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出来,小回索性也就摆烂了。
她像是一下子泄光了所有气一样,垂下了头。
“我就是想活着,”她满眼泪光,倔强的看向青槡:“晚上我会在城墙那边徘徊,当然不是想做什么好人好事,我救你,是想碰碰运气,能不能从你身上获取好处,再不济,骗一骗你,或者转手把你给卖了,我也能得一点好处费,这也不是我第一次干这种事情。”
“在鬼州这个地方,容不下一星半点的好心,好心的人也好,鬼也好,都活不下去。”
“刚刚那个拿着我的命要挟我骗你的老邪物,一个恶贯满盈的邪修,当年我还小的时候,他其实还好心救过我的命。他是个大夫,有妻子,有一个老母亲,还有一双儿女,他的儿子都已经二十了,女儿也有十五六岁,儿媳妇怀了孩子都快生了。”
“大夫在任何地方,都更容易谋生一些,他也一样的。”
“有一次他出去采药未归,来了个邪修,不知道要炼什么稀奇古怪的药,要以婴儿的脑髓入药,于是抓走了他的儿媳妇,生生剥开了他儿媳妇的肚子,将还未落地的婴儿取出来,拿去炼药了。”
“他儿子跑去找公道,被抽干了血之后,丢给野兽活生生的撕烂,连骨头渣都没落下。”
“他家里只剩下一个老母亲,他的妻子还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那邪修大概是想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她们三人也给掳走了。当时的乌大夫回来,家中空无一人,他到处打听,最后得知是被邪修抓去了,他找了许久,最后终于找到那邪修老巢的时候,已经是大半年之后了。他妻女已经被糟蹋的不成样子,老母亲也早就只剩几截枯骨。”
“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只知道他全家死了个精光,然后从前人人敬仰的大夫,一夜之间成了邪修,他杀红了眼,短短几年,杀光了整个鬼州出没的所有邪修,一个不留。然后他就成了这鬼州城里,最大的邪修。”
“我见过他杀人,用活人的鲜血修炼邪功,整个鬼州城的人也好,鬼也好,见了他都绕道走。”
“我仗着机灵嘴甜,帮他跑过几次腿,侥幸从他那里活下来几次、”
“他昨夜在逍遥坊里,想带走你那个同伴,据说是个眼盲的青年,应该是可以有助于他修炼邪功,但是青堂主出手,他争不过,便掳走了我。我为了活命,才把你供出来。”
“所以没错,就是我卖的你,我要是不卖了你,现在我已经死了。”
“这就是真相,我就是这么一个恶毒的小人,你要杀要剐,随便你好了,连老邪物都不是你的对手,我就更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了。”
小回微微仰着头,似乎在努力的抑制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她想她应该是疯了。
她这样的人的生存法则,就是见缝插针,别放过任何一丝一毫能够活下去的希望。
她此时应该谄媚的跪求青槡大人大量,给她一条生路。
这才是她会做的事情。
而不是说什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她根本就不想死,只要能活着,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这地方,这世道,容不下一句真心话。
可能因为青槡才刚来到这个地方,因为她明明能杀了她,却竟然还帮她放毒治伤。
可能因为青槡还没有了解过这个地狱的规则。
她才这么不管不顾的,说出了这样一番她自己都不敢去想的话。
她大概是真的疯了吧。
青槡往前走了一步,抬手轻轻的擦掉了小回怎么憋都没有能憋回去的眼泪。
“你确实是个恶毒的小人,”青槡想了想说,“但不管什么样的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我不认可的,并不代表不会发生,若我以我的生活来揣度你的艰难,想来也是有些恶毒的。”
“这里确实是一座地狱。”
恶鬼确实是恶鬼,但并非所有恶鬼生来便是恶鬼,他也可能先被恶鬼残忍啃噬过。
而最终能够打败恶鬼的,只有更厉害的恶鬼,跟捉鬼的术士。
术士没有来,便只剩恶鬼互相蚕食。
从而成为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