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红昭？”卢静雪眼神中迸发出一阵光芒, “您……真的是曲将军？”
“如假包换。”
“您跟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卢静雪有些语无伦次，“不，我不是说……总之, 不是不好的那种不一样。”
曲红昭笑了起来：“你想象中的我是什么模样？”
“大概……要更英武、更严肃些。”
“让你失望了？”
“没有没有, ”卢静雪连连摆手，“当然没有。”
“关于汝平伯那几句话也没有？”
“一定是那厮找打。”卢静雪坚定道。
曲红昭失笑：“你怎么知道？”
“我、我听过你很多事, ”卢静雪咬了咬唇, “我相信你的判断。”
“谢谢你。”
卢静雪不解：“谢我什么？”
“谢谢你的信任。”
“不、不用客气，”卢静雪脸红了, 想了想，又补充道，“您和陛下真是般配极了，祝你们白头偕老, 不，不对，祝你们……天各一方却仍能彼此相爱。”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祝福, ”曲红昭微笑, “不过的确很适合我们。”
卢静雪跟着傻笑了两声：“我得回宫了, 小方还在外面等我呢, 希望以后还能有机会被掌事派到这里来看您。”
“我送你。”曲红昭滚着轮椅陪她走到门口, 目送着这个姑娘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此时月色已经初升, 曲红昭伸了个懒腰，懒得再驱动轮椅, 就把头枕在椅背上，原地仰望着月亮，等着随便哪位姑娘经过时发现她。
———
第二天。
“你真是我所见过的最奔放的伤患了。”徐杏霜仰望着矮坡上的曲红昭, 后者在坡顶放开控制轮椅的手，任轮椅带着人加速滑了下来。
“坐轮椅太无趣了，”曲红昭对着她笑，“你总得让我找点乐子。”
徐杏霜不理她，干脆看向一旁的男子：“连您也陪她胡闹？”
坐在备用轮椅里，和曲红昭一道滑下矮坡的皇帝陛下有些不好意思：“朕原本不想的，但徐太医你也清楚，红昭她实在是个非常有说服力的人。”
徐杏霜额头青筋一跳，觉得自己简直是在教育两个小朋友：“你们这样难道不危险吗？万一摔下来，她的伤口会迸裂的。”
皇帝解释：“别怕，朕有轻功在身，哪怕轮椅翻倒，朕也会及时把人救下来的。”
徐杏霜叹了口气：“好玩吗？”
“好玩，”皇帝大方地招呼她过去，“来，这个轮椅让给你，你来试试。”
“……”
两人说话间，曲红昭已经操纵轮椅回到坡顶，自由且奔放地再次滑了下来。
徐杏霜摇了摇头，失策了，没想到温泉庄子还是没能限制这家伙的发挥。
“下来，”曲红昭再次爬上矮坡时，尹幼蘅出现在坡下对她招了招手，“我给你做了冰雪冷元子。”
曲红昭滑下来，精准地把轮椅停在了她面前：“原来你还记得？”
“记得什么？当初死皮赖脸要在我的怡华殿蹭晚膳的丽妃娘娘？”尹幼蘅挑眉，“我就算想忘也忘不了。”
曲红昭笑了起来：“而你却一向那么和蔼可亲，那时还主动提出要把怡华殿的冰盆份额让给我。”
主动？尹幼蘅看着颠倒黑白的曲红昭：“我有点回忆起当时被你气到想打人的心情了。”
曲红昭连忙劝道：“切记保持内心的平和，这很重要。”
尹幼蘅翻了个白眼，暂且不与伤患计较，推着曲红昭的轮椅来到了厨房。
姑娘们已经都在这里了，此时正团团围着桌子，每人手里捧着一碗小元子，听到轮椅声，便凑过来给曲红昭几人也各塞了一碗。
“我真是要被你们喂胖了。”曲红昭嘴上感叹，但咬着冰雪冷元子的动作丝毫不见迟缓上半分。
孙惊蛰轻笑：“当初在宫里，我可没少说过这话，然后就会被红昭拉着出去跑圈、种菜、扎马步。”
曲红昭捧着碗感叹：“真是一段美好时光。”
“折腾我就是好时光是吧？”孙惊蛰做微嗔状，转瞬又绷不住笑了起来，“说起来真是多亏了那段时日的操练，我到处游览青山绿水时，的确很是需要些体力。还有如归悉心教导过的那些东西，我现在想起来仍然心存感激。”
闻人婉奇道：“说起如归，她这几日怎么都不见人影？”
“她忙着呢，朕给她找了个大活儿。”忙里偷闲的皇帝陛下，心安理得地答道。
众人难免为之侧目。
曲红昭放下已然空空如也的瓷碗：“其实你们也不用一直陪着我，我的伤没什么大碍了。”
徐杏霜无奈：“在你眼里，除了致命伤，其他是不是都不算大碍？”
沈引柔笑道：“本来是怕你这么好动的人突然被困在轮椅上，难免烦闷，但现在，大家也是借此相聚，权作重温当初景仪宫那段时光。”
“今时与往日何其相似，”赵锦寒感慨道，“只是心境全然不同了。”
“那是，”孙惊蛰调笑道，“赵老板的锦心坊如今何等规模，自然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说起这个，我在西境那边也见过一家锦心坊，”沈引柔问道，“我一直好奇是同名，还是那也是你的产业。”
“我在那边的确有一家绣坊。”
“原来锦心坊都开到西境了，佩服，”沈引柔想了想，又问道，“做一个商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很奇怪的感觉，商界算是男子比较多的地方，”赵锦寒摇摇头，“因为我是女子，又还算得上美貌，会同时受到优待和排挤。”
“……”
“优待是指很多人面上都对我非常客气，甚至私下里还曾多次示好，动不动就想请我去游湖赴宴，只是一旦开始言商，”赵锦寒打了个响指，“他们言谈间立刻把我当成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开始无视我的建议，当然，他们会摆出一副很包容的模样，仿佛为我好似的。那种感觉很奇怪，说句不好听的，就好似他们想当我的亲爹，还是会背后会算计我的那种亲爹。”
“我懂。”沈引柔点了点头。
“我们都懂，翰林院也一样，”李涵章开口，“在男子多的地方，有时是会发生这种事的。”
赵锦寒苦笑：“果然还是和你们相处最舒服。”
沈引柔拍了拍她的肩表示安慰。
赵锦寒摇了摇头：“不过现在好多了，随着锦心坊规模越来越大，我已经很少遇到有资格对我指手画脚的人了。再次说句不文雅的话，现在我才是他们的亲爹。”
“恭喜。”沈引柔取出酒，敬了她一杯。
曲红昭探头看去：“原来庄子里有酒？”
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她：“你不许喝。”
曲红昭很无辜：“我又不是酒鬼。”
“你不是吗？”
“……”
———
曲红昭的确是个很有说服力的人，陪着她乘马车行驶在京城街道上的徐杏霜想。
本来想着她的伤恢复得不错，出来散散心也好，谁知一散就散到了这闹市中央。
同行的还有孙惊蛰和赵锦寒，但显而易见的，她们两个并不能拒绝曲红昭的任何无理要求。
真应该带尹幼蘅出来的，徐杏霜想，但现在后悔也晚了。
她们推着轮椅，陪曲红昭随意逛着街边的铺子时，顺便围观了一场聚众斗殴。
由于这两年，五城兵马司出动的速度越来越快，现在聚众打架的人都开始速战速决，省略了打架前常规的互骂环节，养成了一种边打边骂的好习惯。
曲红昭看得兴致勃勃：“那个蓝衣服的有些眼熟。”
徐杏霜问：“是你认识的人？”
“不算认识，算是教训过，”曲红昭回忆，“之前有一次回京的时候碰到蓝衣服那小子在青楼闹事，虽然不记得名字了，但我记得我打过这张脸。”
“……”
此时，其中带头斗殴的蓝衣人正边打边向对手叫嚣道：“你知不知道，上一个敢这么对小爷动手的人，现在是什么下场？”
曲红昭忍不住笑道：“上一个这么对你的人应该是我，我还好好地站在这儿呢。”
在场所有听到她这句话的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她的腿。
曲红昭难得有些尴尬：“唔……意会嘛。”
蓝衣人回头，看到她，挨打的记忆点点滴滴浮现心头，正下意识想逃窜，转眼却注意到她的轮椅，登时嚣张了起来，连架都不打了，手里甩着鞭子凑近她：“哟，这次你断了条腿，难道还想管小爷的闲事不成？”
曲红昭向来不畏惧冲突，也从来不允许有人比自己还嚣张：“我得提醒你，别说伤了一条腿，就算两条腿都不能用，我收拾你也不在话下。”
徐杏霜在一旁欲哭无泪：“注意你的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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