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丫头，屋里火药味这么浓，她人微言轻还是不要掺和的好。 正这么想，林砚忽然抬起头，接住了方映雪送的茶，还扯了下唇角，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明朗笑容：“茶很香，真是让人心旷神怡，如果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帐就更好了……” 众人一听到他这种无赖又无能的评语，顿时认定林砚就是个看不懂账本也不会动脑子的废物，唏嘘声此起彼伏，毫不在意林砚的感受。 余掌柜甚至大言不惭道：“世子既然看不懂，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品茶，这账本……” “这账很简单。” 方映雪瞥了一眼余掌柜，对他嘲弄的嘴脸很是看不惯，尤其是嘲讽对象还是林砚这样的阳光美少年。 她一颗蠢蠢欲动的母爱之心开始泛滥，完全把之前对自己的警告忘在了脑后，一边倒茶，一边和林砚讲，“就是记账的习惯不好，没有分门别类做好规划，导致最后总账计算有些麻烦，世子您只需要做一个汇总表，把原价，售价，正常开销及其它开支做好分类，把每日的数额对号入座，最后再对各项数据做个简单计算，毛利润，纯利润，总利润，一目了然。” 林砚看着小姑娘巴拉巴拉十分自信的小嘴，笑着没有阻止，倒像是被勾起了兴趣，竟然摆出一副认真聆听教诲的模样，全然把满屋子目瞪口呆甚至气氛的管事们忘到了脑后，仿佛这就是一个小丫头的课堂主场。 这时，一直冷脸沉默的黎叔忽然拍桌而起，：“你怎么回事儿？倒杯茶都不会么！” 方映雪回过神一看，她说的太起劲，茶杯的水太满，不知觉翻在了黎叔身上，弄湿了他的衣服。 “对不起，我……奴婢不是故意的。”方映雪立刻道歉，还要拿手帕给他擦衣服，心里暗骂自己被美色所迷昏了头，自己怎么就不长记性！ 都穿越过来两天了，无缘无故被罚了这么多次了，怎么又开始犯错了！ 黎叔抬手一扫，一杯滚烫的水扫落在方映雪脚边，烫得她不禁后退一步，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冲进门的小厮抓住了胳膊跪下。 黎叔冷着脸，居高临下：“笨手笨脚，还不知天高地厚，胡言乱语，拖出去，杖毙！” 方映雪吓了一跳，被黎叔冰冷的眼神看得立刻转过头，连忙看向林砚，伸长了脖子大声求饶：“世子，奴婢不是故意的……饶了奴婢吧。” 这个黎叔摆明了看她不顺眼，与其浪费时间在他身上做无用功，不如把选择权交给这房间里的最高权力掌控者。 林砚眯了眯眼睛，看到方映雪精致的没有一丝印记的脸上，越看越熟悉，直到目光落在方映雪耳后根脖颈处那个小齿痕，顿时坐不住了。 “黎叔。”林砚没有再看方映雪，而是慢悠悠给黎叔重新倒了一杯茶，“父亲常说，御下之道，仁义为先，您何必和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丫头这么生气？” 黎叔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接下茶水，冷笑一声：“世子认为我心胸狭隘？难不成你真以为一个目不识丁的贱婢，真的能看得懂账本？” 方映雪咬了咬牙，对这个黎叔全无好感，一口一个贱婢，当自己多了不起似的！不过这个世子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大权在握，连一个帐房先生都敢对他这么嚣张！ 林砚当作没有听懂他话中的嘲讽，笑着说：“这些账单给账房都得五六日才能做出来，她一个小丫头能懂什么？堂堂侯府的黎先生，京城众所周知的第一神算，难道就这气度？” 他把茶杯推到黎叔面前：“黎叔是名声在外的前辈，何必同一个没文化的小奴婢计较？倒是教人看笑话了。” 方映雪不由面露感激，不管林砚身份地位到底如何，他堂堂一个世子，哪怕被人嘲讽鄙夷，依旧帮她一个陌生的小丫头说话，无疑是个好人。 黎叔被林砚说得颜面无光，如果再强行抓着方映雪不放，倒是显得他小肚鸡肠，只好哼了一声，厌恶地摆摆手：“滚出去！” 林砚看了方映雪一眼，不动神色得笑了笑：“出去吧，以后莫要如此……招摇。” 方映雪心底一暖，恭敬道：“多谢世子殿下，多谢黎叔大度。” 说完，便推开了小厮，连忙小心翼翼退出去。 一口气还未松完，便见平时待她还不错的刘掌柜黑着脸出来，把人拽到角落：“方映雪，你搞什么鬼！这种场合有你说的话的份儿吗？你给我老实端着花盆罚站，再敢闯祸，我弄死你。” 虽然林砚说的没问题，可是下人都是有眼力劲的，今天到底是谁的主场，一目了然，黎叔都不高兴了，底下的人怎么敢不做出点表示？ 方映雪自然成了炮灰，苦着脸顶着花盆站在太阳底下，没多久小腿就在打战，不过想到林砚最后帮她说好的样子，那点强出头的后悔倒是消散了大半。 只是，端着花盆晒太阳，真的好累啊，汗流浃背的，要虚脱了。 方映雪站得摇摇晃晃，直觉得头顶千斤一般，有些喘不上气来，余光中似乎感觉有一道灼热的目光盯着自己，却没有办法转动身子去看一眼，脖子都僵硬了。 林砚虚虚靠在墙边，看着方映雪举着花瓶罚站，眼底却露出追忆的流光，有些恍惚。 他虽是侯府唯一的嫡出，可母亲生他难产而死，所以侯爷打小就嫌弃他这个儿子，是以地位并不高，还经常被侯爷派出来做各种杂务，例如来店铺查账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做的不好，还要受到鞭策。 他小时候被前任管家方伯照方，是以从小和方伯的女儿方映雪很亲近，幼年贪玩，有一次还咬了方映雪一口，把小姑娘吓得哇哇大哭，还朝他扔了一块石头，结果老管家勃然大怒，让方映雪举花盆罚站。他看着小伙伴可怜，偷偷的把盆里土弄掉，但方映雪还是整整一个月没有搭理她，这个牙印也一直留到了现在。 当年他入官学以后，方映雪也长成聘婷少女藏入闺阁，两人身份天差地别，就再也没有见过了。没有想到，再见仿佛回到了旧时光。 不过，他现在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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