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康坊外。
菊川岱隐藏在暗处,观察着坊市大门处的守军。
“守门的士兵比古贺君说的多了一些,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是,我们的计划败露了?”
菊川岱在此刻多疑起来:“如果真是那样,就没办法找到古贺和杨国忠了。要是就此放弃,直接离开长安,那古贺是否能够安然无恙的返回?”
思虑再三,菊川岱还是不敢冒险。
古贺悠介一个人,和他们三个人,孰轻孰重,自然不需要过多的比较。
“我们走。”菊川岱轻声下令道。
在他更后面的地方,宫原和也肩扛着山田松一,默默的转身离去。
菊川岱最后不甘心的深深看了一眼坊市的大门,明明感觉到成功近在咫尺,却无法前进一步。这种失落的感觉,让菊川岱沮丧万分。
他却不知道的是,平康坊坊市大门处士兵的异常增多,仅仅是他们的正常换岗。古贺悠介不知道这个情况,自然而然,也就影响到了菊川岱。
五十岚且风依旧是走在队伍的末尾,双手背在身后,暗暗捣鼓着什么。
“菊川君,我们这是要去哪儿?”五十岚且风问道。
菊川岱仰头叹了一口气:“……出城,去找井上他们会和!”
他们现在都已经脱去了东瀛的武士和服,变成了一副大唐本土人士打扮。只要不说话,没人看得出来他们是东瀛人。所以,出城没有问题。
三人转过街角,大路上,迎面跑来两匹高头大马,差点撞到走在最前面的的宫原和也
宫原和也侧身闪过,愤恨的抬起头盯着马的主人,在看清那人的面容后,瞳孔却是瞬间收缩。
慕容白扯着缰绳,下马致歉道:
“这位兄弟,实在抱歉,马儿受惊,确实出乎我的意料。你可有受伤?我这里有十两银子,可以送你去看大夫……”
慕容白从腰间解下钱袋,正要交给宫原和也,不过在递出银子的那一刻,他也愣住了。
两个人前几天才刚刚交过手,不至于这么快就忘却彼此。
菊川岱见到两个人诡异的僵在那里,哪里会联想到他们二人互相认识,只是想起时间不等人,便上前急匆匆的劝说道:
“这位公子,我这个弟弟他不会说话,天生就是一个哑巴。您放心,您没撞到他,撞到了也是他自己活该,走路不带眼睛。银子我们就不要了,您赶紧去忙吧。看您一副急匆匆的样子,想必是有要紧事要办,不能因为我们耽误了您的正事啊。”
菊花岱说的一口流利的大唐官话,无论是音调还是音准,都是再正宗不过的大唐人。
慕容白眼帘低垂,轻声说道:
“是啊,我是有正事要办。”
他紧紧盯着宫原和也,后者面色凝重。
宫原和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情绪来面对这个把他二十年来的骄傲打成粉碎的男人,他不想说话,可现在,唯一能够阻止菊川岱的人,似乎只有他了。
菊川岱的声音灌入耳中:“公子不计较了,老三,带上老二,我们走吧。”
宫原和也惊恐的看着菊川岱,他脸上的表情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这让宫原和也不得不下定决心。
他直视着慕容白,后者的眼神告诉他,他正是来找自己这些人的。
慕容白斜眼瞥了一下菊川岱,宫原和也缓缓点了一下头。
察觉到气氛不对劲,菊川岱的声音多了几分低沉:
“老三,把老二给我吧。”
“老三?”
宫原和也扛着昏迷的山田松一缓缓后退,慕容白突然喝道:
“柳兄,动手!”
早已等待多时的柳无焉从马背上高高跃起,一把长刀包裹周身,朝着菊川岱狠狠砸下。
察觉到汹涌的杀意,菊川岱也顾不得管宫原和也了,急忙向一侧扑出,同时在袖中捏出两张符纸,向着慕容白和柳无焉扔了出去。
慕容白身躯一震,看到那两张符纸,联想到那两个加藤家的家臣的遭遇,急忙躲闪,提醒道:
“柳兄小心。”
柳无焉举刀砍去,那符纸好像是水做的一般,居然没有被劈开,而是缠在了柳无焉的刀上。
“好沉!”柳无焉惊呼道。
被符纸贴上的长刀立刻变得似乎有百斤之重,柳无焉再也握不住,只得松手。长刀摔在地上,倒是没有压碎地板,仿佛和之前的重量没什么不同。
与此同时,周围的百姓眼看着他们杀将起来,都纷纷惊恐的四散奔逃。
慕容白内力运转,“凤鸣”长剑的剑身上燃起那熟悉的火焰,剑尖挑出,将那张符纸烧成齑粉。
菊川岱看着这一幕,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慕容白走到柳无焉扔掉的长刀旁,将那张符纸烧毁,然后拾起长刀,还给柳无焉。
“阴阳师的手段,我大概已经清楚了。”
慕容白淡淡的道:“不过是一些江湖杂耍,障眼法罢了。”
菊川岱冷冷说道:“愿闻其详。”
“你手中所谓的符纸,其实只是一个载体。真正关键的,是你符纸上的文字。”
“或者说,是你用来书写文字的材料。”
慕容白收回火焰,说道:“刚才我将你那张符纸烧毁的时候,我曾闻到一股淡淡的异香,有了那么一瞬间的失神。我想,你真正的手段,其实是用符纸将这股异香传递出去,使闻到的人短暂失神,从而受到你的掌控。”
“而刚才,我将柳兄刀上的符纸烧毁,也印证了我的这一个猜想。”
“那两个加藤家的家臣,就是因为闻到了这股异香,才丧失了对身体的掌控。清水信房间里的打斗声不是传递不出去,而是周围的人闻到这股香味,就短暂的丧失了听觉。”
慕容白每说一个字,菊川岱的脸色就越加难看,到最后,彻底的爆发了。“你住口!”
菊川岱恶狠狠的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慕容山庄,慕容白。哦,你们不知道。”
菊川岱冷笑道:“你是不是以为自己看透了一切?的确,你说得对,我阴阳师的手段的确是利用各种药物手段来达成目的,可你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在你得意洋洋说话的时候,我就已经布下了杀阵!”
慕容白左右看去,果然发现,以他和柳无焉二人为中心,都被菊川岱布下了符纸。
柳无焉说道:“慕容公子,封住口鼻!”
“我知道。”
慕容白屏息凝神,提剑直奔菊川岱而去,他要在菊川岱发动这些符纸之前,废了他。
“好快的速度!”
慕容白的身影在菊川岱的瞳孔中飞速放大,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那个白色身影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菊川岱慌乱之中低头闪过,帽子被慕容白挑落,飞扬的头发在“凤鸣”剑身上的恐怖气温的灼烧之下变得焦黑而又弯曲,发出浓浓的腥臭。
“宫原,拦住他!”
菊川岱高声急呼道,却不提防身后柳无焉鬼魅般闪出,一刀砍在了他的肩膀上,他立刻扑倒在地,额头磕出一片鲜血。
当然,柳无焉用的是刀背,并不伤及菊川岱的性命。他本以为菊川岱就此会昏迷过去,却不料菊川岱突然掏出一把匕首,在柳无焉俯下身子查看他情况的时候,刺向柳无焉的眼睛。
柳
无焉下意识的捂住双眼,匕首穿透了他的掌心,菊川岱拔腿变走,恶狠狠的盯着宫原和也:
“你背叛我,宫原和也,宫原家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慕容白闪到柳无焉身旁,关切的问道:“柳兄,有没有事?”
柳无焉咬着牙把匕首扒出来,扔到一旁,说道:
“差一点就瞎了,这人还有点手段。”
菊川岱向着街角缓缓后退,那里聚集了几百名围观的百姓,他相信,这两个人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在闹市动手杀人的。
“五十岚,就靠你了,杀了宫原和也和这两个人。”
菊川岱诱惑的道:“日后,宫原家覆灭之日,就是你五十岚家跻身上三家之时!”
五十岚且风眼神微动,菊川岱的话,对他而言,确实充满了不可拒绝的诱惑。
宫原和也怔怔的看着他:“且风……”
“抱歉了,宫原君。”
五十岚左手掏出一把苦无,向着宫原和也投掷了出去。
宫原和也僵在那里,动也不动,他现在也不敢相信,五十岚且风居然真的会对他动手。
“叮当——”
苦无掉落在地上,五十岚且风根本没用全力,他只是简单的扔了出去而已。
菊川岱突然感觉到小腹一阵灼热的剧痛,旋即气血上涌,“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
他擦拭去嘴角的鲜血,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的小腹上,插着一把黑色的苦无!
“五十岚且风,你——”
“菊川君,你今日能杀清水信,能舍弃宫原和也,那么明日,五十岚家,又会迎来怎样的结局?”
五十岚且风缓缓上前,菊川岱则是颤抖着后退。
“现在的樱岛八家,早已不是当年的古老秩序可以束缚的了。旧的教条,无法束缚现在的我们。”
五十岚且风握住刺进菊川岱小腹里的苦无,然后手腕旋转,将苦无深深的捅进菊川岱的身体。
“五十岚……我……不曾亏待过你。”菊川岱双眼朦胧,不甘心的道。
“这是一场残酷的战争,菊川君,多谢你的提携和栽培,但我们之间,没有感情。”
“别杀他!”
慕容白骤然出现在五十岚且风身旁,制止了他的动作。
他虽然不清楚五十岚且风和宫原和也为什么要和菊川岱决裂,不过就眼下的情况而言,他们显然是站在血衣堂这一边的。
可即便如此,菊川岱也不能死。擅杀一国使节,这代价,没有任何人可以承受得起。
五十岚且风微微摇头:“我是东瀛人,也是东瀛使节。我杀,不要紧。”
宫原和也走到他身后,说道:
“留着他吧,也许会有用。杀了菊川岱,回到东瀛,还不好交代。”
“那……古贺悠介呢?”
五十岚且风沉声问道:“他怎么办?”
慕容白插话道:“这个你们不必担心,古贺悠介,自有我们的人对付。”
五十岚且风扭头看着他:“还不知道这位英雄尊姓大名?似乎与宫原君相识,宫原君,怎么也没听你提起过?”
宫原和也尴尬的移开视线,倒是柳无焉打了个圆场:
“我们是李心安的手下,你就是五十岚且风吧,我听我们堂主提起过你。”
“你们是李兄的人?”五十岚且风惊讶之余,又有几分欣喜。
柳无焉抱臂,咂嘴道:“这个称呼,稍微的有那么一丝熟悉。”
慕容白一脸黑线——李心安这家伙,不会真的想把东瀛使节给招进血衣堂吧?
7017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