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后李疑差人来, 说许太守过来商议筹军粮的事。
梁萤把贾丛修打发走了。
那老儿临走时,梁萤安抚他千疮百孔的心,说以后还会给他找挣钱的机会。
贾丛修内心复杂, 往后他再也不置办田产了。
待他走后,梁萤去了李疑那边。
许太守见她过来,酸溜溜调侃道:“王功曹当真是一把算计的好手, 我瞧着外头的百姓, 若是太守府不向他们借粮, 还像瞧不起他们似的。”
梁萤失笑,同他行礼道:“倒是让许太守看了笑话。”
许太守起身还礼, 撇了撇嘴,“最初的时候我还以为你瞎忽悠,不曾想真这么干了。”
梁萤入坐, “那也得咱们永庆的老百姓有粮才愿意拿出来不是?”顿了顿,故意刺激他道, “宛南县也借了粮来。”
说罢看向李疑,问:“借了多少来着?”
李疑答道:“有两千多石。”
这个数字把许太守惊着了, “你莫要诓我!”
李疑摆手,“这还是少的, 总归是一个县。”又道, “宛南的老百姓在开春时土地才下放到户, 前阵子才交的公粮,如今当地老百姓又主动借粮给衙门,也着实难为他们了。”
梁萤笑眯眯问:“你临都郡呢, 又如何了?”
许太守不禁露出一副难为情的表情。
梁萤不给面子奚落道:“多半都进豪绅们的腰包里了,你看现在你许太守为难,他们可曾伸出过援手来?”
许太守没有吭声。
梁萤严肃道:“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把土地公有制, 把豪绅手里的土地打下来的真正意义。
“那些个东西贪得无厌,老百姓除了上交给公家三成赋税,还得给他们四成的租子。
“可是养着这群人有什么用呢,在关键时刻只顾自己,哪管你衙门的死活?
“我们永庆养不起这样的大爷,他们若想在郡内挣钱也没关系,但不能动土地,这是底线。”
这话令许太守心中五味杂陈。
梁萤继续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土地是老百姓的根儿,他们的根儿没了,就没有了生存的倚赖。
“前两年中泉发生叛乱,就是王太守他们逼得活不下去了,我们若是不把老百姓放到眼里,同样会走老路。
“这般辛苦筹谋下来,又是图什么呢?”
许太守抱手道:“确实如此。”
梁萤自信道:“只要有老百姓在身后扶持,军粮就不愁凑不到。”
她的自信许太守没法反驳,因为连宛南那么穷都能咬牙借出粮来,可见他们对太守府的支持与信任。
而那种扶持,想必全天下也找不出哪个衙门能有这般本事。
但现在永庆做到了。
以前许太守觉得他为了底下的老百姓已经够兢兢业业了,然而与他们比起来,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儿。
原来不是他不够努力,而是努力的方向不对。
本来还担忧军粮,如今见识到永庆老百姓的热情,许太守也松了口气。
只是与这边的太平相比,俞州的扶阳则陷入了惨烈残酷的血战中。
那俞州牧恼恨这群土匪,势必要与他们拼出个高低来,聚集了一万大军来猛攻。
夏氏占据了俞州数年,有着深厚的根基,哪能被轻易击退?
赵雉等人在扶阳与他们血战了近半个月,几乎把所有火药都用光了。
城外被炸死的士兵尸体堆积如山,上万大军哪怕折损了一半,仍旧不得后退半步,因为有军令状,一旦他们敢怯场,等待的仍旧是死路。
在这种高压逼迫下,俞州兵不得不得冲上去与城里的赵雉等人作战。
扶阳城里的士兵已经日夜不休连续作战半月,个个脸上疲惫,却不敢歇气,因为一旦城破,等待他们的同样是死亡。
在这个危急的关头,张议和陈安四处奔走。
张议快马加鞭赶往文山求助奉三郎,陈安则唆使广陵去烧攻打扶阳军的粮草断其退路。
奉三郎得知扶阳危急,心急如焚,当即让张议回永庆借五百兵来。
张议不敢停留分毫,连夜奔往永庆。
很快永庆得知扶阳被困的消息,李疑顿时慌了神儿,倘若赵雉他们在扶阳出了岔子,那大家都要遭殃。
现在奉三郎要借兵,梁萤当机立断命程大彪带兵过去援助,让他把郡内的火药带过去炸他个底朝天。
程大彪不敢耽搁,匆匆点兵带了五百人前往文山。
文山离雁门郡近,奉三郎留了一百人在此地继续设伏,而后带着所有人用火药威胁雁门郡周太守。
周太守恨不得破口大骂。
之前俞州兵被那帮土匪干掉的情形历历在目。
文山那边地动山摇,他可吃不消那玩意儿,再加之妻女都在临都拘禁,不敢作死挑战,只得开城门迎接他们入城驻扎。
城里有现成的军用器械,奉三郎命陈大彪守住雁门郡,自己则亲自带领骑兵去冒险突袭攻打扶阳的后方俞州兵。
程大彪忧心忡忡,说道:“此去凶险万分,三爷千万小心。”
奉三郎重重地拍他的肩膀,一字一句道:“倘若赵雉在扶阳没了,大家就全完蛋了。”
程大彪心情沉重地望着他,如鲠在喉。
奉三郎平静道:“我没了没关系,那小子没了不行,永庆需得他来守住,安县需要他来镇守。”
程大彪红眼道:“雁门郡有我们在,你尽管放心去。”
奉三郎点头,“后方就全靠你们守住了。”
在他带兵前去扶阳突袭时,另一边的陈安磨破了嘴皮子,同曹太守激动道:“一旦扶阳被破,永庆与临都兵全军覆没,到那时候俞州把所有兵力对准广陵,广陵危矣!”
这话令曹太守如坐针毡,不痛快道:“你永庆没这个本事,连一个小小的扶阳都守不住,如今却来怂恿我去救援,我攻打丹乌都还自顾不暇,哪里抽得出手来管扶阳?”
陈安心急火燎道:“攻打扶阳的一万兵皆立下军令状,城外死伤近半数,皆是被永庆和临都军重创的,尸体堆积如山,曹太守莫要说风凉话!”
曹太守闭嘴不语。
陈安继续道:“倘若扶阳能牵制住州府,你广陵方才有便宜占,一旦盟友全军覆没,你广陵岂能笑到最后?”又道,“陈某只是提议让广陵派兵去烧其粮草,而非与他们正面交锋,不过举手之劳,曹太守何至于这般猜忌?”
曹太守不耐烦道:“且容我好生考虑考虑。”
陈安无奈,只得告辞退下。
待他走后,曹太守唤来亲信余功曹,说起烧粮草一事。
余功曹是这样跟他说的,现在双方是盟友关系,既然对方求援,倘若袖手旁观,难免落下口舌。
曹太守皱眉,“你的意思是要派兵出去?”
余功曹点头,“至于能不能把粮草烧掉,那就是另外的事了。”
曹太守转动眼珠,想了想道:“那便依你之意派兵罢,切记莫要折损了人。”
余功曹点头,当即下去派兵。
如今已到初冬,夜雾深重。
守城的士兵们个个疲惫,赵雉一身狼狈地坐在城墙的角落里,擦了擦手,拿起干硬的干粮啃食起来。
旁边的平头忽然问:“大掌柜,我们会不会回不去了?”
赵雉头也不抬,整张脸隐藏在阴影里,不知是什么表情,“怕了?”
平头摇头,用遗憾的语气道:“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只是心里头不甘心,我还没娶媳妇儿呢。”
赵雉失笑,他也没娶媳妇儿。
他倒不怕死,这么多年在刀口上舔血,哪一回不是拿命去搏的?
平头还想说什么,忽听一声惊天雷鸣在城外传来,守城的士兵全都被吓了一跳。
突如其来的爆炸声把赵雉惊得噎住了,只觉得那口干粮卡在嗓子眼儿里咽不下又吐不出。
顾不得喉咙的不适,他几乎是本能地朝城门上跑去。
只见浓雾弥漫中,隐隐看到了火光冲天。
紧接着第一道爆炸声响起,俞州兵的大营受袭,顿时陷入一片火海中。
混乱的惨呼声夹杂着兵荒马乱传来,城门上的士兵们为之一振,平头情绪激动道:“是三爷来了吗?!”
赵雉咬着饼,心里头不由得着急。
那狗日的奉三,他若来了,那永庆就空了!
一千兵能顶个卵用!
他没有任何犹豫,当机立断下令整顿士兵,准备出城夹击俞州军。
人们本能地猜到救兵来了,全都士气大振,因为那炸裂声就是送给俞州军最好的礼物。
伴随着雷鸣般的爆炸声,姜都尉从侧门那边匆匆过来,问赵雉要不要攻出去。
两人都心急如焚。
因为他们知道外头的那些兵才是命根子,一旦他们折损,临都和永庆空虚,大家全完了。
待爆炸声停息后,城里的士兵一窝蜂攻了出去。
哪怕他们个个疲惫,但在这一刻全都看到了生机,跟打鸡血似的与外面的奉三郎他们汇合。
俞州一万大军先前在城门折损了一半,如今又遭遇奉三郎带兵轰炸突袭,死伤惨重。
奉三郎带领骑兵厮杀,城内的赵雉等人也带兵冲杀出来,两军交汇,给混乱的俞州兵造成了重创。
赵雉深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他和姜都尉亲自去狙击领兵的校尉薛谦。
那薛校尉在出兵前曾立下过军令状,回去也是个死,索性不要命拼杀。
他也当真悍勇,硬是干掉了一十多个兵才被赵雉斩杀于马下。
鲜血从颈脖喷涌而出,溅洒了赵雉一身,他手持红缨枪,整个人如猎豹般不作任何逗留,迅速冲入了另外的厮杀中。
所有士兵都杀红了眼,在火光中好似撕咬的恶狼,誓要把对方屠杀殆尽。
在这个节骨眼上,鸡贼的广陵兵捡了个便宜,把俞州军的粮草尽数烧毁。
这场搏杀整整持续到凌晨。
俞州一万大军全军覆没,皆被斩杀于扶阳。
奉三郎与赵雉接头,两人身上都挂了彩,却满不在乎。
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这样的场面算不得太大。
如果你经历过六万人阵亡的场景,那这点伤亡真的算不了什么。
新的火药和粮草被奉三郎他们接济而来。
扶阳如果不是有火药支撑,只怕早就被俞州兵扒皮拆骨了。
这两个曾经在战场上扶持的袍泽,今日再次在战场上扶持。
奉三郎重重地拍了拍赵雉的肩膀,他咧嘴。
奉三郎收手问:“受伤了?”
赵雉随口道:“皮肉伤。”顿了顿,“永庆城里可有人防守?”
奉三郎应道:“有五百兵守着。”又道,“文山留一百兵设伏,雁门郡两百兵由程大彪镇守,我带七百兵过来突袭,后方给你守住的。”
赵雉颇有几分无奈,他办事素来稳妥。
两人就目前永庆郡内的情形说了一阵。
后面的粮草和军用物资已经陆续送来,奉三郎不敢在这里耽搁太久,需回去守住大后方,天亮时就带兵折返离去,满地狼藉则由他们自己清理。
之前被炸死的俞州兵尸体被他们自己人挖坑埋了些,如今还有许多堆积如山。
尸体委实太多了,赵雉下令挖坑焚烧处理,浇上桐油一把火的事。
一些人抬尸体去焚烧,一些人则捡拾兵器收拾残局。
人们的举止麻木,对满地狼藉已经见怪不怪。
战争从来都是残酷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敌军虽然被歼灭,自己也折损了数百人,还有不少伤员需要救治。
赵雉肩膀上受了伤,所幸伤得不是太重,平头替他包扎处理。
此次薛谦带领一万大军在扶阳全军覆没,震惊整个俞州六郡。
消息传回州府,夏远堂被气得手抖。
一万大军全军覆没。
这极大地刺激到了下头的士兵们,动摇了军心,不由得心生惧意。
到底是怎样的地狱之火,才能在半个月里把一万大军尽数歼灭?
夏远堂跌坐到太师椅上,嘴唇嚅动,想说什么,终是忍下了。
接连丧失两员大将,令他备受打击。
这是俞州第三次战败。
一次是在临都,一次是在文山,一次是在扶阳。
他们有很多兵,可是再多的兵,都抵挡不住那道从地狱里燃烧起来的烈焰。
如雷声轰鸣,火光冲天,横扫千军一样的存在。
到底是什么东西能有如此大的威力?
先前夏大郎和夏三郎总是暗暗较劲,现在都不敢争功了。
薛谦和魏雄的折损极大地挫败了他们的士气,他们都不知道那场地狱之火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唯有孟广荣心有余悸。
再次同他们说起那天晚上的遭遇,一道犹如流星般的东西从天而降,落地的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冲击力,瞬间火光冲天,人仰马翻。
夏三郎听得惊魂,问道:“可是像火球一样的东西?”
孟广荣摇头,“不是火球,只有一道光。”又道,“想来是从抛车上抛出来的。”
他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能从抛车上抛出来,想来体积也不是特别巨大,但是它落地爆发出来的威力委实吓人。
夏大郎似想起了什么,命人去把之前曾去永庆的探子找来询问。
那探子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燕翅山上有方士在跟赵老太炼丹,求什么长生不老药,曾发生过炸炉的情形。
炼丹炸炉引发火灾的事迹夏大郎也曾听说过,没什么稀奇的。
他们的思维到底被时代局限了,一时也琢磨不出名堂来破这个局。
而雪上加霜的是,现在丹乌那边被广陵攻打,战事还在胶着。
陈安宁愿让广陵占便宜,也比对付俞州好。
俞州太过强大,需要分而化之,遂差人向赵雉借了两桶火药,冒着风险亲自前往战场点燃导火索抛向丹乌的城门。
惊天动地的爆破声震耳欲聋,把战场上的两军惊呆。
仅仅两枚火药桶投放进丹乌,里头的守城士兵便再无抵抗之力。
炸死的炸死,呛咳的呛咳,受伤的受伤,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广陵兵士气大振,纷纷爬云梯攻入进去。
陈安站在抛车旁负手而立。
他清楚地意识到,如果他们能把俞州打下来,将会一战成名。
从籍籍无名到享誉天下,只需要一枚火药桶的距离。
他并不清楚火药桶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因为那是梁萤的机密,只隐隐觉得,能整出这么一个可怕东西的女人,怎么可能是京中小官家养的闺女?
陈安不禁对她的身份起了疑。
当天晚上丹乌失陷,被广陵兵占领。
俞州六郡连丢两郡,实属噩耗。
其他郡的老百姓生出危机感,纷纷出逃。
不止他们出逃,俞州的兵也生出恐惧心理,不少人偷偷潜逃,不愿葬送在这里。
如果是在战场上搏杀,他们不一定会怯场。
可是那帮土匪不讲武德,给整出这么一个玩意儿来,谁他妈招架得住被轰炸?
从丹乌那边逃出来的士兵原本还想来河城归队,结果听说扶阳战死了一万兵,全都是立了军令状的,委实被唬住了。
他们见识过那两枚火药桶的威力,倘若又像扶阳那些同伴被逼军令状,根本就没有活路走。
思来想去,索性做了逃兵。
两个校尉被杀,扶阳战死一万兵,丹乌被夺,几重打击给州府造成了巨大的创伤。
起先州府还仗着人多势众,现在接连受挫,底下的士兵们再也没有先前那般坚定。他们不由得害怕,害怕立下军令状,害怕被炸成粉碎。
军心在悄然间动摇。
曾经雄赳赳气昂昂的五万大军,不再所向披靡。
开春攻临都折损近两千,文山折损数百,扶阳被攻破折损两千多,夺扶阳又折损了一万,丹乌折损数千,伤残的,逃亡的,五万大军目前还剩下不到三万人。
这代价委实惨痛。
俞州牧夏远堂悔不当初,如果他没有去捅马蜂窝,或许现在临都那边是不敢来进犯的。
可是没有如果了。
战役一旦被打响,便再无回头箭。
仅仅一个扶阳保卫战,就折损了一万两千多兵。
这是夏远堂没料到的,同时也是赵雉没预料的。
最初扶阳防守薄弱,他特地挑软柿子捏,不曾想软柿子虽然捏烂了,却爆了满手血。
还差点送了自己的小命。
如果不是奉三郎雪中送炭,他们这帮人是扛不住太久的。
那些兵太他妈不要命了。
他赵雉在战场上干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这般毫无人性的军令状,根本就不给人留活路走。
光那些士兵的尸体就烧了好几天。
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时代,他仿佛又看到了曾经因上头战略失误导致的死亡。
幸好梁萤没有在这里,她若是看到那样的情形,必然会受到冲击。
她一个女人家,这些东西不该污眼。
没有一颗冷硬如铁的心肠,是没法去承受那些惨烈与残酷的。
这需要钢铁般的意志,才能从尸山血海里踏过去。
如果想要把土地公有制,唯有从反抗者的尸体上践踏过去,才能彻底扫清障碍。
现在他就是她手里的一把刀,刀锋所指之处,必定血流成河。
唯有被鲜血洗礼后的土壤,才能开出最绚烂的花。
唯有被鲜血洗礼后的封建制,才能彻底瓦解被公有制取缔。
这需要极大的魄力与勇气去铸造。
对于他们来说,那个女人就是他们的一面标杆与旗帜。
她用实际行动证明,她的体制是能彻底主宰世人的,同时也是老百姓所向往的。
她所推行的体制,能给老百姓带来富裕安稳;她制造出的黑火-药,能横扫千军,彻底摧毁这个腐朽的王朝。
这是他们坚定信念的源泉。
同时也是他们愿意抛头颅洒热血去执行的魅力所在。
她就是赵雉眼里的一面旗帜,不可以动摇,更不可以坍塌。
她必须坚定地站在那里做黑暗里的一盏明灯,指引他们用带血的双手去撕裂这个操蛋的黑暗世道,窥见一方天光。
那是他不畏生死去坚定执行的力量。
他可以护她不见血腥,不受这个世道侵袭,也可以把她护在温室里,只要她用最初的态度说我想要,而不是我犹豫。
她可以害怕,唯独不能退缩动摇最初的信念。
因为那是他们为之去拼杀的信仰。
不论是奉三郎、李疑、张议,亦或陈安,这些人抛头颅洒热血,如果没有她在背后推动怂恿,他们是不可能这般去莽的。
现在赵雉的沉没成本已经付出了所有。
为了挖鱼塘养这头鲸,从安县到永庆,再到现在的扶阳,乃至整个俞州。
为了容纳下她,他几乎下了所有赌注,包括性命。
话说俞州六郡被连夺两郡,现在主力军仍在河城,唯有把主力歼灭打散,他们才能彻底占有俞州。
之前陈安两桶火药助广陵夺下丹乌,让广陵兵见识到他们这帮土匪的厉害。
现在陈安再次发力,同曹太守提议把两军合并起来共同攻打河城主力,一旦把主力瓦解,其他郡就不足为惧。
曹太守等人都觉得合并进攻河城这一法子可行。
他们的兵虽然比永庆那边的多,但那些人手里的兵器能够横扫千军,威力远超他们的想象,不过攻打下河城后怎么瓜分俞州也是个问题。
河城是俞州最大的一个郡,陈安自然不会让出去,同他说道:“如果两军把河城拿下,永庆必占此城。”又道,“我们在扶阳和文山歼灭敌军一万三千人,且又助你们夺下丹乌,倘若再把河城出让,我家主子是断然不允的。”
曹太守捋胡子不语。
余功曹试探问:“那你们永庆想占几城?”
陈安应道:“河城,扶阳和平中,这三郡我们是必取的。
“另外两郡琅琊和四宜则让与你们,只要你们能夺下,我们永庆绝不占分毫便宜,可若不能夺下,永庆定会自夺,如何?”
余功曹心中合计一番,各分三郡倒也公平,虽然他们想要河城,那毕竟是中心地带。
但这群土匪想来是不会让步的,毕竟他们凭实力干掉了一万多兵,又助广陵夺下丹乌,肯定不会吃亏。
曹太守道:“且让我斟酌斟酌。”
陈安点头,“还请曹太守尽快定夺,以便陈某回去同家主商议。”
曹太守应道:“明早给陈主簿答复。”
陈安这才离去了。
曹太守当即召集亲信商议两军合并攻打河城一事。
余功曹是赞同这一方案的。
两军合并也有上万人马,再加之永庆那边的神秘火器,河城想来容易夺下。
不过也有人不甘心,主簿刘雍说道:“我们辛苦攻打河城,凭什么便宜都让他们给占去?”
“对啊,兄弟们拼了性命去攻河城,结果却是为他人做嫁衣,哪有这样的道理?”
几人七嘴八舌,就出让河城议论。
这回曹太守倒是一点都不糊涂了,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击着太师椅的扶手,说道:“我也不想把河城让出去,可是永庆不会让步啊。
“在坐的诸位好汉,谁若是立下军令状带兵去攻下河城三万兵马,我立马给他备粮草,送他一个郡。”
这话令所有人噤声。
众人集体不语。
曹太守拍了拍自己的脸,“扶阳那场战役诸位难道没看到吗?倘若俞州兵疯起来,谁他娘的扛得住?整整一万人呐,全都死在了城门口,你们扛得住吗,我曹旺熊反正是没脸来扛的。”
余功曹也道:“是啊,现在我们占领了丹乌,如果不尽快把河城的俞州兵瓦解,待时日一长,他们攻打来了,又像夺扶阳那样,未必受得住。”
刘主簿道:“可是……”
曹太守抱手道:“可是什么呀,不与那帮土匪合伙,你行你上。”
刘主簿闭嘴不语。
曹太守:“这亏,我们肯定是要吃的,那永庆必定干掉了一万多兵,且手里又握有能横扫千军的兵器。如今他们愿意把琅琊和四宜让出来,咱们能占三郡,似乎也不亏。”
一人发出灵魂拷问:“万一咱们没能把琅琊和四宜打下来呢?”
余功曹:“自己没本事,那还能怪谁?”又道,“若是永庆没能把平中打下来,我们一样可以去夺。”
曹太守捋胡子道:“河城主力都被干掉了,若连其他郡还夺不下来,我还养你们这帮饭桶作甚?”
众人集体闭嘴。
于是第一日曹太守表了态,愿意与永庆汇合一起攻打河城。
陈安拿着广陵的信函快马加鞭奔往扶阳,为着这事跑断了腿。
而另一边的赵雉背着手站在城门上,眺望城外的满目疮痍。
俞州军在这里折损了一万兵,倘若再来夺取,估计得掂量掂量了。
他心中一时有些感慨,这条小命可不容易啊。
思来想去,索性给梁萤写了一封信。
他又像当初干松县那般,在纸上画上一个叉腰的小人儿,小人儿前认真地画了不少“田字格”,而后又非常幽默地写下他的大名——赵又鸟。
龙飞凤舞,气吞山河!
这封在残酷战火里的书信被信差送往永庆。
是来自一个文盲土匪的情书。,新m..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打开,老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会打不开的,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