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下了一整夜的雨,整座城市染着雾气。 苏明冉昨夜特地从简陋的箱子里翻出毛毯盖在身上,今早醒来还是觉得冷。 他搓着手臂,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 这间房间装潢很简陋,只刷了一层墙面,里头的家具只有一张床和一个大箱子,是以前储物间改良的。 他下床洗漱打开窗户,外头冷冽的风吹着他额前的头发,小黄在他脚边安静地坐着看他。 昨晚雨下得有些大,院子外他给小黄做的简陋狗窝大概是不能用了,昨夜他偷摸着带着小黄住进他的房间。 小黄是他花一百块从狗贩子里救下来的小狗,是一只中华田园犬,很乖,也是他在苏家唯一的玩伴。 苏家人不喜欢它,所以苏明冉不能光明正大地养它,把他安顿在这座别墅外不起眼的小角落,每天给他喂从厨房偷来的剩饭。 现在是凌晨六点,苏明冉特地很早起,苏家人一般早上八点起,他可以趁机把小黄送出去。 苏明冉来到房间门口,朝着小黄“嘘”声。 小黄尾巴拍着地面,随后乖巧地跟着苏明冉出了房间门。 一出去,苏明冉发现家里的几个佣人在各个房间内穿梭,偶尔能听见祁星河和他母亲的笑闹声,以及他姐尖刺的嗓音。 外头人有些多,苏明冉示意小黄回他房间去,小黄尾巴扫了扫苏明冉的小腿,迈着小步进了房间。 他拦下一佣人询问:“今天为什么都起那么早?” 佣人手里抱着衣服被苏明冉强行停住脚,脸色不耐地道:“你不清楚今天是家宴,外头所有有头有脸的客人都得来?” 这话问得苏明冉一阵语塞。 佣人稍顿鄙夷地撞开他,“忘了,你不知道也正常。” 苏明冉踉跄了两下,自嘲地笑了,现在连家里的佣人都知道他是家里最不起眼可以随意拿捏的人。 苏明冉是十三岁回到苏家,他七岁时在放学路上被人捂住口鼻拖进黄包车拉走了。 他花费了六年时间拼了命从暗无天日的黑屋子里逃出来回到家,却发现家里早已经没了他的位置。 苏明冉被拐走的那年,祁星河以养子的身份被父亲接回家,承包了家里所有的宠爱。 父亲待祁星河犹如亲生,母亲不喜家里三个孩子却唯独对祁星河宠爱有加,哥哥更是对待祁星河百般呵护,大概只有他的姐姐同他一样厌烦祁星河。 苏明冉很讨厌祁星河,从回到家的第一眼,他就明白他和祁星河不对付,当然祁星河也看不惯他。 重新回到房间,苏明冉等到外头的动静小了点,再把小黄放出去。 他偷偷地穿过走廊,走向后院。 居住区链接后院的地方有一处阁楼,阁楼很少人会来,阁楼下是一排有些陡峭的长阶梯下去就能够通往后院,每次苏明冉挨了骂都会从这儿溜出去散心。 那阶梯很久没被人使用过,他们习惯从前门走以至于阁楼那儿有些老旧,每次苏明冉下去都得小心翼翼。 苏明冉招呼着小黄过来,小黄甩动着耳朵颠颠地跑向他。 “阿黄千万别出声,一会儿就算是摔倒了也不能叫出来,否则我们得遭殃了。”苏明冉告诫小黄。 小黄哈着气,一知半解地舔着苏明冉的手掌心。 苏明冉笑了,揉着小黄的头顶。 他有些瘦所以看上去不太好惹的模样,但只要笑了嘴角边的酒窝就会显露,灿烂又可爱。 “乖。” 他们刚要下去,走廊另一边有人在叫他,听着声音似乎很着急的模样。 “苏明冉死哪儿去了?苏明冉!” 来不及带小黄回去时间不够很有可能撞上找他的人,也来不及带小黄下去楼下院子,楼下全是佣人,没了他小黄一定会被发现。 苏明冉小声地道:“小黄,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别出声,我一会儿回。” 小黄坐在一边乖巧地哈着气。 苏明冉朝呼唤他的声音走过去。 是佣人找上他,他爸苏任华叫苏明冉过去。 苏明冉跟着佣人来到苏任华的书房,此时的苏任华正慈爱地看着祁星河。 祁星河举着面前从国外专机运送过来的礼服问苏任华:“爸爸,这件好看吗?” 苏任华笑着夸,“我们星河穿什么衣服都很好看!” 祁星河抱怨着,“本来还有一件更好看的,但从国外托运过来还得一周我就不要了!” 眼神瞄向苏任华的手腕,“爸爸,我缺一块手表。” 祁星河上周就看中了苏任华手上从拍卖市场花费高价买回来的手表,这块手表是古董货苏任华现今最喜爱的一块,他哥也看上苏任华都没有给。 苏任华对祁星河一贯很大方,“星河喜欢?拿去吧。” 祁星河欢天喜地地接过,说了好一通好话,“我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爱你哟~”眼神飞向苏明冉,得意洋洋地回到他的房间。 祁星河一离开,书房里的气氛顿时冷凝。 坐在靠椅上的苏任华点了一根烟抽了两口,终于有空理会他另外一儿子,“来了?” 苏明冉站得很端正浑身绷得很紧,“您不是早看见了?” 苏任华皱着眉“啧”了一声,他一贯不喜欢苏明冉这副呛人的姿态,苏家没有欠他什么。 “你好好说话能死?”苏任华压下了点火,抽了口烟道明叫苏明冉来的目的,“今天家宴会来很多客人,你会弹钢琴,给客人弹一首拿手的。” 苏明冉扯了下唇角,也就这种时候苏任华才会想起他。 “你这衣服…得换一件。”苏任华从上到下打量着苏明冉,叼着烟招呼着佣人,“我记得星河有几件不穿的还挺新的,都拿给他吧,现在没空买新的。成天穿得像个路边的乞讨,还以为我们苏家亏待了他。” “您可不就是把我当成乞丐养着。”苏明冉冷声说着转身走出客房。 他不管苏任华的脸色变得有多么难看,指着他的背影怎么骂人,苏明冉都没有理会。 苏任华向来如此,有用的时候才会记起还有他这么个儿子。 只是苏明冉不懂,祁星河到底是苏任华的养子还是在外头抱回家的私生子,为什么苏任华对祁星河的宠爱高于对他的长子。 苏明冉没空理会这些,现在把小黄送出去是要紧的事。 小跑去阶梯,准备呼唤小黄,他察觉阁楼有些不对劲。 刚欢天喜地得了名贵手表的祁星河,正蹲在阁楼一角落。 苏明冉眼皮跳动着走了过去,忽而瞳孔紧缩,他发现祁星河用粗绳子把小黄捆了起来。 这片地方祁星河是不屑来的,苏明冉从离开到回来不过十分钟,祁星河到底是怎么发现小黄的? 苏明冉没来得及想,他看见祁星河用细细的针扎进小黄的皮肉里,小黄痛苦地挣扎却挣脱不开。 祁星河笑得很开怀。 苏家养一只狗不是什么大事,苏明冉带回小黄时求了苏任华让他留下小黄,小黄不会乱咬人不会捣乱,如果咬了人咬坏了院子里任何东西,他立马送走。 原本苏任华就要点头答应了,偏祁星河说讨厌这条狗。 他不明白小黄哪里招他讨厌了,每次祁星河在别墅外偶尔遇见小黄就用石头砸它,小黄一点都不敢吭声,只是灰溜溜夹着尾巴逃走,惹得祁星河一阵大笑。 而现在更加过分。 祁星河命人用绳子把小黄的手脚捆起来折成痛苦的弧度,小黄的嘴被布条死死捆着,祁星河用针扎着小黄最柔软的腹部。 苏明冉赶来时,小黄已经被折腾了一回,它挣脱不开,两只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向苏明冉,一颗颗眼泪滚下来。 一瞬间苏明冉脑子一片空白,他浑身颤抖拼了命扑过去,重重地推开祁星河和周围的佣人。 祁星河手里的针刮破苏明冉的手臂,留下一道长长的划痕,血珠顷刻涌出,但苏明冉没感觉到疼,他扯开捆绑着小黄的绳子,撕开布条。 小黄仓皇地跳下阶梯,摔了好大一跤,迅速爬起一瘸一拐地跑走了。 苏明冉松了口气,狠戾地盯着祁星河。 祁星河被佣人搀扶起,他的手臂被地面蹭得有些红,佣人细细帮他吹着。 “苏明冉,你完了,你敢推我!”祁星河尖刺地叫着。 苏明冉隔了很久才明白为什么看见祁星河的第一眼会那么讨厌他。 他被人拐到陌生的县区里,负责照看他们的是一群高大的成年人。 那群大人中个子最高的那人,会在周末时撵他们上街乞讨,这是他们最难熬的日子。 如果一天下来没有讨到钱,高个子的人会用长长的皮鞭殴打他们,把他们饿个好几天。 那会儿苏明冉为了躲过挨打,见到人就举起碗,有些穿着漂亮衣服特别高傲的小孩见到他,故意从兜里取出钱扔在垃圾桶里,看他翻找着臭烘烘的垃圾捧腹大笑,指着他骂他“死乞丐”。 还有些孩子会朝他们厌恶地吐口水。 这副嘴脸在祁星河身上重叠。 苏明冉没有讨厌错,祁星河身上有和他们一样的毛病,高傲冷漠,被宠坏地坏心眼的小孩。 坏小孩长大成人,变成坏透了的恶人。 “你虐待动物有理了?”苏明冉起身一步步靠近祁星河。 通常而言祁星河是不害怕苏明冉的,小时候他非常喜欢欺负苏明冉,反正他做了什么,他的爸妈都不会怪他。 但随着苏明冉渐渐长大,反抗的次数越来越多,看他的目光愈发凶狠,祁星河偶尔会发憷。 “动物?不就是个畜生,又不是绑了你。”祁星河横了苏明冉一眼,掐着佣人的手臂,壮胆子。 苏明冉捡起落在地上的针头。 祁星河心觉不妙,“你干嘛!” “它不是畜生。”苏明冉用力推开祁星河两边的佣人。 他个子比祁星河高一点,身板很瘦,两只胳膊仿佛只挂着一层薄薄的皮肤,抓着祁星河的手腕力道却很大,浑身散发着狠戾,“你是畜生。” 祁星河挣扎着,大喊大叫呼唤着家人过来,瞥见走廊那头的人影,心思一动,用尽力气把苏明冉推向阶梯。 苏明冉的耳朵瞬间听不到声音了,紧接着是控制不住的失重,他两只手臂往前伸展像是要抓住些什么。 而祁星河一脸得逞地看着他,得意地往前迈步,但下一刻他自己没注意脚下踩空了,一同掉了下去。 一时间后院尖叫声不断,苏家的众人匆匆赶来,一群人扶起祁星河,没人管被祁星河压在身下的苏明冉。 苏明冉的头重重砸向地面,他有片刻看不见任何东西,整个身体像是被强行拆解。 隔了会儿,剧痛传来,尤其是他摔下去下意识撑起的手。 好不容易恢复了点视线起身,苏明冉的脸颊被扇了一耳光,又跌落地面。 他的哥哥苏陌紧紧抱着祁星河,眼神锐利地盯着苏明冉,“苏明冉,你怎么敢推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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