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推他下楼?”苏明冉喃喃自语,他已经没办法对这件事生气了,只觉得可笑。 他这副样子在顾沛和他那对父母眼里,成了推祁星河下楼心虚的表现。 “从这逆子回家的第一天起,就对星河有偏见,顾沛你不是苏家的人不知道,他啊,心眼坏透了。” “可怜星河时常对我说,他是家里的一份子,好好照顾着,说他受点委屈不算什么。你不信你问严倩,严倩是他妈,这点她最清楚。” 顾家现在风头很盛,许多商贸往来或多或少都要经过顾家那边的点头,苏任华见顾沛护着祁星河,添油加醋地在顾沛面前说着。 严倩对待苏明冉一向是冷漠的,她敷衍着配合苏任华点头。 “顾沛啊,你好好安慰星河,星河膝盖伤了,我担心他还有其他伤着的地方,一会儿得做个全身检查,我和他妈妈还有点事,你能不能陪着他?” “苏伯父,客气了,我和星河是朋友,我会陪着他。” 他们谁也没注意到苏明冉越来越苍白的脸色。 苏明冉心中泛着冷笑,他清楚地知道无论他怎么解释也不会有人相信,即便说了这句话也会被认定是说谎,而正在撒谎的祁星河会被认定是真话。 多么可笑的真话,他推祁星河。 苏任华拉着严倩,找了个借口出去,顺便瞪着苏明冉,意思是苏明冉赶紧出去,别影响顾沛和祁星河待在一起的时间。 苏明冉也不想再待下去了,转身离开时,顾沛叫住了他。 “你出来,我有话对你说。” 苏明冉一顿,跟着顾沛出了病房来到没有人的楼道里。 “你为什么要推星河。”顾沛始终不明白面前的苏明冉为什么变了,“我记得你原来不是这样的,也从来不会欺负星河。” 在顾沛的眼里,苏明冉是个乐观开朗心善的朋友,所以他很愿意和苏明冉一起玩,直到祁星河有次抽泣地告诉他,苏明冉一直在家里欺负祁星河。 那次祁星河喝得有些醉,苏伯父拜托他把祁星河送回家,祁星河把他当成了其他人,哭着向他哭诉自己在家里的遭遇。 那时候顾沛才知道,原来他一直奇怪祁星河为什么姓“祁”为什么不姓“苏”,原来是因为祁星河是苏家的养子。 “我一直把他当成亲哥哥一样尊敬,从小到大他要什么我都给他,为什么他还要欺负我?爸妈都偏心他,为什么还要说爸妈都只喜欢我?” 也正因为祁星河那次的醉酒,顾沛逐渐注意到祁星河,也逐渐同情起祁星河的遭遇。 只是他从没想到过苏明冉竟然那么坏,会推祁星河下楼梯害祁星河受伤,还好祁星河伤得不重。 面对顾沛的质问,苏明冉扯起一抹笑,“所以在你眼里,我原来那么坏的吗?” 顾沛皱着眉,不明白苏明冉为什么这样笑,笑得人全身发冷,“星河是你们家的养子,恰巧是你刚离家那会儿他才回来,你讨厌他情有可原。但你回来后,苏伯父苏伯母对你很好,星河也处处忍让着你,你因为儿时父母的过失,把气全都撒在星河身上,这不公平。” “对我很好?忍让我?对祁星河不公平?”苏明冉像是听到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他很想告诉顾沛,他那美好的幻想是假的,根本不是他想象的那样。 苏家的那对父母对他很糟糕,有时候他回来晚了连饭也不曾给他留过,祁星河四处挑衅着他,是自己从小忍受着祁星河,是他遭受了最不公平的待遇。 “不是吗?”顾沛问。 苏明冉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他那对父母怎么编排他都无所谓,但顾沛是他唯一的朋友,他不想被误解。 “顾沛,我没有推他下楼,也没有对他不好,他的吃穿用度是家里最好的,连我那个姐姐都没有他的待遇好,苏陌见到他都得忍让着他,我又怎么敢欺负他?” 苏明冉见顾沛的神色有变,似乎是相信他说的话。 他压下心中的烦闷耐心地解释着,放下他自以为傲的尊严,说着对他自己而言难以启齿的话,“我十三岁回到家,进家门的那一刻,所有人嫌弃我,他们说我是乞丐,从一开始就看不起我,我……” “苏明冉你还要撒谎到什么时候?” 苏明冉怔住,好半晌闭上了嘴看向顾沛。 “星河告诉我,你嘴里没有一句实话,我起初不相信,现在想来是我太单纯了。”顾沛盯着苏明冉的目光带着浓浓的失望,“苏伯父和我父亲一起谈事经常谈起你,说小时候很对不起,他们怎么可能说你是乞丐?” “你的父母生你养育了你,千辛万苦把你找回来,就该被你这么诋毁?” 一字一句戳得苏明冉的心,千疮百孔。 苏明冉垂下眼帘,不再辩驳也不再解释,他想不通为什么连顾沛都不愿相信他。 忽然苏明冉意识到什么,问:“你是不是喜欢上了祁星河?” 顾沛因为这话开始结巴,“你你你胡说什么!” 苏明冉一直以来的疑问得到了证实,突然理解了顾沛对他的态度轻而易举发生了转变。 喜欢上一个人不需要千万条证据就能够轻而易举相信喜欢人说的话,所以苏明冉说了再多解释了再多也是没有用的。 只是苏明冉有些难过,他以为顾沛或许会看上他,也难过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喜欢他。 “明冉,我还念着你是我的朋友,所以劝你几句。”顾沛深深叹口气,“星河对你没有恶意,他是真的把你当作亲哥哥一样来看待,他很善良,连路过的蚂蚁都不舍得踩上一脚,更不可能对你怎么样。” 苏明冉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他有些悲伤地望着顾沛,顾沛喜欢上里头的那个人,可里头的那个人会真心喜欢他吗? 祁星河看上的是顾沛这个人,还是顾沛背后的家室?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一个人的命运不是他能够左右的,况且顾沛已经不相信他了。 顾沛说完话重新进了病房,苏明冉一个人在楼道里站了很久。 似乎从回家的那一刻起,苏明冉从一个火坑跳进了另外一个火坑。 他常在想,是他回苏家的这么长时间痛苦些,还是被人贩子抓去乞讨的那段时间痛苦? 他反复地对比,觉得还是留在苏家的时间更痛苦。 被人贩子抓进小黑屋有他的小伙伴抱团取暖,也有被人贩子卖到那的姐姐会心疼地关照着他们。 即使每天过着害怕挨打的日子,但一想起他的家里人有可能正在外面找着他们,有了希望日子也就不难捱。 不像是在苏家,看不见一丝希望,每天行尸走肉地活着。 在楼道待了很久,苏明冉推开楼道的门走向了祁星河的病房。 病房内顾沛已经不在了,只有一两个护士检查着祁星河的身体。 护士想抽祁星河的血去化验,被祁星河阻挠。 “我不抽!我又没怎么样!” 护士耐心地对他解释,“你爸爸交代过我们要为你做全身检查,你不做你爸爸马上就过来看着你做了。” 护士也不明白,祁星河刚开始很配合,一到抽血非常不情愿,折腾了好久护士再三保证只是抽血化验,化验结果会第一时间交给他不交给其他人,祁星河才愿意。 苏明冉看了好一会儿,等到护士全都出去了,这才道:“戏演够了?你到底说了什么,让顾沛这么看好你。” 祁星河抱着顾沛特地从家里给他带来的排骨汤,炫耀着:“怎么,你吃醋嫉妒了?” 苏明冉其实并不愿意来同祁星河说这些话,奈何他想知道小黄究竟是怎么被祁星河发现的,一条狗究竟为什么能让祁星河这么地讨厌。 “顾沛怎样我管不着,你也管不着。我来是想问,我的狗怎么招惹你了。” 说到这个,祁星河那副小人嘴脸赤/裸裸地显露,“因为你啊,你是苏家的一条狗,我弄不死你,但我可以弄死它。我让人盯着你和你的狗很久,看着你把它带进房间,看着你准备带它下去,我就下手啦。” “它也好笑,想挣脱我们的控制,可它不敢太用力,怕动静太响,也不敢叫得太大声。畜生就是畜生,和它的主人一样,在苏家苟且地活着,我轻而易举就能玩弄它。” 顷刻间,苏明冉心中的火焰越来越旺。 是他告诉小黄千万别出声否则他们都会遭殃,所以小黄连挣扎都不敢太过怕出声响。 但小黄有什么错?他在苏家处处忍让着,处处受着,为什么连条狗他都能护不住? 苏明冉的手在颤抖,捂着越来越疼的头,想撑着墙壁,反倒是吓了祁星河一跳。 王竹跟着苏任华再次进了病房,祁星河眼疾手快地把手中的保温杯给砸在地上,冲着苏任华哭喊着。 “爸,你刚才不在,苏明冉又凶我!他说他要趁着你不在掐死我!爸,我害怕!他之前说用针扎我,现在又想要掐死我,我害怕有一天我会死在他手上!” 苏任华暴怒高高举起手,甩了苏明冉一耳光,朝着苏明冉怒吼,“你从今天起收拾东西给我滚出别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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