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言的眼睛, 刹那间变得模糊。
一瞬间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脑海里瞬息间划过无数东西。
可她却不想让酷拉再度担心,猛地点了点头,声音努力显得平静却依然带着哽咽:“嗯, 没事了, 不要担心。”
“……酷拉呢?”也没事吗?
她呼吸停了停, 才开口问道。
她下意识伸手, 想要去触碰酷拉皮卡的眼睛,却在碰到他睫毛的瞬间, 感受到他浑身一颤, 脑袋猛地后仰, 避开她的动作。
慕言微微错愣。
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露出不知所措、甚至有些担忧害怕的神情。
“不……不是的……”酷拉皮卡立即解释,甚至带着慌张,“那个……是因为……”
可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是因为慕言碰到他, 是因为他们肌肤相触,会让他有异样的感觉才……
酷拉皮卡的脸色微微一红, 又感觉身上腾起一股火烧般的感觉, 他忽的垂眸移开视线,干涩着喉咙问道:“你现在……能站起来吗?”
感觉自己似乎压了酷拉皮卡很久,又害酷拉保持了好久绯红眼状态, 慕言心中的愧疚浓得到将她淹没, 她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 甚至有些狼狈。
她站在酷拉皮卡身边,紧张到双拳攥紧,目光里满是担忧, 以及浓郁到化不开的歉意。
“酷拉……”她小声地喊他,似乎怕更大声一点,就会惊扰到面前的少年。
酷拉皮卡却温柔一笑,柔软的金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颊边,却丝毫不改他清爽而温暖的气息。
“别担心,没事的。”他轻轻活动了一下肢体,向慕言传递他真的一点事也没有的模样。
他甚至下意识想伸手去摸摸慕言的脑袋加以安抚,可在抬手的刹那却又快速收了回来。
——他现在简直就像是……控制不了想要触碰阿言的欲望。
这绝不是什么好现象。
难道……曾经被阿言吸过念力的金和库洛洛也是这种感觉吗?……
他突然有种不快的感受。
——像是重要的东西被别人觊觎。
酷拉皮卡微微收紧拳头,秀美的面容上却是温柔的安抚性的笑意:“真的没有很久,阿言不要在意。”
怎么可能不在意?!
慕言快速看了一眼研究所墙上的时间,从他们结束和万毒王的战斗到现在,差不多过去了半个小时。
1秒是1小时的寿命,1分钟就是60小时,30分钟就是1800小时,也就是75天!
在短短的时间里,她消耗了酷拉两个半月的寿命。
她要拿什么去偿还?
她口口声声扬言要阻止酷拉随意浪费自己的生命,可她却率先成为伤害他的罪魁祸首……
这种结果,她真的难以接受。
或许是慕言攥紧拳头隐隐发抖、对自己陷入一副深深厌憎的模样,酷拉皮卡终究还是上前,微微犹豫,伸出有些轻颤的手,轻轻将慕言搂在怀中,轻拍她的后背,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轻柔。
“我真的没事的……”你不要太自责了。
“我不是一切都好好的吗?……”你的安危才更加重要。
环抱着怀中的少女,酷拉皮卡身上却有一股圣洁的味道。
无关欲望,只有担心、关怀、安慰,甚至是……些微的喜悦。
好像慕言这么在意他,是件让他打从心底里感到高兴的事。
“……”慕言将脑袋埋在酷拉皮卡的肩头,额头温柔的缱绻的在他肩头厮磨了一下。
“我会负责的。”她说。
酷拉皮卡一怔,整个耳朵却骤然变得通红,脸上好像在发烧。
如果不是慕言正低着头看不到,他甚至立即想要后退,再找个地方将自己藏起来。
这两个字对现在的他来说,实在是……
可慕言却似乎感受到他想要逃跑的意图,脑袋重重抵在他肩头,这使得他按在她后背的手,也微微加重。
“我不是逃兵。”她瓮声瓮气地说道。
既然她消耗了酷拉的生命,那她一定会想办法还给他。
——不管要用什么方法。
慕言捏紧拳头下定决心。
酷拉皮卡又是一怔。
原来阿言说的“负责”,是这个意思……
他忽然失笑,甚至对自己带上一丝些微的自嘲。
是啊,本来就是啊……阿言可是要回家的。他又在这里胡思乱想些什么?
如火烧般的感觉,仿佛忽然被凉意吹散,他又轻拍了拍慕言的后背:“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
酷拉皮卡刚想提出离开,慕言却忽然抬头,做了一个简单的“暂停”手势,神色变得严肃许多。
因为她的脑海里,又再度出现那个提醒她的意识:【你们……要离开了吗?】
慕言快速搜寻。
能将意识反向投射到她脑海里的,一定是拥有相当程度智慧的高级魔兽。
并且,还是有特殊能力的那种。
很快,她的视线对上了一个钢化玻璃培养皿内浑身堆满密密麻麻五颜六色毒瘤、脓疱,身材虽高大却十分佝偻的猿猴。
猿猴的脸上半是红白相间的皮毛,半是密集可怖的花色毒囊。
它的额头上,还有一只紧闭的留着黑血的……眼睛?
“三眼碧猿?”慕言忽的一怔,想起凯特提供的信息。
但凯特应该是在外面遇到三眼碧猿的才对,所以这里是……另外一只?
酷拉皮卡也注意到它。
“据说三眼碧猿和凶狸狐一样都能口吐人言。”酷拉皮卡说道。
只是已经变成这副模样了……也不知道将这里的生物从培养皿中解放出来后,它们到底还能不能活着。
高大圆形、充斥了各种“营养液”的培养皿中,浑身毒囊的三眼碧猿,第三只眼依旧紧闭,原本完好的两只眼睛,一只已经完全腐烂,另一只仿佛早已失焦。
似乎在看着慕言和酷拉皮卡,又似乎根本不能具体定位他们的方向。
【很抱歉,我的声带已经损毁了,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和你交流。】
慕言看了一下酷拉皮卡,就听到三眼碧猿继续说道:【他没法听到我的声音。】
【你能听见,是因为你自身的感知能力远超常人,意识能够与我链接。】
慕言简单对酷拉皮卡复述了一遍,酷拉皮卡点头表示理解。
“谢谢你。”慕言对它说道。
如果刚才不是三眼碧猿提醒她,她不知还要消耗酷拉多久的生命。
某种程度上来说,它其实是她与酷拉的双重救赎。
“有什么我可以做到的,请尽管告诉我。”慕言郑重道。
【我确实有两件事要拜托您。】
【您既然知道三眼碧猿,想必也听说过有关我们第三只眼可以看到未来的传说。】
“是的。”
【但对我们而言,看到未来只是附加的,第三只眼真正的作用其实是解毒。】
“解毒?”慕言眉头一动,这和凯特描述的完全不同。
凯特当时明明说的是……只要那只三眼碧猿睁开第三只眼,他就感觉自己必死无疑。
【没错,我们可以将身体里感染的毒素转移储存到第三只眼里,再由第三只眼慢慢净化清除。】
【当然,如果感染量过重,超过了第三只眼的负荷范围,就会变成我现在这样。】虽然浑身毒血渗透,但三眼碧猿的声音却十分淡然。
慕言忽然明白,为什么研究所里会捕捉到三眼碧猿,这种存在,简直就是病毒实验的最佳载体。
甚至于,会有很多“外面的人”也会想要得到它们的第三只眼。
“……你不应该告诉我。”三眼碧猿的数量本就十分稀少,一旦事实传出去,对于它们而言是灭顶之灾。
【您不会告诉其他人的。】投射到慕言意识海里的声音,温和中还带着信任。
“……你太容易相信别人了,即使我不主动开口,这世上能读取他人记忆的念能力者也很多。”
【……】
不知是为了确认,又或是想向慕言证明,三眼碧猿终于睁开了它一直紧闭着的不断留着黑血的第三只眼。
整个第三只眼已全被污浊的墨色所染,唯独最中间还剩下一抹幽幽的碧绿。
“!!”见到它睁眼,酷拉皮卡身体骤然紧绷,下意识拦在慕言身前。
慕言微微一怔,轻柔地拉了拉酷拉皮卡的手,笑道:“没事的。”
她完全没感觉到三眼碧猿有恶意。
可原本神情冷肃的酷拉皮卡却骤然一僵,脸上露出一抹不自在的神色,他缓缓将手从慕言的手中抽了出来,默默退到一边,甚至和慕言保持了几步的距离。
虽然有些疑惑酷拉皮卡的反应,但慕言这时候并没有过多思考,而是对上了三眼碧猿的第三只眼。
——原来,它们的名字是这样得来的。
如果没有被无穷无尽的毒液侵染,恐怕会是非常漂亮的如翡翠般璀璨通透的碧绿色吧。
一人一猿温和对视,如温暖的泉水般的意识海静静相连,相互感受着对方的意志。
三眼碧猿的声音再度响起,比之前更加温柔,甚至带了几分由衷的感激与喜悦:【真的很感谢您能答应我的请求。】
“……你看到了什么?”
【您和您的伴侣一起救了我的妻子和孩子。】
三眼碧猿的声音忽然充满愉悦与欣喜,如柔和的清泉叮咚,仿佛山涧里流泻的飞瀑,令听到的人在刹那间仿若看到传说中的五色鹿。
它所到之处,遍开希望之花。
妻子和孩子?
慕言微微疑惑。
难道是指凯特所看到的另一只三眼碧猿?但他只看到了一只啊,还是说孩子被藏起来了?
还有……伴侣???
该不会是说酷拉吧?
慕言的脸上不由露出一抹古怪之色。
她可是板上钉钉要回地球世界的,不可能会一直留在猎人世界。
所以怎么可能会……?
应该不至于吧?
但传说三眼碧猿能看到未来,她又有些不确定了。
但这种心情……怎么说呢?怪怪的。
突然有个“权威人士”来给你预言你未来的老公是谁什么的……
仿佛看出了慕言的困惑,三眼碧猿又道:【我的妻子肚子里有孩子,他们为了让幼崽出世,并没有过分用毒素感染她。】
【但是……】
三眼碧猿的声音里猛然多出几分憎恶与杀意!脸色也变得更加狰狞可怖!
【那个家伙……就是被你们打倒的混蛋,却用一种无比恐怖的东西感染了我的妻子!】
【虽然……也是因此让琳娜发狂并杀死大量工作人员,成功逃离。】
【拜托了……请救救我的妻子,是您的话,一定可以。】
三眼碧猿露出一抹哀求之色,就连声音都变得无比低沉。
它们原本是实力强大的魔兽,现在却只剩穷途末路的哀求,这是英雄最后的绝路。
“我要怎么做?”慕言立即回道。
三眼碧猿第三只眼里仅剩的那一丝幽绿光芒骤然一亮:【我会向您传递我和妻子曾经生活的场景,以及我的一抹意志。】
【这样在您找到琳娜时,就可以获得她的信任。】
【您可以放心做您想做的事,她不会抵抗的。】
“……”可听到这句话,慕言的目中却流露出一抹悲哀。
“不会抵抗”这四个字,让她的眉头深深蹙起。
可从三眼碧猿那儿传来的意识,却更加温柔与包容。
【真的很感激您……】
【能在最后的时刻,遇上像您这样的人类,也是我莫大的荣幸。】
“最后的……时刻?”慕言有一抹不好的预感。
三眼碧猿的声音却十分坦然:【我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
【虽然很抱歉……真的很抱歉……我代这里所有被关押的同伴们,一起向你道歉……】
“什么?”慕言心中的不安扩大。
“好好的道什么歉?”
“我不接受!”
【可是……真的,非常抱歉……要向您拜托这样的事……】
【您明明是这么的温柔……或许会让您很难过……但是,拜托了……】
【拜托了……】
【拜托了……】
【求你了……】
【求您……】
【对不起,拜托了……】
……
忽然之间,原本安静的地下三层,此起彼伏地响起各种生物性的电波意识。
原本安静趴在钢化玻璃培养皿壁上的各种“怪物”,一时间全都骚动起来。
有的敲打钢化玻璃壁,有的尾巴在合金地面狂甩,有的疯狂扯着牵连在身上的“毒液”输送线,却被精密的自动控制化的培养皿里伸出的强制“镇定剂”针头扎住,不甘地软倒下去。
慕言的脑海里,顿时产生一股荒诞的情绪。
这些家伙……在求死。
它们……又在求死?
在她进来的那一刻,它们就在疯狂求死!
可是害它们变成这样的家伙不是已经完蛋了吗?不可能会再伤害它们了,为什么还想要放弃生命?
难道它们不知道生命可贵吗?
“是……不可能治好吗?”慕言的声音变得压抑。
“不,等等,我有一个朋友,他叫凯特,他是个幻兽猎人,一直是动物们的朋友,他或许会有办法……”
“就算不是他,还有别人,厉害的念能力者非常多……对了,还有这个用毒的家伙,他还没有死!我可以让他把毒素从你们身体里吸出来,一定会有办法的!所以……”
旁边的酷拉皮卡也忽然明白慕言的意思,他有些发愣地看着这些“怪物”,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只是秀气的眉头紧皱,拳头骨节捏得发白。
【很抱歉……已经不可能治好了……】
三眼碧猿的声音非常轻柔:【您忘了我们的特异能力吗?……】
【我的身体机能,已经彻底被毁坏了。】
【在这里的大家也都差不多。】
【如果断掉电源,只需要几秒、至多几分钟的时间,我们就可以彻底解脱。】
【您愿意……帮我们这个忙吗?】
【这就是我们所期望的……最后的、最终的愿望。】
【拜托了……请以您慈悲温柔的心……满足我们这个卑微的愿望。】
三眼碧猿的声音依旧温和,带着接受一切的泰然平和,还有一丝恳切的请求。
它一开口,其他的生物性意识全都缓慢熄止。
很明显,它算是这群生物的首领。
“……”可慕言一时间,哑然当场。
她有些呆愣地看着三眼碧猿,甚至感觉自己的脑子变得混沌了,有些理解不了它说的话。
……它在让她杀了他们?
她忽然不理解这几个字。
可这完全不妨碍她开口说道:“对不起……”
“很抱歉……”她低垂着头,说出同样的话。
“真的很抱歉……”
她深深低着脑袋,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
是他们来得太晚了,真的很抱歉。
人类就是这么糟糕的物种啊,真的……很抱歉……
【您这样让我更加怀有歉意了,但是,大家的愿望都跟我一样,拜托您……恳求您……让我们安息吧。】
【请您,让我们解放吧。】
请毁掉这里的装置,断掉这里的电源。
【如果您做不到的话,我们还将继续这样的循环……】
新的军队会接手这里,新的研究所负责人会继续研究,生物病毒的实验永不终止,它们会无休无止的痛苦下去。
直到肉.体和灵魂完全崩碎,达到真正意义上的终止。
或许实验还会更加隐蔽,或许会变得更不为人所知,它们甚至会被转移,但这种事情永不会息止。
随着三眼碧猿说完,其他的生物性意识再度响起,一个接着一个。
【请让我死去吧。】
【求你了。】
【感谢你。】
【让我逝去。】
【想要安息……】
【安息。】
【死去……】
【拜托了。】
【拜托了……】
【拜托你。】
……
无数个意识汇聚到一起,凝聚成一股股强大的意志,冲斥着慕言的神经。
千百个意志里,都是绝望和死去,没有丝毫求生之意。
慕言低垂着脑袋,忽然发现,她不知道她与酷拉打败万毒王的意义何在?
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她头一次觉得,自己拥有的敏锐的感知力,是一件让人痛苦的事。
她几乎发出呜咽的声音,眼眶在不知不觉间被打湿。
直到她被少年的臂膀揽入怀中。
直到她的意识海里,突然出现无边无际、绿意盎然又生机勃勃的原始森林。
阳光灿烂地照耀在翠绿的树顶,被茂密的枝叶打碎成无数精灵般的光点,清风温柔地摇曳,光点快乐地起舞。
林间忽的响起一声清越欢快的猿啼,又有另一声与它交相呼应,两只三眼碧猿飞快地攀着密林里高大的树木,追逐嬉戏。
不时有其他可爱的猴子、相近的猿类爬上树干荡着秋千,对这场堪称猿类界的最顶级选手的“比赛”拍手称赞。
叽叽喳喳,鸣吼应和,扔着瓜果、树叶和鲜花喝彩。
一派温暖与祥和,一片愉悦与欢快。
“吼——吼吼吼嗷嗷——吼——”陡然间,身形更雄壮的三眼碧猿站在树顶发出一阵似乎带有独特意义的吼叫。
那只体型更为灵巧的三眼碧猿则疑惑地停了下来。
它们似乎在用独有的方式进行只有它们自己才能明白的交流。
然后,画面突的破碎。
充满欢乐的碧绿的生机盎然的森林消失,泛着冰冷光泽的金属和钢化玻璃又重回眼前。
慕言知道,意识里的世界是极其短暂的,而她只不过,才刚刚被一脸难过的酷拉皮卡搂入怀中。
“阿言……”
虽然根本没有听到她与三眼碧猿谈话的过程,但酷拉皮卡却从慕言的悲伤里以及这些生物的骚动里,大致猜测到它们的请求。
可是这种残酷的事,真的要让阿言来动手吗?
它们怎么能提出这样的要求?
不用想他就知道,阿言从小到大,肯定从未“杀死”过如此多的生命,从未背负过如此多条性命。
就连他,也是一样。
那么,他们应该无视它们的请求,就此离开吗?
到底,什么才是正确?
假装看不见它们的痛苦,让它们继续这么“活下去”,就是“仁慈”吗?
可以这么心安理得地告诉自己“我的手上还好没沾染任何鲜血”吗?
但是……又能这样轻易“杀掉”它们吗?
他们凭什么,他们有什么资格决定他人的生死,就因为它们拜托吗?
酷拉皮卡,忽然之间,陷入两难的抉择。
他向来自诩还算聪慧理智,也在此时,变得迷惑且不解。
听到酷拉皮卡为难的喊声,慕言微微一怔。
她重新抬起头,看到少年的眼中有和她一样的迷茫。
那秀丽又温柔的眉眼,此时微微蹙起。
那柔软的金发轻轻颤动,精致的面容变得忧愁而又迷惘,但那无时不刻不萦绕在他身边的温暖的气息,依旧如故。
慕言看着他,真的觉得,有时酷拉就像落在凡尘的天使一样。
慕言的心,不由微微放松。
她轻柔地回抱酷拉,圈住他的腰,脑袋搁在他的肩头,鼻息间是少年干净的略带青草的气息。
忽然的,她那困在死局中的心,变得柔软而又澄明。
“酷拉真好。”她轻轻地说。
“有酷拉在,真是太好了……”
面对少年越发困惑的眉眼,慕言轻柔一笑。
她将脑海里干扰她的那些充满请求的意识全都排除。
将头抬起来,环顾四周。
将所有被封锁在圆形钢化玻璃培养皿里、各色各样奇形怪状、一心求死的生物们,一一尽收眼底。
它们也在回视着她,恳求着她,甚至在平静的、安宁的和她做着最后的告别。
她能感受得到,这些生物在面临可能性的死亡时,反而是喜悦的、解脱的、放松的、祈祷的、甚至是感激的……
她发现自己在这些意识里竟然找不到一丝一毫不协调的杂音。
它们在共同决定着自己“死亡”的命运。
真的是……
慕言无奈地露出一抹苦笑。
她摇了摇头,真的觉得自己的人生有些荒诞了。
【拜托了……】
【谢谢你。】
【非常感谢……】
【感谢您……】
【祝福你。】
【祝愿……】
生物性的意识,再度向她传递。
仿佛它们已经认定,温柔如慕言和酷拉皮卡,一定不会拒绝它们如此希冀的请求。
然而。
“你们感谢得太早了!”慕言突然双手掐腰,一副完全不买账的“混蛋”模样。
她清秀好看的眉头拧在一起,一只手伸出来指指点点,气得腮帮子都要鼓起来。
“真是的,被你们带了半天节奏,脑子都要不转了。”
“还有,我才不要听你们的!”慕言很大声,固执得像颗顽石。
“至少,现在还不要!”
“没到最后一刻,没到绝对没有任何办法,没到没有拖着一群混蛋一起完蛋,我才不会轻易放弃!”
“所以你们也不许!”
“不就是担心我们走了以后,又有新的混蛋来接手,让你们继续痛苦吗?”
“那解决掉这个后顾之忧就行了吧?”
“等一切麻烦都解决,等你们的身体被千方百计地治好……就算是残疾也好,就算不能恢复如初也罢,但至少那个时候,你们可以自控,可以自己决定自己的未来。”
“如果那个时候,你们还是决意想死的话……”
“麻烦你们,通通自行了断!”
此话一出,旁边的酷拉皮卡神情古怪,原本紧皱的眉头轻轻松开,甚至露出一抹想笑的表情,但又不好意思在阿言如此生气的时候还笑。
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别随随便便就让别人动手杀你们,我真没有随便杀人的嗜好。酷拉更没有!”
“说出这种请求的你们,通通让人想揍!”
“咋滴?”在发现生物们接连露出烦躁、愤怒、不解、郁卒、甚至想揍她的情绪后,慕言哈地一笑,掐腰道,“来啊,等你们能自由行动后,出来打我呀!谁怕谁呀?”
“行了,都不许吵!等会我就出去把外面的工作人员和护卫兵全都干掉,让他们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
“还有,我现在就要给能解决问题的关键人物打电话了,你们都给我安静!谁吵就诅咒谁死地最晚!”慕言凶巴巴又稀奇古怪地威胁,然后深吸了一口气。
自我吐槽自己竟然这么快又要找金,该不会被嫌弃她太黏人吧?
可恶,谁叫她认识的人里真的找不出比金还更好用的人?
哼,就算他倒霉吧。
慕言直接拨通金的电话。,新m..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打开,老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会打不开的,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