祖真夹着一块肉要往自己碗里放,他赶忙躲开:“去去去,我可不想吃你的口水。”
那被拒绝的二世祖也不恼,嘻嘻哈哈自己吃了。
一群人狼吞虎咽的吃着面,一边吃一边笑。
等吃完了,满足的坐在凳子上揉着肚子,顺带缓一缓。
累啊,又累又热,根本不想动。
可这帮小子,就算是累趴了,嘴上也不闲着。
那个说‘县太爷天天给咱们做好吃的,就是咱们的再生父母’,那个说‘这辈子做的最英明的决定就是跟着县太爷混’。
一个个,嘴里没一句实诚话,油嘴滑舌的不行。
陈庚年也吃完了,坐在椅子上笑着看这群人闹。
怎么说呢,虽然平时替这群惹祸精小子处理麻烦的时候,恨不得把他们一个个都锤死。
可到了现在这时候,又真心觉得,有这帮小子在,挺好的。
不然一天到晚都是工作,多累啊。
就是有这群小子们在,下班了大家一起坐着闹腾闹腾,放松放松心情,第二天才能继续加油干活儿啊。
就连平日对二世祖们严厉的富先生,这个时候也不会训斥人,反而乐呵呵看着他们闹。
坐在这一群年轻人里,富春觉得自己都年轻了。
但也不能太闹挺。
因为闹着闹着就容易拌嘴发生口角。
比如现在——
天气本来就热,裴宝来刚吃完饭,浑身都是汗。他旁边愣子在滔滔不绝讲劁猪的事儿,裴宝来不耐烦道:“愣子,你特么动静小点,口水都喷我脸上了。”
愣子很委屈。
他反驳道:“我都没对着你,哪里会喷你脸上口水——不对,分明是你喷我脸上口水了,你可真会倒打一耙!”
陈庚年听得竟然有点微妙的欣慰。
不容易啊,我们愣子经过这段时间的学习,竟然都会说这么高级的成语了。
就是刚吃完饭,在这里互喷口水,属实有点恶心。
陈庚年想到这里,脸上突然一凉,然后又有几滴水溅在了脸上。
他伸手抹了把脸,看向天空,愣住了。
随后,院子里的裴宝来等人也都发现了不对劲。
大家一个两个都站起来,不可置信的看向天空。
裴宝来去拽愣子的胳膊:“愣子,你快看啊愣子!”
愣子激动的也有些语无伦次:“我看到了,不是口水,是雨,是雨啊!”
真的是雨!
老天爷啊,江县已经多久没有下雨了?三个月,还是四个月?
“操,我说今儿怎么这么闷热。”
“终于下雨了,终于下雨了啊!”
“县太爷,快看,下雨了!”
县太爷看到了,他又不瞎。
陈庚年从座椅上站起来,伸手去接那雨滴,笑道:“等了这么久的雨,终于来了。”
夏日的暴雨,来的又快又猛。
人们刚反应过来,大颗大颗的雨滴就迅速砸落,转眼就变成倾盆大雨。
一帮小子乐疯了,站在院子里傻乎乎淋雨,陈庚年让他们回去,没一个人回。
不仅没人回,还有更疯的。
“县太爷,下暴雨了,这可是大暴雨啊!大江村的那块田地,这次肯定能蓄满,我上次亲自盯着他们垒砌的田埂。”
李泉乐疯了。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中,他一头扎进倾盆大雨里往外冲:“不行,我得亲自去大江村看看,万一有田埂塌了怎么办!”
陈庚年气的大声喊道:“这么大的雨,你给老子回来!”
雨幕里隐约传来李泉的声音:“县太爷放心,去大江村的路,我一天得走三四遍,我熟悉的很!不亲眼去看看,我今晚睡不着啊!”
院子里,傻呵呵淋雨的兄弟们集体跪服。
这卷王是真能卷啊!
此刻,不仅仅是县衙在欢呼,无数的江县人走出房屋,看着从天而降的暴雨,喜极而泣。
老天爷啊,这迟到了四个月的雨,终于落了下来!
七月中旬这场雨下了一夜。
一夜过后,碧空如洗,田地里的秧苗这次喝足了水,开始茁壮翠绿的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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