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卡顿的时间并不算太长,大概过了五六秒,樊季头顶的人生书就像是吃了巴豆一样丝滑得一泻千里。
罗诗琴草草扫了一眼,目测得有万把字。
这要是放在追更小说里,罗诗琴能高兴得跳起来。
可惜了。
她眸光微凝,看向人生书这一章的内容。
章节内容打开头就是樊季的内心活动。
【……她是怎么知道的?
占卜?预知?相术?星命?
汎祭的脑子只因这一句话,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急速的心跳振动耳膜,但又莫名地让他兴奋起来。
盯着眼前的家伙,他的嘴角开始不受控制地上扬,眼睛也睁得很大。】
的确,坐在另一侧的青年和屏幕上描写的一样,正死死地盯着她,罗诗琴用余光不经意扫了一眼,就能看见他脸上的表情格外奇怪,像是肌肉被刺激到抽搐,有种不顾他人死活的神经美感。
罗诗琴表情不变,说完这句话后也没再给他更多的反馈,低下头假装刷着手机。
灼热视线存在的时间很短暂,对方似乎恢复了冷静,很快收回视线,并且变得安静。
坐在他身旁另一侧的尚开烬并未听到什么特殊的动静,但修者的直觉让他察觉到不对劲。他越过青年,眼神困惑地看向罗诗琴,逼音成线:‘何事?’
罗诗琴第一次感受到来自修仙界修者的特殊技能,有些新奇。她挑眉,微笑着摇头示意没什么事,安心待着吧。
从这儿就可以看出来,尚开烬的实力并不如樊季,察觉不到他身上的异常——说实在的,真的会有人取名叫‘汎祭’吗?
这两个词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能按在人身上的好词啊?
她调动自己脑子里残存不多的文言知识,寻思了一遍:
汎( fàn),声微小貌,祭,多为祭祀。
就是说,从八字上来看,这两个字都不算好吧?
哪家大人会给自己孩子取这种名字……
‘樊季’的话还不错,五行双木,旭日东升,壮丽壮观,权威旺盛,功名荣达——
她猛地一顿。
打住,现在不是收集写作素材的时候。
车内因为樊季的消停变得安静下来,只能听见车外玻璃都阻挡不住的闷雷声响,一阵一阵,揪人心神。
罗诗琴珍惜着难得安静的时间,虽然这一辆车上有两个不稳定因子,但也不妨碍她将心神完全放在眼前的屏幕上。
尚开烬有限制尚且不会出手,而这个樊季所图甚远,暂时也没有攻击车内其他人的想法。
现在,罗诗琴只需要在这长长的万字中先一步找到樊季的图谋,才能在接下来的应战中处于上风。
【……那个叫罗诗琴的女人拿着小黑匣子在看。
她到底是通过什么知道他的信息的?
汎祭用双手掐住脸颊,强迫自己暂时不要再露出那样奇怪的笑容。
他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自己却像是感知不到疼痛一样——直到一双手按在了他的指骨。】
罗诗琴看到这里时视线猛地一停。
手?
哪里来的手?
她微侧过头,不留痕迹地打量明显陷入自己思绪的青年。
尚开烬依旧抱着玉剑闭目养神,主打的就是一个眼不见心为净。
没有谁去搭理安静下来的樊季。
【“别这样,小鸟。”
他听觉很轻柔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
是微微的声音。
他又开始不自觉露出那种在外人看来格外扭曲的笑容了。
但他不能乱动,会被其他看不见微微的人发现的。
汎祭松开了手,脸颊上果不其然留下了红痕。】
身边的青年忽然松开手,似乎是坐着不太舒服,调整了下姿势,靠在了皮质的靠背上。
一双黑色的眼睛微微向下,似乎在发呆。
但罗诗琴知道他没有在发呆。
【……‘微微。’
他嘴唇嚅动,腼腆地作出口型。
即便没有发出声音,汎祭知道微微会明白的。
花一般娇嫩的少女坐在前方,笑眯眯地看着他:“小鸟,你离开笼子了吗?”
汎祭痴缠地盯着她,乖乖顿首,眼中的雀跃几乎掩藏不住。】
罗诗琴:……
她面无表情地盯着什么也没放的中央扶手盒。
那里空无一物,更别说人了。
绝了,这家伙真的是精神分裂。
不过正好这一句‘微微’,让罗诗琴确定了樊季的确是先前姜老板遇见的反派。
会法术真好啊。
罗诗琴心想。
早知道能无痛变大佬,她寻思能不能把伸缩钥匙戴上——cos魔卡少女玩近战是法师的毕生梦想!(×)
【“不对,”微微蹙眉,伸出食指晃动,“小鸟还没有离开笼子。”
少女顿了一下,随后脸上变得毫无生气,只有苍白的嘴在张合。
“快点醒过来吧,樊季。”
顷刻之间,少女化为枯骨。】
罗诗琴:……
她强忍着侧头再去看樊季表情的念头,心想,你内心活动拍出来这不比恐怖电影还精彩?
【——曲之微消失了。
他垂下眸,平静地承受着幻觉结束的后遗症。
心脏深处像是万蚁在啃噬,痛得锥心,痒得彻骨。
每日清醒的时候不算多。即便是醒神丹也没办法将他从梦一般的幻觉中扯出来。
到后来,甚至需要幻觉自发打破,才能让樊季岌岌可危的精神再度清醒。】
主称谓变了。
罗诗琴眼神一变,再次对比了上下段。
不是她眼花,的确变了。
先前章节内容里都是‘汎祭’自称,从那个叫‘曲之微’的少女喊出他的名字后,变成了‘樊季’ 。
难怪之前青年对这两个字反应剧烈,合着她瞎编的名字,误打误撞之间和他的经历对上号了。
以及小鸟这个名字……
樊、季——樊笼?笼子?笼子里的鸟?
这实在是不由得罗诗琴多想,因为按照小说套路看,不管是反派还是主角的名字,大概率会有特定的意思。
新人物‘微微’有了全名:曲之微。
听上去和颜之愠是同一流派的——等等,该不会也被杀了吧?!
罗诗琴回想起第一次看到樊季人生书的那段掩藏海量信息的内容,深觉这不是不可能。
毕竟樊季自诩是尚开烬的师兄,众所周知,尚开烬他修炼的是无情道,杀妻证道的异端思想主打的就是个冥顽不宁。
所以樊季也极有可能杀妻证道。
罗诗琴:……
你们剑宗是正经剑宗吗??
罗诗琴不怎么喜欢写修仙小说,这种写起来忒麻烦,但一旦开始写,为了保证逻辑通畅,她查的资料将会又多又杂。
写修仙小说的作者没掉几根头发都不好意思秀出来——你们剑宗这些修仙的,能不能尊重小说作者的头发?不要搞一些主观唯心飞升法,很让人脱发的啊!
默默吐槽几句后,她手指微动,状似在认真刷新闻,实则已经畅游在《寻缘问道》的更新之中了。
【……但自从到了这个地方,看见罗诗琴之后,微微出来得越发频繁了。
樊季总想着抵抗,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去完成自己的计划,但每每看见曲之微——
娇俏的少女,含情的双眸。
曲之微的一颦一笑,
总会让他心甘情愿的,一而再,再而三,像是命中注定一样,坠落进名为‘曲之微’的陷阱之中。
从理智清醒的樊季,变成疯癫痴狂的汎祭,不过是需要她的一个眼神。】
罗诗琴觉得不对劲。
等等,等等等等。
你接下来、该不会是、想把、责任、推给、曲之微吧??
告诉我,你不会。
罗诗琴的指尖在颤抖,缓缓将屏幕向下翻动——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他的眼神重归死水。
而我却甘之如饴。】
罗诗琴:……
真是王八办走读,鳖不住校了。
她冷冷一笑。
信女一生荤素搭配,积德行善,怎么在今天运气差到极点,碰到了这两位油腻普信男!
不过到底是见过诸多设定的小说作者,罗诗琴的心理适应力还是很强的。
她很快恢复了冷静,将注意力放在了樊季说的‘计划’上。
【……曲之微是散修,我与她结契前也能察觉到她不是什么主流路子。
但我不在乎。
我与她相识是在凡人的地界,而那也已经有数百年了。
我们相遇时,似乎谁也说不上谁狼狈。
她饿到偷拿包子摊的馒头正东躲西藏地逃跑,而我被酒楼的人打断了条腿扔了出来,挡在了她的必经之路。
有我这个倒霉蛋拦路,她很快被人抓住了。
但曲之微运气很好。
摊子老板没有打骂她,反倒是又给她拿了几个包子,连带着我也有份。
她运气真好啊。
好到我吃着包子都在嫉妒。
后来……后来我被剑宗宗主捡回了宗门,成了他的亲传弟子,跟着尚启寒修习无情道。
但我的运气的确不够好。
在我杀了曲之微后,尚启寒将我推入了鬼渊。
但我的运气又很好。
我活下来了。
代价是不人不鬼。】
“樊季,”
汽车行驶到路程一多半时,坐在后座的罗学姐突然开口,“你之前为什么会在大街上?现在这个天气,那条路已经没人出门了,你在那是准备干什么?”
青年眨巴着眼睛:“我?啊,我是去买药的。”
“买药?”
“对啊,”他笑嘻嘻地开口道,“我给我妻子买药。”
“你结婚了?”
正开车的夏亿听到这句话忍不住开口,“看上去不太像。”
“真的!”
樊季笑道:“我妻子可漂亮了。”
罗诗琴冷不丁开口:“是生病了吗?”
“嗯……一点小问题。”
“你出来这么久,不给她打个电话报平安吗?”
青年羞涩一笑:“我怕她担心。”
罗诗琴微笑:“这样啊。”
你接着装。
“对了,”樊季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垂眸状似腼腆开口,“小姐姐,你看,”
“我妻子的病,它能好起来吗?”
我想让死人复活,这可行吗?
看了上面那一大段内容,罗诗琴怎么可能读不懂他的潜台词。
樊季说的计划,绝对和‘曲之微复活’有关。
合着你就是冲着我来的啊。
罗诗琴心中一连好几个问题都迎刃而解。
既然给我戴高帽了,我怎么能让你失望呢?
她微笑着开口:“当然……”
樊季眼睛一亮。
“——去医院更靠谱。”罗诗琴理直气壮道,“我又不是医生,怎么会知道你妻子的病况呢?”
樊季:“……也是,是我太着急了。”
“不过是我想,如果你真的爱她的话,”
面前的女人盯着他的双眼,露出神秘莫测的微笑。
“上天会被你感动的。”
感动个屁,下地狱吧渣男。
虽然还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就樊季这种将一切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反倒将责任推到死者身上的蠢货,
是哪个下水道没关好,让你给爬出来了?
雷劈不劈得死你我不知道,但我的剑一定在你头上剑剑出暴击。
樊季露出了感动的神情,差点没把罗诗琴恶心得把符纸贴他脸上,让他像先前尚开烬那样倒飞出去才叫好。
车程快到头,目的地就在前方。
“靠边停车,”罗诗琴忽然抬手,敲了敲玻璃窗,“我有点事情要做。”
沅安路在江河附近,雷暴天也没人敢在这附近玩,人少路宽,附近就是沙滩公园。
夏亿听话地找了个安静方便的地方停车。
罗诗琴下了车,然后一把将还准备待在车内的樊季给扯了出来。
樊季:?
“我知道你是谁。”耳边传来对方的低语,很快让樊季脸色一变。
“你真以为自己装得很好?”轻笑声轻而易举地击穿了青年的伪装,“拙劣的演技。”
你说他装得像吧,有那么明显的语言和关注点错误;说他装得不像吧,又一口一个小哥哥小姐姐的。
下了点功夫,但不多。
罗诗琴松开他的衣领,随后抬手给他整理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她漫不经心地开口道:“想救曲之微?”
【从樊季身上迸发出来的杀气瞬间锁定了面前的女人——】
杀气倒是没感受到,但是目光的确很灼人。
可他面前的人是谁啊?
她可是罗诗琴!
猫大校园里都流传着她的传说,曾受到过万众瞩目的女人!
罗诗琴面色不变,甚至有些轻松惬意地眯眼,看着面无表情的樊季。
“跟我来,”她微笑着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一步,“或许我们可以聊聊曲之微,”
“还有尚启寒。”
面无表情的青年瞬间瞪大了眼。
【她知道……她知道了!
她果然一样!
罗诗琴果然和微微一样!!
能预知未来的人——】
显而易见,樊季又疯成了汎祭,满脑子都只有微微。
不过这点正合罗诗琴心意,失了智的敌人更容易破防。为了不殃及学弟学妹们,罗诗琴打算将樊季引到无人的沙滩公园里面去。
尚启寒……
果然,能出现在这部小说里的,不可能没有用。
罗诗琴唇角勾起。
但心情还未来得及放松,就看见汽车另一端被打开,尚开烬也钻出了车。
他眸光沉沉,里面似乎在酝酿着风暴。
“我和你一起去。”
罗诗琴:……?
怎么?想二打一?
大敌当前她能怂吗?她不能怂!
正好,把尚开烬这个人形杀器留在玉容身边她也不放心。
解决一个和解决两个没什么区别。
大不了,让眼睛把这两个人渣都给劈了。
罗诗琴笑得意味深长:“当然可以。”
“学姐!”
副驾驶座上坐着的颜玉容忽然降下车窗,焦急地喊了她一声。
手上捏着刚画完的符纸,仅漏出一小点黄褐色,示意罗诗琴去拿。
但罗诗琴走到车窗旁,却并没有把那张符拿走的打算。
这张符是用来给学妹学弟防身的。
她只是轻声说:“保护好自己,玉容。”随后,在两位人渣的视觉盲区内,伸手点在了那张画得规规矩矩的符纸上。
颜玉容惊诧低头。
那张被她画出来的符纸上,原本平平无奇的墨字开始奇迹般流动起来,仿佛被施予了生命力一样。
“走了,学弟。”
罗诗琴又和驾驶座上的夏亿打了声招呼,对方原本紧皱着眉,但看见她露的这一手后,眉头瞬间松开。
“学姐早些回来。”学弟一本正经地开口,“加油。”
罗诗琴乐了。
学弟学妹们对她的信任溢于言表,她当然也不会辜负这份信任。
但两个敌人还在那看着,罗诗琴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只是勾了勾唇角,一副尽在我掌握之中:“当然了。”
她起身,走到那两人眼前。
“走吧。”
太阳落下去后,天上漆黑一片,厚重的乌云遮挡了所有撒给大地的光。无光的沙滩公园只听得见风掀起波涛,然后重重地拍打在远处的石堆上。
罗诗琴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两个沉默不语的师兄弟。
……说起来,这两个家伙都是高攻低防的存在。
她抬脚向前走时,脑子里思绪飞快转动。
尚开烬,武力值高,但心理防线很低,对她的敬畏感也很强,而且脑子似乎缺失了一段记忆。对付他,罗诗琴只需要一点打持久战的毅力。
而樊季,物理意义上的脑子不行,精神分裂带来的幻觉很大程度上影响他的行为。稍微引导几句就能破大防。
既然都是低防御,那就不要怪她了。
走了有一大段路程后,罗诗琴在沙地上站定。身后不远处就是与暗色天相接的江河——他们已经走得看不见来时的入口了。
“开战之前,要不先来段自我介绍?”
罗诗琴微笑道:“杀妻证道一号,杀妻证道二号?”
樊季:……
尚开烬:……
后者眼神不受控制地往樊季身上瞥。
怎么,你也杀妻?
表面上淡定自若的罗诗琴,无人知晓,她到底在怎样疯狂地往下刷完《寻缘问道》的那万把字。
直到最后,在她翻到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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