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及同行?”
说到最后这两个字的时候, 燕赤霞的声音明显上扬了一些,带着几分惊讶和意外的兴味,不过也仅仅只是一瞬, 很快就又恢复到一开始的漫不经心。
茯音这次化身的身份是一位话少道行高的修道者,同为道者的燕赤霞能一眼看出他这一层身份, 也算是在茯音的预料之中。
毕竟燕赤霞在这个以宁采臣和聂小倩的故事为主线世界,作为剧情者之一的他,从某种程度上来说, 在实力的定位上是可以与黑山老妖抗衡的存在。
燕赤霞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在茯音眼里, 等同于透明化。当然,他也并没有刻意去给自己营造出一种世外高人、卓然独立的高深莫测感。
他整个人的状态太过随意,也太过懒散。
若不是后背的长剑和手上的八卦乾坤盘, 很难会有人将他和那些四处抓妖抓鬼的道长联系到一起。
“你好呀……”率先开口的还是宁采臣, 他十分友好的对燕赤霞打着招呼:“你也是来避雨的吗?”
“可以这么说吧。”燕赤霞撩了撩眼皮,走进了兰若寺。明明他没有撑伞也没有穿蓑衣, 身上却并没有多少被雨水淋湿的痕迹。
茯音看向燕赤霞手中的八卦乾坤盘,只一眼便猜到了这其中缘由。他倒是第一次看到有道者将乾坤盘中的八阵图拿来了当遮雨的工具用。
注意到茯音的视线, 燕赤霞挑挑眉, 懒懒散散的说了句:“物尽其用嘛。”
他将八卦乾坤盘放进口袋里, 然后张开手臂伸了个懒腰:“好累,”说着便走向了茯音右侧的一处棺材。
这棺材上积了一层薄薄的灰, 棺材盖歪倒在一旁,燕赤霞也不嫌脏,直接就在这张棺材的边缘坐了下来。他翘着腿, 单手托着下颔,没什么精神的说了一句:“降妖除魔果然是个累活计。”
“你说是吧,同行?”他歪着头, 看向了另一侧的茯音,似乎是在找认同感,又似乎只是出于一种习惯的随口一问。
他的眼睛颜色是一种不怎么常见的偏浅的褐色,有点像是野兽的瞳孔,睫毛很长很直,此刻这么看着茯音的时候,明明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却因为这竖瞳般的眼睛而有了一种很深邃凌厉的深刻感。
茯音没有回答。
这燕赤霞的性格倒是和他所认知里的有很大的差别。
正气凛然暂时还没看出来,仙风道骨也不沾边。
茯音只看了他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好冷淡呀……”
燕赤霞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见同行这一副不爱说话的样子,他耷拉下眼皮,像是觉得无趣一般也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随后,他将背上的长剑随手放在旁边,然后整个人往后一栽,直接一个仰躺,睡进了这口棺材里。
宁采臣被燕赤霞这突然倒进棺材里的举动吓了一跳:“道长!”他急忙向这边跑过来,想要看看燕赤霞有没有事。
相比之下,被燕赤霞称之为不人不鬼的朱尔旦,则是镇定太多,他的眼神有些冷沉,对于燕赤霞那句不人不鬼的形容很是在意。
难道是对方看出了他的心脏其实是源于一个已死之人?心思转念间,朱尔旦试探性的问出了一句:“道长不是来抓妖的吗?”
“抓妖?”燕赤霞略显磁性的低沉的声音从棺材里传来,成功止住了宁采臣跑过来想要查看情况的步伐:“我是来夜宿的……”
燕赤霞不急不慢的说着:“没看到外面的雨下那么大吗,这方圆百里,就这么个破庙能勉强休息。”
听到燕赤霞这看似合理又不合理的回答,茯音的眼睫微动了一下,眼中的思量一闪而过。
朱尔旦这边,明显并不怎么相信燕赤霞这番说辞,他嘴唇翕动,还想再问点什么。
这时,棺材里的燕赤霞就突然一个起身。
这可把宁采臣又吓了一跳。
看着一惊一乍的宁采臣,茯音的语气放缓了一些,对他说道:“不用害怕。”
宁采臣闻言,顿时有些窘迫的干笑了一声。
显然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夸张。
燕赤霞瞥了一眼重新走回自己位置坐下的宁采臣,又看了一眼出言安抚宁采臣的茯音,英挺的剑眉微微挑了挑。
随后他伸出手,指了指朱尔旦身旁的那一摞书:“能借我一本吗?”
朱尔旦轻轻笑了一笑,解释道:“这些书不是在下的,是这位宁兄的。”
燕赤霞哦了一声,又看向宁采臣:“能给我借一本吗?”
宁采臣点了点头:“当然可以。”他回得十分爽快。对于读书人来说,有人想看自己书,那必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那就谢了。”燕赤霞随口道者,掌心里凝聚出一团幽蓝的浅光,下一秒,一本书就直接飞到了他的手中。
宁采臣看得一愣一愣的,反应过来之后,一脸崇拜的看着燕赤霞:“这就是传说中的隔空取物吗?好厉害!”
见宁采臣这一副夸样的样子,燕赤霞哼笑的嗯了一声,随后又是一个仰躺,直接倒进了棺材里。至于这本书,则是被他摊开盖在了脸上,当成了一个遮光的工具。
宁采臣见状,只好先暂时收起好奇,没有再出言打扰。
这时,一直昏迷的王安旭幽幽转醒,他有些迷茫的睁开双眼,迎上陈楚慧喜极成泣的欣喜目光:“相公你终于醒过来了。”
王安旭揉了揉自己那还有些胀痛的脑袋,略显困惑的问道:“发生了什么?”他就记得自己的脖子被梅三娘掐住差点窒息,再之后的事就没有任何印象了。
他在陈楚慧的搀扶下缓缓坐起身,扫视了一眼四周,发现多了好几张陌生的面孔。
陈楚慧抹掉眼角的泪水,开始跟王安旭讲起了他昏迷之后发生的事情。
陈楚慧的声音并不算大声,然而由于整个寺庙除了她之外,就没有谁在说话,所以即便她刻意控制了音量,说出来的每一个字却依旧清晰无比的传到了在座所有人的耳中。
宁采臣听得目瞪口呆。
什么两个世界,什么鬼,妖,画皮的....
宁采臣第一次产生了一种不真实感,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受到了非常严重的冲刷。
他眨了眨眼睫,又眨了眨眼睫,然后僵硬着身体,慢慢转向一旁的茯音:“我没有听错吧?”
见宁采臣这傻愣愣的模样,茯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语气淡淡的反问了一句:“不相信自己的所见所闻吗?”
这话无疑是给了宁采臣肯定的答案。
宁采臣脸色白了白,这才终于意识到这破旧的兰若寺里,似乎就只有他一个普通人。
宁采臣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这一刻,他总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恐怖和狰狞起来。
他垂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有些紧张的屏住呼吸,开始默默往茯音这边挪动。
注意到宁采臣这慢慢挪过向自己的动作,茯音并没有说什么,表情很平淡。
宁采臣见状,知道这是对方默许了他的靠近,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动作也大胆了一些,几步就靠了过来。
直到坐到与茯音只隔了两个拳头距离的位置之后,宁采臣心底的那份害怕才散去了大半。
“....那个....”
宁采臣小心翼翼的看着茯音,解释着自己这靠过来的行为:“我...我就是有点害怕....”
他倒是一点也不觉得说出内心的胆怯有什么不好意思,这个时候唯有这个姓关的黑衣公子能给他安全感。
虽然宁采臣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是他还是选择了相信自己的直觉。
对方既然是降妖除魔的道者,那肯定是极其厉害的,待在这样的人身边,他紧绷的心情才可以平缓一些。
为了不让自己继续乱想。
宁采臣决定再给自己找点安全感。
于是他闭上眼睛,将双手合十紧贴着额头的正中心,又开始在心里默念起来……
观音大士保佑,观音大士保佑,保佑我千万要平安,过了今晚,等我到金华寺办好事,一定每天都给您上供,早晚给您上香.....
“好吵....”
就在宁采臣念的正起劲的时候,燕赤霞的有些烦躁的开了口。
宁采臣一顿,差点以为这话是在说自己。好在他还能意识到这样的心声除了他自己,应该就只有观音大士能听到,虽然观音大士从来没有显灵过。
想到这,宁采臣又偏头看了一眼茯音。
茯音也看向宁采臣。
四目相对间,宁采臣顿时就像是偷看被抓包了一样,慌忙的收回视线。
至于真正被燕赤霞说吵的当事人,陈楚慧仅仅只是停顿了一下,就继续跟自己的相公说着事情的前因后果。
燕赤霞无奈的唉了一声,施展道法将横倒在旁边的棺材板往自己睡的这口棺材上一盖,自己给自己盖了个严丝合缝,以此来彻底隔绝外面的声音。
茯音的眼神里顿时浮现出一丝微妙。
已然崩坏的聊斋世界,连燕赤霞也这般不按常理出牌。
“他这样不会有事吧?”宁采臣发出了灵魂拷问:“这样睡在棺材里,不会窒息吗?”
“这位道长一看就道行极深,想必有自己吗方法能在密闭的棺材里吐纳呼吸。”朱尔旦宽慰了宁采臣一句。
说完这话,他便看向了观音神像的后方,陆元君已经过去看了好一会儿,也不知现在的情况如何。
………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流逝,没多久,窗外的雨渐渐停了下来,然而相反的,寺庙内的温度却随着黑夜的加深,变得越来越低。
到了后面,供台两侧的烛光也快燃尽。
宁采臣觉得冷,便用火折子点燃了木块,用来烤火,并示意其他人可以靠火堆近一点取暖。
朱尔旦道了谢,最先走到了火堆旁。
紧接着,王安旭也拉着陈楚慧走了过来。
梅三娘就是被王安旭用火烧死的,她看着火就心里不适,躲避还来不及,自然不可能主动凑过去。
这时,茯音右侧的窗户外突然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
下一秒,一只通体纯白的狐狸从窗外跳了进来。,新m..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打开,老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会打不开的,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