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 皇帝传召温丞相去御花园赏梅伴驾。
温丞相自是欣然前往。
温辞玉听说了这个消息后,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好,便匆匆披上了披风, 亲自把温丞相送出了门。
温丞相上马车的时候, 温辞玉凝视着温丞相,眸光中不觉闪出一丝担忧。
可就在这时,正要上马车的温丞相忽然回头抬手轻轻抚摸了一下温辞玉的头发, 神色含蓄地笑了一笑:“辞玉, 不必再跟了。为父可是长命百岁的命格呢。”
温辞玉:!
他忍不住抬头跟温丞相对视。
温丞相也神色平静地跟他对视。
眸光相接,温辞玉恍然大悟。
原来温丞相也不是对皇帝的安排一无所知。
一时间, 温辞玉愈发揪心了——他不知道温丞相到底知道多少,自己要不要提醒温丞相?
可温丞相说完那句话后,却并没有多留,只那么看了温辞玉一眼,便毅然回头,踏上了马车。
等温辞玉再看的时候,车帘落下, 他只能瞥见温丞相最后消失的背影了。
温辞玉:……
不过转念一想,温辞玉心头一动, 又觉得此时此刻就是离开的最好时机。
无论温丞相到底知道多少,自己留在皇城对于温丞相就是一种拖累。
不如,趁这个机会,尽快离开!
想到这, 温辞玉便果断对一旁的丛云道:“丛云, 你快备马车,我要去馨兰阁看看我上次订的那几套宣纸到了没,顺便再看看有没有好的砚台。”
丛云愣怔——刚才还看到温辞玉跟温丞相两人一脸惺惺相惜的模样, 那状态简直不像是送温丞相进宫伴驾,到有点生离死别的味道。
可现在温丞相一走,温辞玉又让他去准备马车?还要去馨兰阁看文房四宝?
丛云糊涂了。
不过温辞玉也由不得他多想,又催了他几声,他只好揣着一肚子疑问去准备马车了。
·
馨兰阁在京城比较繁华的长街上,温辞玉进了馨兰阁,进门便是一句话:“有三十四年以上的徽墨么?拿出来让我看看。”
温辞玉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神色奇怪地望着他——温辞玉这个要求太奇怪了,要求年份就算了,还刻意要求多少年以上的,简直像是来砸场子的。再说,墨块放那么久了,一般来讲就只有收藏价值了,实际用起来并不会好用。
就连不算太通文墨的丛云听到这句话也怔住了。
唯独温辞玉神色不变,说完就等在那。
不过很快,就有穿着华丽锦衣的掌柜从里面走出来,笑着道:“客官,你上次要的徽墨已经准备好了,这边请。”
温辞玉微一颔首,就跟那掌柜进了里间。
留下一群一头雾水的公子哥们。
还是其中有一个人道:“哦,我记得了!这是丞相家的公子!”
其他人顿时议论纷纷,认为三十四年的徽墨一定是好东西。说不得有什么特殊之处。
于是,他们就抓着一旁伺候的小二开始询问。
把小二也问得一头雾水,心中叫苦不迭。
而里间,温辞玉被那掌柜引到一处僻静房间坐下,掌柜就道:“公子稍等片刻,我立刻去请主人。”
温辞玉道:“我们时间不多了,得尽快。”
掌柜:“公子放心。”说着就转身就出去了。
温辞玉在这小房间里等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戴着黑色兜帽的辜行宴走进了房间。
两人一见面,温辞玉连忙起身走过来,辜行宴顺势就抓住了他的手,低声道:“现在走?”
温辞玉点点头:“立刻就走。”
辜行宴:“好。”
两人很快就在掌柜的安排下坐上了一辆其貌不扬的小马车,秘密赶往城外。
·
马车辚辚,在官道上急速行驶。
两人在车上易容之后,又用了伪造的身份,很快就通了关。
离开京城的时候,温辞玉坐在马车里悄悄掀开帘子朝外面看去,不远处宏伟的皇城在这冬日有些灰暗的天空下显得十分压抑。却也渐行渐远了。
一切的一切,都宛如幻境中的幻境,潮水一般逐渐褪去。
温辞玉甚至疑心等他们走得远了,皇城会不会就真的变成一团浓雾,而里面的人就完全不存在了。
无论是温丞相和皇帝,都会不复存在,自然也不存在什么争权夺位的勾心斗角。
想到这,温辞玉一颗心忽然怦怦跳了一下,觉得这一切简直太顺利了,却又还是有点不太敢相信这一次会这么顺利。
他隐约有些不安,却又觉得如果这一切是辜行宴的安排,那么结局应该是好的吧?
忽然,一旁的辜行宴低声道:“快进来,有官兵。”
温辞玉吓了一跳,连忙合拢帘子,退回马车里。
但等退回来之后,他又意识到什么,有些狐疑地看了辜行宴一眼,道:“我们已经到了郊外,哪里来的官兵?”
他方才什么都没有看到啊。
结果辜行宴就微微一笑:“我都在这了,你还想什么官兵?”
温辞玉:……
不过默默看了一眼身侧的辜行宴,温辞玉就试探着轻轻抓住了他的手,轻声问:“阿宴。我有点担心。”
辜行宴:“担心什么?”
温辞玉迟疑了一下:“我担心父亲。”
辜行宴沉默了。
静了许久,辜行宴道:“你若是早说这句话,我也不会带你出来。”
温辞玉听到这,心头一跳,连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迟疑片刻,温辞玉说:“我知道我该走,无论是什么情况,我只要留在京城,都是一种拖累。可我又控制不住担心。”
即便知道温丞相是个“假人”。
可温丞相早上离开时看他那一眼,说的那句话还是让他心头不自觉震撼了一下。
辜行宴听完温辞玉的话,久久没有出声,等沉默到最后已经快变成一种冷淡的时候。他终于叹了口气,轻轻伸手,揽住了温辞玉的肩头,让温辞玉靠在他的肩膀上。
“你放心吧,父皇还要丞相交出他背后的势力,若丞相抵死不从,父皇也不敢轻举妄动。”
温辞玉眸光一亮:“真的?”
辜行宴:“嗯。”
温辞玉终于笑了。
听到这,他总算放下心来——他觉得辜行宴应该已经放下了心结,不会再纠结那些所谓的权力斗争了。
马车继续向前,在傍晚时分,马车抵达了一处十分僻静的大山前。
辜行宴这时勒马,让温辞玉下马车。
两人下马后,辜行宴就把马车解下来,打烂了,推进山下一处茂密的灌木林中。自己就牵着马,找到了一处极为隐蔽的小路,带着温辞玉深一脚浅一脚地上了山。
温辞玉也不问为什么辜行宴要来这山里,但辜行宴带着他,他就跟着辜行宴走。
辜行宴左手牵马,右手牵着温辞玉,在这崎岖密林中走了一会,他用手臂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忽然笑道:“我这样,像不像牵了两个儿子?”
天色黑了,温辞玉本来正在随身的褡裢里翻找着照明的折叠灯笼和火折子,听到辜行宴这话,刚拿到火折子的他忍不住就用火折子戳了辜行宴一下:“就会乱说。”
辜行宴微微挑眉,深邃墨黑的眸中笑意隐约。
温辞玉看了他一眼,懒得理他,就松开他的手,先点火折子和灯笼。
辜行宴就这么停下来等他。
不多时,一团明黄色的光芒“嗤拉”一声从温辞玉手中的灯笼里燃起来,顿时就照亮了前路。
辜行宴顺势接过温辞玉手中的灯笼,挂在马头前,自己则又牵住温辞玉的手,往前走。
就这样,两人一马又走了半个时辰,忽然,崎岖的小路消失了,面前是一片平旷的土地,土地上坐落着一处小小的院子。
这小院的样子简陋,但四面都是高高的围墙,门也是精铁铸成的,而砌墙的每一块砖都是精心烧制的火砖,异常坚固。
这样一个地方,就算被人找到,也很难入侵。
温辞玉本来以为辜行宴会在这个地方布置一个山洞之类的,作为临时居所,却没想到会有这么完备的一处院落,顿时惊了惊。
辜行宴这时看着温辞玉凝视着小院发呆的样子,忍不住就笑道:“你那些私房钱花的值得吧?”
温辞玉抿了一下唇,笑了:“值,很值得。”
辜行宴笑笑,又道:“这里毕竟离京城还是有些近,就只是我们的临时住所。等后面我们再去成都府,那里虽然地势偏僻险要,但人口稀少,山清水秀十分宜居。”
说着,辜行宴就走到大门前,按动了一个开关,那精铁制成的大门就徐徐向两边打开了。
温辞玉本来还想再问问辜行宴关于成都府的规划。
但这会看到小院的门打开,他忍不住就提步先走了进去。
虽然这里是作为临时居所,但辜行宴考虑到可能要在这里过度一到两个月,还是把东西配备得比较齐全。
院中四面是竹林,竹林上围了带刺带毒的铁器以及报警的铃铛,如果有人要翻墙进来,很难不受伤,也会第一时间惊动他们。
竹林旁边有两块花田以及四块农田,后面还有鸡舍和鸭舍,以及一片鱼池。
都是生机勃勃,看上去打理得很好。
小院里面是一个四合院的制式,到处都悬着风铃,窗户上也安着机关。
但推门进去,里面又是十分简朴素雅的布置。
温辞玉四处走,四处看,只觉得十分新鲜。
终于,辜行宴栓好马,在他身后笑道:“肚子饿了么?我去弄点吃的。”
四处观望的温辞玉总算回头:“这有什么吃的?”
辜行宴:“你等着就好了。”
半个时辰后,辜行宴端上一盘清蒸鲈鱼,一盘豉油蒸鸡,一碟腊肉炒竹笋,还有一碗冬瓜菌菇火腿汤,配上凉拌的麻辣莴苣丝。
另有一壶清淡的米酒。
食材都是新鲜的,而且做起来都不算太费事,简单又丰盛的一餐。
温辞玉以前从不知道辜行宴这么会做菜,本来都已经准备好了今夜吃馒头或者烤饼,结果这会看到这么多可口的菜肴,忍不住就放开筷子狠狠吃了一顿。
吃撑之后又喝了不少米酒,温辞玉脸上红扑扑的,心满意足、
头一次,他终于放下了心中那股莫名的矜持,伸出手抱着辜行宴的手臂就靠在辜行宴肩头道:“早知道你这么贤惠,我就早点答应了。”
辜行宴怔了一瞬,丝毫不生气,反而莞尔一笑,然后他就伸手捏了一下温辞玉的脸:“以后你会知道,我比你看到的更贤惠。”,新m..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打开,老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会打不开的,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