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那位看起来似乎不太正常的XX医生碰面后, 梅华月的心率一直居高不下。
而且,或许是那位来自青山病院的医生给直觉系的梅华月带来了非常奇怪的感觉,以至于她现在站在万众瞩目的演讲台上都有点无所适从。
可现在并不是她露怯的时候。
她的胸前正夹着“梅猫冰”的工作牌, 而“梅猫冰”其人,是嘻多多病院几乎所有职工的精神支柱——梅华月真不想信口雌黄,但问题是就在这儿。
这个被她随口编造出来的假身份,竟然真的成为梅华月在嘻多多病院里无畏驰骋的凭据。
而现在,她站在讲台上, 喉头不自觉地滚动。看着底下黑压压一片的脑袋,梅华月难得感到头晕目眩。
在这一瞬间门,她的大脑条件反射地给自己闪回了以往和笔友聊天的记忆。
“——你社恐?”
“——现在能有几个不社恐的年轻人?”
[赛啰啰]:“至少我不会?”
梅华月无言以对。
[赛啰啰]:“真没想到,”对方感叹了一句, “我以为你会是那种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的角色,人生充满了冒险和挑战。”
“救命,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的热血漫主角啊?”
[赛啰啰]:“因为被读者吐槽一句——男主实在是太油腻了, 女主到底是怎么喜欢上这种人的,然后就义无反顾地下乡种地几个月, 只为写出清爽不油腻的主角——就是这样的人。”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好了。”
[赛啰啰]:“我当然是在夸你。你的行动力很强, 做事缜密,难道不值得成为某部热血漫主角吗?”
梅华月记得自己当时双手敲打了很久, 删删改改半天后,才干巴地发送出两个字:“是吗?”
有时候她会觉得, 这位网上认识的“笔友”太过直率。
但在某些时候,也能用最快的速度戳中问题的核心。
梅华月从不觉得自己是某本热血漫的主角——
她大概,终其一生都是平平无奇的存在吧。
是主角的背景板、是充数的代名词、是连名字都没有的“那个人”。
看着台下无数张相似的人脸昂起头望着自己,梅华月的心中却没有产生被万众瞩目的愉悦。
从路人变成“梅猫冰”,这场巨大的恶作剧, 命运仅仅用了一天时间门造就。
……
刚毕业一年,梅华月作为灵活就业的小说作者缩在自己租下的小屋里,吃晚饭的时候收到了家里人发来的视频通话。
在一段家长里短的对话后,电话那头的妈妈似乎是不经意间门开口提到一句:
“——你外姑婆的孙子,也就是你表姑的儿子,你的表弟,”在一大段梅华月理不清的亲戚称呼后,她终于听到了妈妈的描述,“被送进了本市的那家精神病院里了。”
梅华月带着点惊讶:“啊?怎么会?”
虽然她大概率见过这个表弟,但梅华月目前脑子里并没有闪过对应的脸来。
“听说是痴迷网络游戏,还想着去参加什么电竞,管也管不住。”
原本还在无意识戳弄菜叶的女生忽然低下了脑袋。
要来了。
她心想。
果不其然,电话那头的妈妈状似无意地开口:“月月,你最近工作怎么样?”
“还不错。”她含糊开口,“工资也有按时发,这个月发了工资会给你们寄点回去。”
她的语气很生硬,但做妈妈的怎么会不清楚。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钱也不用寄回来,”电话那头的人在叹气,“但是你现在的这份工作薪资不稳定吧?更何况五险一金也没有保障。”
梅华月没搭话。
“何必呢,月月。”妈妈柔声道,“这个可以当做兼职,没必要当成主业——万一出了点什么问题……总之,妈妈建议你找一份稳定的工作。”
她当然知道妈妈说的稳定是什么。
毕竟人生的尽头就是考公考编。
哦,还有五险一金。
梅华月低声道:“嗯,我会仔细考虑的。”
“平平淡淡没什么不好的,月月,爸爸妈妈都是这么过来的。”
电话被挂断了,梅华月静坐在餐桌前很久。
……对,没什么不好的。
按照规划,她这一生都是平平安安的。
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平静生活。
她得想想,外面有多少人比她生活困苦?有多少人连饭都吃不上,学也不能上。
梅华月从年幼到现在,是按照父母的规划标准一步步走来的。
其路途中,从未出过差错。
“——梅花,字码多少了?”
手机忽然弹出一条消息来,是那位停笔很久了的[赛啰啰]笔友。
[梅花Y]:“还没开始。等等,你一个停笔大半年的家伙为什么开始催更我了??”
[赛啰啰]:“对于读者来说,催更就像一日三餐,少一餐都不行。”
[赛啰啰]:“你应该没有深夜emo吧?难道你也被论文之神卡住了?”
[梅花Y]:“容我提醒你,我已经毕业一年了。”
[赛啰啰]:“……”
笔友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最后回了一个“哦”。
大概是被现实打击到了吧。
梅华月忍不住扬起嘴角,她忽然顿住,小心翼翼地敲下一行字,删改许久后才发出去。
[梅花Y]:“你觉得,与众不同是件坏事吗?”
[赛啰啰]:“你果然深夜emo了,现在这是跳转到哲学谈心?先告诉我,如果我的回答你不满意,你不会连夜赶来杀友证道吧?”
梅华月:……
这家伙比我还沉浸在小说设定中。
[梅花Y]:“怎么会”
[赛啰啰]:“承认吧,你连问号都没加,肯定对我图谋不轨!”
梅华月:……
她承认,笔友插科打诨的技能树点满了。
至少现在梅华月的心情的确轻松不少。
[赛啰啰]:“我知道现在对你来说,需要的不是理性中肯的答案。”
[赛啰啰]:“与众不同不是坏事,至少对你来说不是。”
[赛啰啰]:“世界上没有两片一模一样的树叶。”
梅华月下意识想到那位有着乌黑茂密卷发的德国哲学家。
“每片树叶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笔友的‘正在输入中’就没有消失过,“你要尊重自然界的多样性与独特性。”
“……梅猫冰医生。”
梅华月还以为是[赛啰啰]在和她发语音,下意识道:“啊?谁?”
“——梅猫冰医生??”
坐在台下,距离她最近的医生A面露担忧:“您还好吗?”
差点就忘了自己在嘻多多病院里面了。
梅华月强压住自己倒吸一口凉气的欲望,她目光沉沉,绷住脸:“我很好,请坐。”
至于她来到这儿的原因……
是因为被至高无上的笔友[赛啰啰]开导后,梅华月决定鼓起勇气回一趟家,不仅是和爸妈仔细交流,还需要去了解一下表弟的情况——说到底,为什么表姑会因为孩子想去参加电竞,就决定把人送进精神病院啊?!
该不会是那种戒网瘾的病院吧……?
梅华月当即订了机票,在早上八点的检票口和笔友[赛啰啰]提了一嘴自己要去精神病院收集素材后,她放心地合上手机。
飞机到达的时间门还挺晚,在安静的机舱内,梅华月缓缓闭上了双眼打算眯上一会儿。
但没想到,叫醒她的竟然是窗外的鸟鸣。
灰白色的窗户敞开,露出外面翠绿色的树叶。蔚蓝的天如同油画般亮眼,偶尔能隐约看见天空之上振翅高飞的鸟雀。
但这一切都遮掩不住自己一觉后,从医院病床上醒来的事实。
梅华月:……
她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在做梦。
毫不犹豫地掐了自己一把,发现身体没有感知到痛觉后,梅华月更明白这是梦了。
是梦好啊,是清醒梦就更好了!
正巧这几天心情烦躁得很,梅华月直接撕开自己病号服上的身份牌,一拳干碎了推门进来的护士,拿起大针筒戳爆了匆匆赶来的医生。
拿起掉在地上的工牌,梅华月“啪”的一下给自己安上了。
她提着大针筒大摇大摆地走出病房,来一个医生护士就干碎一个。
“——梅猫冰医生???”
梅华月下意识道:“闭嘴,安静,我在思考。”
周围就又没声了。
——当时她又干了什么?
那群五颜六色的医生护士面部狰狞地冲上来,然后被梅华月的大针筒逼下。
她当时只觉得这个梦简直爽爆了!!
梅华月终于体会到了笔友[赛啰啰]说的不畏惧世人眼光尽情发疯的感受了!
发疯文学好耶!(×)
赛门好耶!(×)
干掉了几乎冲她拼命涌来的一大半狰狞怪物后,梅华月就停手了。
不是她挥不动针筒了,只是稍微感到了无聊。
但!伟大的赛门曾说过!每当剧情陷入无聊时——必然是加入新设定的时候了!
[赛啰啰]的话几乎刻进了梅华月的DNA里。
伟大赛门的忠实信徒梅华月!拿起了她的大针筒!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自由、平等、公正、法治!】
梅华月针筒一挥:“你们不向往自由吗?你们不向往平等吗?你们难道甘愿久居人下吗?!”
“你!”她一把捞过对方的身份牌,仔细一看,“医生28?”
梅华月一把扔开,又捞过一张:“你,医生338?”
她眯起眼睛,看向远处一个:“你是医生276?”
“排名是大错误!”
梅华月从地上捡起一支笔,唰唰两下就将手中的工牌改了:“排什么名!大家都是A!”
内卷也是大错误!
“你是A!你也是A!”
她癫狂大笑:“哈哈哈哈哈大家都是A!!”
既然有人与众不同,那大家都变成不同吧——这样,不就都变成相同了吗?!
“世间门大多数,”
“我们即为真理!”
梅华月的耳边忽然传来极其热烈的欢呼声——
“我们,即为真理!!”
“……?”
她这才恍惚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因为太害怕在人数众多的场面下发言,所以在登上演讲台后,梅华月参照之前[赛啰啰]给过的建议进行了情景模拟。
但这个模拟方向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梅猫冰医生!”底下的医生A双眼带着渴求,“请再多教导我一些!”
梅华月:……
她面无表情地心想。
教你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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