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得婆婆和两个女儿要过来, 钱春花提前把母女俩住的小平房给退了。 现在住的地方挺大,前头是门脸,后头有两间屋子, 每间屋子差不多都有20个平方, 边上还有一个小厨房, 厨房不大, 刚刚能站下两个人。 但两个大人带着三个孩子住,这么大的空间是尽够的。 钱春花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和两个三个女儿说话:“妈现在挣钱了,够你们三个念书用的, 可不能因为自己是女孩, 就觉得比人差一头。裴校长都说了,念书是女孩子们最好的出路。妈也不指望你们大富大贵,至少能赚钱养活自己……” 孩子们带来的衣服并不多, 有好几件都破了。二妞妞的衣服则是大部分都小了, 穿在身上胳膊腿那儿都要露一节肉。 虽说是春天了,还没转暖呢。 孩子这么穿, 指定要作下病来。 钱春花瞧了就觉得心酸, 明明自己是做衣服的, 前前后后给人做的衣服都快有上百件了,给自己女儿的却几乎没有。 “回头妈收拾好, 也带你们去供销社买几块布, 给你们做新衣服穿好不好?” 二妞长得快到钱春花的腰了,闻言眼睛先是亮了一下,随后看见大妞的腿又黯淡下来。 “妈,我不用做新衣服,我穿姐姐剩下来的就行。你给小妹做吧, 我的衣服都磨破了,给小妹穿也不像样。” 大妞放下书:“我也不做,我自己有衣服穿。” 钱春花回头瞪了大女儿一眼:“你有衣服穿,你有啥衣服穿,身上这套穿了一个冬天了还没穿够?妈都跟你们说赚钱了,怎么一个个都不信呢?” 牛婶子打了一通不孝子,回来的时候,额头上冒着汗直喘粗气。见儿媳妇在收拾,二话不说蹲下来帮着一块叠衣服。 “孩子们是心疼你,几个女娃都是好的。” 她又转过脸来说孩子们:“你们妈妈是一片心意,该做衣裳就要做衣裳,小孩子别这么懂事。” 大妞妞腿上的石膏拆了,走路走得慢,却也能走上几步。妹妹们来了她心里高兴,难得放下书,领着两个小的在院子里玩儿。 牛婶子不说话了,手脚麻溜的叠衣服,叠了衣服又打扫,打扫完了帮着擦桌子擦台面。 钱春花瞧她这架势,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妈,你是不是去看大牛了?” “别跟我提那个不孝子!早知道他这么混账,就不应该叫他娶你,白白耽搁了你……” 牛婶子是个明事理的,一向很喜欢钱春花这个利利索索的儿媳妇,要不然当初也不会主动求了人上钱春花家里求娶去。 刚结婚的时候,小两口也和和美美的。牛婶子当时想,她指定要做一个好婆婆,不叫儿媳妇吃她吃过的苦。 她是好了,儿子那头又不行了。 “妈,你说什么呢!这事怎么能怪到你身上。回头我给你量量尺寸吧,给妞妞们做衣服的时候顺带给你做一身。” 婆婆请勤俭,往年钱春花借给她的布料,全都又用到女儿们身上了,打眼瞧过孩子们身上的衣服,她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其实钱春花现在挺知足的,男人好不好都无所谓,婆婆好,女儿梦好,对她来说就够了。 牛婶子果然说不要,皱巴巴的脸上满是抗拒:“我半截身子要入土的人了,做什么新衣服?” “呸呸呸,妈还年轻着呢,怎么就不能做新衣服了?不止给你做,我自己还做,咱们全家都做,落了谁都不行!” 牛婶子到底还是点了头,皱巴巴的手拉着儿媳妇的来回摩梭。她心里满是歉意,但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唉,算了,让不孝子自己过吧。 牛婶子心里是属意离婚的,不过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别看牛满仓现在蹦跶的厉害,其实心里是舍不得春花和孩子们的。 真要说离婚,他绝对不会同意。 偏偏儿子、儿媳妇又是军婚,牛满仓不同意的话,事情会很难办...... ...... 牛婶子打那两下是真挺疼的,牛满仓算是皮糙肉厚了,却也给打的躺在床上起不了身。 他哎呦哎呦的直叫唤,身后粗壮的手并不因为他的叫唤,而改变力道。 帮着按捏的是牛满仓的发小严达。 这回也是他护送养牛婶子和两个孩子过来的。 严达长相吓人,大鼻子大眼睛,高颧骨,是那种孩子晚上看了一准做噩梦的长相。 小时候没人和严达玩,只有牛满仓肯,一来二去两人就熟了,一般牛家有点什么事,严达都会主动出面帮忙。 不过这回的事,他也不是很认同。 “你以前不是长跟我说,春花是个好姑娘......怎么,结婚了有孩子了,就开始嫌弃对方?” “不是......唉,唉,你轻点......” 严达手上微微用力,立马疼的牛满仓龇牙咧嘴。 刚才牛大婶打人的时候,严达可就在边上看着呢,这家伙愣是眼睁睁看着发小挨揍,一点儿都不求情。不过,牛满仓现在不敢挑谁的礼,满院子这么多人呢,也就严达不嫌弃他,还肯给他擦药。 就是......这擦药的力道太大了些,牛满仓恍惚以为自己在受刑。 “草,叫你轻点,你怎么还越来越用力......嘶啊,疼死我了。” “我不用点力怎么帮你把淤血揉散开,老老实实受着吧。”男人冷冷开口。 牛满仓疼的脸都变形了,他最近没惹过严达吧?没吧? 但看对方和架势,也不像啊,严达是谁派来要他的命的吧? 真痛死了!!! * 随着苏瑜临产的时间越来越近,赵时年开始忧虑找人给苏瑜做月子的事了。 以前生赵深、赵洋的时候,都是钱春花帮衬的,现在钱春花要照顾自己的三个女儿,还要赚钱养家,压根不可能顾得过来。 裴霜不能指望,她比钱春花还忙,还有就是白秀琴了。 白秀琴倒是能时不时过来照看一二,但正儿八经的帮苏瑜坐月子、带孩子,还是算了吧,人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再看沈琮那个宝贝劲儿,估计也舍不得白秀琴受累。 赵时年思来想去一大圈,竟然连个合适的人选都找不出来。 “要不还是给......你妈那边去个电话吧?” 苏瑜给肚子里的孩子收拾衣服的动作一顿,想也不想的摇头。 “不用,我有赵深宁树他们,孩子们都大了家里的事儿能帮衬......王成又会做饭,根本不用愁。” 孩子们围在苏瑜的房间帮着收拾东西呢,给点到名的孩子,闻言昂起了小胸脯。 宁树脸颊红扑扑的,“是啊,赵叔叔,我们可以照顾好苏阿姨。” 王强迈着短腿凑过来,高昂着头,意思是他也能帮苏阿姨的忙。 赵深、赵洋兄弟俩更不用说,苏瑜是他们的妈妈,只有更尽心的道理。 灯光下,苏瑜精致的脸上表情始终淡淡的,甚至是赵时年提到娘家的时候,也没有丝毫起伏,赵时年叹口气,他其实是有些希望这次的事情能作为两边和好的契机的。 不过小瑜不愿意,他也不能硬来,怕适得其反。 赵时年准备将收拾的衣服拿出去洗晒,没料到一条小尾巴跟在他身后。 到了院子,他转过身,才发现身后站着的赵深。 这孩子心思细腻,真看见他,赵时年反倒没那么意外了。 “小深,你也想来帮你爸一块儿洗衣服?” 男娃眼珠子乌溜溜的,他眨眨眼,不动声色的点头。 赵时年从屋里拿出两个小马扎,和儿子一人一个。 父子俩洗的是准备月子里给新生儿穿的,有别的嫂子给的旧衣服,也有苏瑜钱春花新做的,不管是哪一种都的洗干净暴晒才行。 父子俩不是第一次打配合了,一个搓肥皂,一个过水,配合的还挺默契。 “你来找爸,有事想说?” 赵深狠狠搓了两下衣服,嗯一声。 “妈妈和外婆家的人,关系很差吗?” 打从赵深有记忆起,就没见过外婆家的人,他连那边都有谁都不知道。 苏瑜也很少说起,仿佛嫁了人,就和那边彻底断了联系了似的。 赵时年叹口气。 这事儿说来说去其实还是和顾芝有关系,当初顾芝不同意两人在一起,去丈母娘家的筒子楼里,骂人骂的和难听,别人拉都拉不走,还把苏瑜的饿妹妹苏琼婚事给弄吹了...... 两人这婚的结的,确实是和苏瑜娘家那头结仇了。 后来,赵时年带着苏瑜回门,那边压根就没人开门,问邻居说是不在家......当时他们也不知道是真不在家,还是躲在屋里不愿意出来开门。 等到苏瑜随了军,两边的联系就更少了。 严格来说,丈母娘家是什么样的人,赵时年也不清楚,毕竟没怎么相处过。 不过,当着孩子的面这些话肯定都不能说,赵时年脑子转了转,只说因为苏瑜随军,两边联系的少了。 赵深忽的停下动作,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赵时年,像是在问我就这么好骗吗? 赵时年摸摸鼻子,儿子大了是真的不好哄。 “不是爸不想告诉你,而是这里头的事情太复杂……” 赵深小大人似的,再开口语气淡淡。 “能有多复杂?我妈做错事或者他们做错事?再不济就是谁把大家都搅和的很尴尬,想好也好不了……” 赵时年惊了一下,这小子不会什么都知道,揣着明白装糊涂吧?但也不应该啊,赵深出生的时候,两边早不联系了。 “反正你们妈妈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别多此一举。” 赵时年现在最想的是,妻子能顺顺利利的把孩子生出来,别的都不重要。 其余的的事都可以过后再说,如果他们还有机会调职去京市,他一定会帮助两边把误会解开的。 赵深不是这么想的。 他能感受到妈妈最近情绪有些不安稳,有时候想宽慰都不知道怎么宽慰比较好。 宁树的妈妈不就是生他的时候没了的吗?赵深想着这些,忽然就有些害怕。 赵深还听婶子们说,产妇没有安全感的时候,最需要的是娘家人,也许妈妈也想妈妈了,只不过她不好意思说…… 赵深的心思转了一圈,什么也没和赵时年说,他得去问问宁树,说不准宁树会有什么好法子。 赵深加快了洗衣服的动作,“哗哗哗”“哗哗哗”,盆里的水溅滋了赵时年一脸。 “哎哎哎,你洗慢点,你把水都溅你爸脸上了……” 赵深充耳不闻,“哗哗哗”“哗哗哗”。 赵时年登时满头满脸的水。 他把衣服往盆里一甩,暗暗捏紧拳头。 再抬头,跟前哪儿还有赵深的影子? 小家伙察觉到边上的人气场不对,跑了。 赵时年:…… 草,气死了,妈是亲的,爸就是捡来的是吧? 他恨恨的咬了咬牙,默念亲生的,亲生的。 * “老伴儿,那纸条上写的地址是这吗?”乔大军手里举着一张纸条,眯着眼睛看。 常丽凑过来瞧了一眼,又瞧瞧门牌号。 “是这里没错。不过,这纸条……不会是骗我们的吧?慧珍娇生惯养的,肯住这种地方?” 夫妻俩跟着纸条上的指引,来到了一处低矮的土坯房跟前。这地方类似于城中村了,虽然紧靠着镇上,但周边都乱糟糟的,对面就是堆放垃圾的垃圾站。这会儿天气慢慢的热起来了,周围飞舞的虫子,也越来越多,隔着挺远的路,常丽都能闻倒垃圾站传过来的臭味。 以前女儿不算讲究,但也是个爱干净的姑娘家。自从发了一回烧,在醒过来以后,彻彻底底的变成了一个讲究人。 她实在是很难想象,慧珍会在这儿租房子。 “来都来了,总得问问再走。也不晓得纸条上说的事儿是真是假,慧珍要真干了这种事,我是拽也得把人拽走。”乔大军脸黑成锅底,从接到通报,一路坐着火车到这里,在兜兜转转的拿到这张纸条,他的脸色一直没好过。 乔大军的认知里,他的女儿哪怕终身不嫁,也不能掺和到别人家里去。 祖宗十八代的脸,都被这一个姑娘给丢尽了。 这回要是不把人抓回去,他自己觉得都不好意思。 常丽叹口气,却没说什么阻止的话了。 要真跟纸条里说的那样,女儿实在不像话,既然她那么想嫁人,回去以后就赶忙张罗上,早早嫁了人算了。 免得她在外头瞎搅和,把他们夫妻都弄得没脸见人了。 乔大军怕里头的真是乔慧珍,没敢上去拍门,反倒折到边上村子里,掏出几颗糖叫小孩拍门去。 乔大军拿的不是奶糖,但只要是糖果,对孩子们来说就有无穷的吸引力。 几个小孩擦擦鼻涕,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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