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完了茶香四溢的李磊弟弟李茶, 傅文钰满意点头。
像李茶这种自带‘绿茶’设定的人,是挑起冲突,推动剧情发展的一把好手。这个人物一加, 后面的情节就自带腥风血雨。
这个时候的李磊, 不管是他不满李茶诬陷,冲进去和他对峙, 结果被经验丰富的李茶倒打一波;还是默默忍下, 不与李老爷解释误会, 扭头就走;亦或者什么都不做, 而是直接把那半人高的玉石搬进来,闪瞎他们的狗眼……
哪个选择都可以。
如此一来, 矛盾有了、冲突有了, 第一阶段的高潮也有了。
不过现在比较晚了,而且明天还是《真假少爷》这本书的精装版开始售卖的时间, 所以傅文钰放下了笔,吹熄蜡烛上床睡觉。
第二天一早,傅文钰吃过饭后, 就拿着一沓纸来到了开元书坊。
张掌柜和张二已经到了。
或许是因为第一次公开售卖价格如此之高的话本, 所以张掌柜的表情有些紧张,见到傅文钰之后才放松了下来。
“文钰你来了啊。”
“张叔,张二哥。”傅文钰跟他们打着招呼,然后目光落在了书坊最显眼处, 于他而言非常熟悉的那一摞匣子上, 并下意识地数了起来。
‘一、二、三……’
傅文钰咦了一声,好奇问道:“张叔,之前不是说已经订出去了十七套,只剩下三套的吗?我看这里有近三十套, 难道客人们定下的还没送去?”
不应该啊。
他是吃过早饭才出门的,平时这个时间,柳州小报早就送到各处地方了。依照张掌柜的处事方式,他送精装版给客户的时间,不可能和柳州小报相隔太远。
“是这事啊。”
张掌柜笑道:“文钰,这就是另一个好消息了。”
“先前我们准备了二十套,结果第一次在柳州小报印了预定时间的那天早上,就订出去了十二套,再加上之前定走的五套,只剩下三套。这还没完,后来下午,以及后面的几天陆续又有人前来预定。”
“有一个豪爽的客人更是直接订下了十套!”
“说是拿去送人。”
“哈哈哈,“他得意地道:“所以这十两银子一套的精装版,到现在一共订出去了三十五套啊,再加上东家要的八套,一共是四十三套。”
“我想着不如凑个整,就预备了五十套。”
“若是卖得好,还可以再印。”
傅文钰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套十两银子,五十套就是五百两!哪怕不算现在还没卖出去的七套,那也有四百三十两啊。扣除每套三两的成本之后,赚了三百零一两,三百零一两那是什么概念,省着点用的话,一辈子都花不完!
哪怕按照约定他只能分其中一半,那也有一百五十两。
想到这里,他急忙道:“张叔,不能再印了!”
因为担心张掌柜看到这么多钱之后,疯狂印刷精装版,导致囤积或者降价,影响那些尊贵客人们的体验,傅文钰抓紧时间劝说。
“虽然它们很赚钱,卖一本顶得上普通的百本。但有钱,并舍得出钱的人就那么多,印太多的话会卖不出去的。”
“而且既然是精心制作的东西,又哪里能人人都有呢?”
见张掌柜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傅文钰继续道:“若是我们这一次印太多,让客人们觉得只要有钱便随时能买,那以后他们就不会想买了,毕竟人人都有的东西,哪里能体现出他们的尊贵来?可若是我们只印五十套,无论谁来,卖完没有就是没有了,那么下次印别的话本的时候,他们不用人催都会抢着买。”
“那时候买的就是面子,是别人没有的东西了!”
张掌柜眼前一亮,“你这话,跟东家以前说过的很像。”
“不错,的确是这个道理。”
他越想越觉得对,不由得感慨道:“你没来之前,我还想着若是这剩下的七本也卖完了,那我就再印十本,再卖完,就再印。”
“只要一次只印十本,那就亏不到哪里去。毕竟书这种东西,只要保管得好,别说三五年了,就是十年八年也坏不了。”
“不过现在嘛,不印了。”
张掌柜拍了拍身侧的那摞匣子,“五十本正正好,卖完就卖完了吧。”毕竟书坊做的是长久的生意,比起印太多坏了口碑,还是少而赚的好。
傅文钰松了一口气。
他刚才说的时候,还担心张掌柜不听劝呢。
毕竟卖一套就能赚七两,利润还是非常丰厚的。他最近跟张二混熟了之后,听对方提过几句,那就是像开元书坊这种开在城市中心的书铺,其实不怎么赚钱。好的时候一个月也就赚个一百几十两,差的时候甚至是几十两。
比不上唐家的其他铺子。
所以他很担心张掌柜经不住诱惑。
精装话本,他可是当做奢侈品在做的,如果胡乱印刷,搞坏了市场的话,那非常不利于以后的其他话本售卖。
如今两人达成一致,那是再好不过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张掌柜请傅文钰在那些新印的精装版签上名字,然后再让伙计给客人们一一送去,只剩下没卖出去的七本留在桌上。
而在签字的间隙里,傅文钰也知道了,不但精装版的预定出乎了两人的意料,普通版的亦是如此,卖出去的比预期多。最后统计下来,在柳州城内卖出去的加上未来几天要送到其他州府分店的,普通版一共卖出去了一千九百套!
印房白天印刷,晚上点灯装订,到如今堪堪做出来两千套。
张掌柜当机立断,决定再追加六百套。
这次傅文钰没有阻止,因为六百套的话往各处分一分,一家店铺大概也就几十套,哪怕最近卖不出去,多放一点时间还是能卖出去的。
而且卖不出去也不要紧,只要印了他就有钱拿。
所以这一天,傅文钰都很开心。
……他的小部分读者们也开心。
刘昌淼便是其中一个。
刘家在柳州境内虽然不算是大户人家,但因为刘举人考中了举人功名,并且刘家大少爷在很小的时候就考中了秀才,所以一家人在柳州颇有脸面。更别说他们家世代耕读,是世人眼里的‘书香门第’,所以并不缺钱财。
如今刘举人和刘大少爷在京城求学,家中除了刘老太太和刘太太外,就只有刘昌淼一个孩子,所以他要什么就有什么。
最近只在话本上吃过瘪。
他那天从茶楼冲出去后,本想马上去开元书坊找傅文钰质问的,但走到半途突然冷静了下来,然后打道回府。
但他心里一直记挂着。
王富贵到底是不是王员外的亲儿子?
若是,他决定以后再也不看傅文钰的话本了,若不是,他又很好奇真相是什么。那位‘包大人’可是说了,若是父子,血必定能够相融的。
难道是张家使了什么手段?
忐忑间,小厮拿着一份小报和一个精美的木盒跑了进来。
“少爷,少爷——”
小厮兴奋地喊道:“送来了,送来了,您定下的话本送来了!”
刘昌淼豁然站起,“快给我!”
他倒要看看,真相到底是什么!
柳州小报和木盒,同时放在了桌上。若是平时,刘昌淼定会先拿起柳州小报,追看新一期的话本,但今天他看都没看小报一眼,还嫌它碍事,一把扫落。
“快打开!”
小厮动作利索地打开了木盒,然后两人就看到了木盒里面放着一本书、几小卷画、制作精美的书签等,这些书签里有花形的,有人形的,还有动物样式的。有几张书签的样式连家中藏书颇丰的刘昌淼都没见过,很是新奇。
不过他顾不得这些。
一看到那本书后,他马上就拿了起来,然后往后翻阅。
“滴血认亲,滴血认亲……”
“有了!”
看到熟悉的文字后,他马上停了下来,然后如饥似渴地盯着看。看着看着,他的表情就变得不太高兴了,“双胎?不可能啊,之前明明写了是张嬷嬷把孩子换了的,怎么可能是双胎呢?”
但想了想双胎毕竟比庶子好,于是刘昌淼又松了口气,继续看了下去。然后他就看到了王太太朝着张嬷嬷下跪,悲切地哀求,只为确认到底谁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刘昌淼盯着那几段字,抿紧了唇。
然后他看到了张嬷嬷提起‘脚底红痣’,说王太太亲儿子刚出生的时候,脚底是有一颗红痣的。紧接着王太太欣喜过望,说‘对对对,是有一颗红痣,我当时亲眼看过了,像血一样的红。’
到这时,他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但潜意识地觉得有些不对。因为在柳州小报没有卖的那些时间里,他曾经反复读过。脚底红痣的说法的确是有,但只在最开始提过一句,后面就没有了。
他有心想要倒回去看一看,但又实在心馋后续的内容,于是决定先看后面的,看完再回头。
然后他就看到书中众人把王富贵和张狗剩的鞋子脱了下来,王富贵的鞋子是绸缎做的,不但跟衣服很配,鞋面上还绣了精美的花纹,鞋底也没有明显的磨损痕迹,显然是一双新鞋。但这双鞋子的主人先是打死了人,后又被关在监牢中担惊受怕,所以如今鞋子已如其主人一般,狼狈不堪。
而张狗剩穿的,是一双旧鞋。
鞋面是由几块颜色相近的布拼接在一起的,大拇指的地方还打了补丁,显然是穿得太久,脚指头顶穿了鞋面。而鞋底就更不能看了,走路太多,被磨得只剩下薄薄的一层。
但这双鞋很干净,除了必不可少的灰尘之外,没有草屑、没有泥巴、没有明显的污渍,很显然主人很是爱惜,不会走在泥泞的路上。
看到这双鞋,王员外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孩,孩子……”
“好孩子,你受苦了……”
书外的刘昌淼也是眼中一酸。
他低喃道:“张家人真是太可恶了,书里说张狗剩从小到大就没有穿过一双好鞋子,这双鞋还是他请教了夫子的娘子,自己撕了旧衣裳做的。”
在刘昌淼看来,洗衣做鞋,那是女子才做的事。所以之前书中出现了张狗剩洗衣做饭、做鞋补衣的情节之后,他和很多同样看过话本的同窗一起,狠狠地咒骂着张家人。
就跟张家人一直没给张狗剩起大名,还是‘狗剩’、‘狗剩’地叫着一样,这是对张狗剩的羞辱!
愤慨中的刘昌淼,眼睛一扫,就看到了脱下鞋子的两人,王富贵的脚底下有一个红痣,但张狗剩的没有!
张狗剩没有红痣!!!
刘昌淼:“……?”
刘昌淼:“……!!!”
他猛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喊道:“不可能,不可能!王富贵明明不是王员外的儿子,明明不是!”
脚底有红痣的是王富贵,王太太当年生下的是一个脚底有红痣的孩子,那张嬷嬷换是又是什么?还是真的跟书里张嬷嬷说的那样,后来她又换回来了?
可能吗?
刘昌淼觉得不对劲!
而刘昌淼在看书的时候,他的小厮也没有闲着。
小厮是知道自家少爷心结的,见他看着看着,不再嘟囔‘庶子’之类的话,于是也放下心来,还好奇询问:“少爷,后来呢?话本里面是怎么说的啊,他们的血为什么会融合在一起?”
“是不是张家人使坏了?!”
刘昌淼回神,摆了摆手道:“别吵别吵,我还没看完呢。”
正看得兴起的刘昌淼不想和人交流,低头继续看了起来,时不时还拍着大腿或者桌子,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
“我就说嘛,王富贵这样恶毒的人,怎么可能是王员外的亲儿子。”
“原来红痣是这样来的。”
“怪不得……”
刘昌淼啧啧叹息,“张狗剩真可怜啊……”
而旁边正听着的小厮则开始挠头,有些坐立不安。
正在这个时候,他的眼角余光突然扫到了地面上的小报,这让他异常惊喜,立马捡了起来。今天的柳州小报上,也是有新内容的!
虽然不多,但聊胜于无。
于是他也低头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他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因为今天的柳州小报上,不但写了‘滴血认亲’的后续,还写了“红痣”的前半部分,结局正好卡在了脱鞋之后,王富贵脚底出现了红痣,而张狗剩没有的这个画面里!
小厮:“……!!”
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自家少爷手里,那本花了十两银子才买到的书上,竟然有种冲动将自己积攒的银钱拿出来,也去买一本!
不行不行,要十两银子呢。
他竭力地控制住自己,不住在心里念叨着:
‘太贵了,买不得啊买不得!’
——‘可是能提前看。’
‘不贵了,要大半积蓄呢!’
——‘可是能提前看。’
‘贵的买不起,买便宜的吧,便宜的也能看。’
——‘可是贵的能提前看。’
正当小厮纠结着要不要掏出积蓄,现在就冲到开元书坊买一本的时候,忽听到少爷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
“痛快!”
“张家人如此可恶,就应该是这个下场!”
“包大人乃清官也!”
少爷看完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小厮顿时就振奋了起来,迫不及待地问道:“少爷,您可是看完了?”
“能否赏给小的也看一看?”他搓了搓手,急切问道:“小的实在好奇得很,小报上今天印着的内容是王富贵脚底有红痣,而张狗剩没有。”
“难道那老嬷嬷说的是真的,她后来又偷偷换回来了,王富贵才是王老爷的亲儿子,我们都冤枉她了?”
已经看完了全部结局的刘昌淼嗤笑,心中产生了一种‘我知道真相’的优越情绪,“假的,你们都被她骗了!”
“这个可恶的老嬷嬷,在知道了王太太快要生了的时候,竟然传信回去,让自家儿媳喝下催产的汤药,抢先生下了王富贵!”
“然后王富贵被抱到了王家,她看到王富贵脚底有一颗红痣,于是等王太太生下张狗剩之后,竟然偷偷地用血在张狗剩脚底下点了一个红点!”
“以此欺瞒了王太太!”
小厮震惊,“竟然是这样!”
看着小厮目瞪口呆的表情,刘昌淼得意道:“这都多亏了那位‘包大人’啊,要不是他明察秋毫,王员外和张狗剩,是绝不可能相认的。”
“张家人恶毒得很,为了换子的计策能够成功,不但换了人,还把‘红痣’这个漏洞补上了,王富贵的生母,更是忍着十几年没去看过亲儿子,就是担心出了纰漏被人看穿。”
“如果不是包大人,张家就要得逞了!”
小厮瞠目结舌,“包大人厉害啊!”
“可不是!”刘昌淼一副得意的表情,就好像知道了某个秘密一样。
而小厮震惊过后,忙凑到刘昌淼身边,讨好地笑道:“少爷,小的也很好奇后面的内容,这书能给小的看一看吗?”
“拿去拿去,保证你看完之后,跟我一样佩服这位包大人。”刘昌淼摆摆手,不过又提醒了一句,“你要当心,可不要弄坏了,我还打算拿去给孙大头他们看,吓他们一跳呢,要知道他们谁都没买!”
小厮连连点头,“是的,少爷。”
他小心接过,翻开看了起来。
不过不是谁的身边都正好有人买了精装版的,所以和这位小厮同等待遇的人寥寥无几,更多的是被今天柳州小报上的内容弄得疑惑不解的。
他们顾不得看另外两篇新话本,而是把目光都集中在今天的《真假少爷》剧情上面。
先有三人血液相融,后有脚底红痣,难道张嬷嬷说的都是真的,她当年想要换,但没换成功?
有人不同意,指着小报的某一处道:“不可能,你看,你们看,这里写着张嬷嬷的嘴角在没人注意的时候翘了起来,这能没有猫腻?”
“我不信!”
“可是有相融的血,有红痣为证啊。”有人反驳他,“这可是王太太亲眼所见,她为了找回自己的儿子,都给下人磕头了,难道她说的话也不对吗?”
“不可能吧……”
“是啊是啊,刚生下来的时候,孩子是没有换的。那个时候的事情才是最真,最清楚的。”
“血融合了,王富贵的脚底也有一颗红痣,所以王富贵才是王员外亲儿子。”
“可是张狗剩的血也融了啊!”
“那又怎么解释?!”
众人:“……”
是啊,怎么解释呢,解释不通啊,怎么都想不明白。
最后,最先说话那人一拍桌子,狠了狠心道:“我不信!”
“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他激动地说道:“不就是十两银子嘛,书坊那边的伙计说了,只要定的是那什么‘精装版’,今天便能够拿到。我之前不舍得花这个钱,觉得还不如打赏给茹娘,于是只定了普通的。现在看来,这钱是早花早好,我现在就去买!”
“我倒要看看,谁才是王员外的亲儿子!说王富贵是,我不信!”
他这话一出,顿时一堆人叫好:“游兄是个明白人!”
“同去同去。”
“游兄,我们是多年的交情了,买了之后可否借我一观呐?”
“走走走,瞧瞧去。”
“游兄等等我!”
“游兄,我家有马车,上来我载你一程,只要你买到后把书借我看一看就行。嘿嘿嘿,不是我不舍得,而是十两银子太贵,我若是买了,家里的娘子就要闹了。”
“哈哈哈……”
“走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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