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甄氏还是选择了向陈安表达自己的意愿, 想尝试走出去看一看。
陈安的内心五味杂陈。
他原以为自己的妻子温顺乖巧,因为她一直以来都是那般柔顺。
唯独对女学这事,她的态度坚定得反常。
夫妻二人各自沉默。
也不知过了多久, 甄氏才道:“云郎允我走出这个宅院到外头去看一看吗?”
陈安不答反问:“我若不允,惠娘又当如何?”
甄氏垂首道:“我不知道。”顿了顿, “君为臣纲,父为子纲, 夫为妻纲, 我自是以你为重的。你若不喜,我便安安分分守在这宅院里,按你的意思享太平日子。”
陈安皱眉,“你与我成婚十多载, 自然应清楚我待你如何。”
甄氏看着他道:“所以我会以你为重。
“我阿娘说过, 女人向来都是身不由己的,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从来没有自己的意愿。
“这些年我嫁到陈家, 你们待我极好,我日子过得很快活。”
陈安不解,“既然日子过得快活,何苦还要出去折腾?”
甄氏笑了笑,只问道:“我作的文章如何?”
陈安愣了愣,“极好。”
甄氏垂首有些失望,“你一个人说极好,我不信,定是你哄我开心。”
陈安无语。
甄氏忽地抬头看他, “我想要世人都称赞我作的文章好,就像当初父亲惋惜我生成女儿那样,我就想试一试,他是真的夸我,还是哄我开心。”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认真的样子,陈安忽然觉得头痛。
当一个女人开始有想法的时候,那一定是灾难的开始。
现在这个女人就开始冒出天真不切实际的荒唐想法,他觉得太守府的梁萤简直有毒,跟传染病似的叫人防不胜防。
甄氏嘴上说遵从他的意愿,实际却跟他打冷战。
她也不跟他吵嚷,说话还是那般轻言细语,只不过不再像以往那样跟他沟通交流,骨子里冷冰冰的,叫人浑身上下都别扭。
最终拉锯了几日,陈安受不了甄氏跟他打冷战,松了口,全当她在院里呆闷了放出去散散心。
却不曾想,这一放出去,就再也哄不回来了。
这些日太守府开办学堂的公文告示已经贴了出去,有男娃的家庭自然愿意送去学堂开蒙,毕竟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以后倘若能考取功名也挺不错。
不过女学倒是让人们诧异。
素来都是男儿开智启蒙,忽然生出一个女学来,不免叫人揣测议论。
梁萤打算先在东城开办学堂,如果顺利,西城也会陆续开办。
为了能顺利招收到女娃,她和谭三娘走街串巷,在市井里同妇人们唠嗑。
人们听她说起女学,个个都觉得没有必要,因为以后闺女都是要嫁出去的,且又不能像男儿那样考取功名光宗耀祖,何必白砸了钱银进去?
这是多数人的观点。
谭三娘听得着急,梁萤却没有跟她们讲大道理,只采取了反向操作,令谭三娘彻底见识到了什么叫有效沟通。
梁萤是这样跟她们说的,“公家开办女学,且不用缴纳束脩,除了自带饮食外,花不了咱们一枚铜子儿。
“像六岁大的女娃,留在家里头能有什么用呢,又帮衬不了什么,若是送到学堂里去,那里有女先生和婆子给看管着,上午送去,下午领回来,岂不省事儿?
“谁家里头的妇人能闲着呀,织布做家务侍奉公婆忙得脚不沾地,把孩子送到学堂一呆就是整日,只需早晚接送,还没人耽误干活,有学堂免费带娃,这样的便宜,你们会忍着不占?”
听到这话,众人皆笑了起来。
一妇人道:“这倒是真的,六七岁的娃皮得很,大人忙着生计,哪有闲心管他们?”
梁萤:“所以丢到学堂里省事呀,有婆子给看管教养,自己带上饭食到学堂,中午伙房伺候,下午再接回来,一天就这么过了,总比缠在身边应付来得好。”
她这一说,妇人们七嘴八舌议论开来,似乎都觉得可行。
一些妇人要收拾家务,还得做刺绣或其他生计,有孩子在身边总是需要分身去看管的,直接丢到学堂确实省事,且还是公家的学堂,有公信力,也无需担忧出岔子。
换一个角度,把学堂当成托儿所,妇人们的接受度一下子就高了起来。
也有人觉得去学堂的作用不大,以后始终得嫁人,就算再有学识,最后也不过是在后宅相夫教子。
梁萤再次反向操作,说道:“这位大娘目光短浅了,我就只问你,两位同等的姑娘,一位能写会算,一位是文盲,你若是男儿郎,可愿娶谁呀?”
那妇人被问住了,“这……”
她旁边的年轻女郎应道:“自然是娶有学识的好,就算是相夫教子,做娘的肚子里有墨,教出来的孩子也不一般。”
梁萤赞道:“就是这个道理,家里头养一个能写会算的闺女,以后不用再求人写家书,就算她出嫁了,一个会识字有学识的女郎,挑选的夫家跟没有学识的姑娘会一样吗?”
谭三娘现实道:“就算讨彩礼,也得多讨些。”
坐在矮凳上的老媪摆手,“终归是夫家的人,娘家能把她养大就不错了,还盼着供养她上学堂,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对啊,肚里再有墨,以后也会到夫家去,于娘家来说没有多大的用处。”
“我觉得,女郎家,还是学操持家务,会女红来得实在。”
梁萤笑着摆手,“你们不愿自家闺女去学堂,无非是觉着是给夫家养的人,可是咱们永庆郡跟朝廷不一样,女儿家只要有秀才的功名,以后也是能在郡里做书吏的。
“做书吏有月俸拿,靠自己就能养家糊口了。
“不仅如此,供养出来的娘家人还能免赋税,每年还有太守府给的钱粮补贴。就算闺女嫁到别处,只要在职,这份供养就会一直给娘家人,而不是夫家。
“这样娘家就不会白养姑娘了,说不准以后光靠一个姑娘就能养老了呢,你们说这划不划算?”
经她这一说,在场的妇人们全都蠢蠢欲动。
老媪半信半疑问:“真有这样的好事?”
梁萤点头,“要不然太守府办女学作甚,就是为了让咱们的姑娘有出路,以后也能像男儿那样考取功名,为家里头争光。
“就拿我来说,做到功曹,一年的月俸也不少,靠这份月俸养家糊口是足够了的,在坐的诸位难道不希望自家闺女能靠自己立足挣钱,而无需仰人鼻息吗?
“人心都是肉长的,为何男娃能去学堂,女娃就不行了呢?没让她们去试一试,怎么知道以后是不是能给父母争脸面呢?”
她说话的态度极其耐心,如涓涓细流,一点点流进妇人们的心间,替她们解惑答疑。
毕竟这群人已经被三从四德驯化过,思维已经固化,需要极大的耐心去开导她们理解女学的真正意义和实惠之处。
一旁的谭三娘钦佩不已。
她觉得那女郎会发光,说话轻言细语,不疾不徐,既能跟这群底层的愚昧妇人笑谈,也能引导她们积极向上,而不是高高在上的俯视。
那种感觉很奇怪。
有时候她觉得能做到把控太守府内政的份上已经很了不得了,用赵老太的话来说,尾巴铁定得翘到天上去。
可是这女郎一点都没有骄矜姿态,会给人一种非常舒服的状态来洗她们的脑,听她讲话就是心境愉悦,令人充满憧憬。
哪怕是画大饼呢,也画得叫人信以为真。
这不,接连好几天梁萤都在市井里画大饼。
最初的时候人们是抱着当托儿所的态度把孩子送过来,反正是免费的,这便宜似乎值得占。
效果比想象中要好,已经有十多个来太守府登记了。
男童那边就更多了,已经有六七十个。
在梁萤把学堂设到东城河兴桥那边时,胡县令总算把平阴的差事交接好,携家眷回到太守府上任。
这边给安排了住所。
现在胡宣还未回来交差,开办学堂一事就落到胡县令,哦不,应该是胡从事头上,先由他把学堂的事情理顺。
鉴于前来上学堂的男童人数多,学堂给聘请了三位夫子,把孩子按年龄分班。
女童这边较少,如果人数多,也会再聘请女先生。
不过因着是姑娘的缘故,会比男童照料得更精细一些,还会额外请婆子妇人照看。
学堂虽然没有分开,但中间的那道门是锁着的,男女不会互串,各管各的,并且还有公差维护,确保幼童的安全。
学堂里也设了伙房,一些大人觉得中午自带饭食麻烦,也可每月上交十二文铜子儿给学堂管饭。
其余便没有额外费用了。
甄氏由自家老娘陪同过来看学堂时,心中满是欢喜,里头的条件还挺不错,桌案已经备好了,干干净净的。
甄母也觉得挺神气,以后自家闺女就是教书育人的先生了,说出去可长脸面。
恰逢梁萤过来,甄氏忐忑地问起她招收来的女童。
梁萤笑道:“目前有二十一个愿意送来。”
甄氏笑了笑,“我还怕没人愿意来呢。”
梁萤狡黠道:“老百姓有便宜占,自然会来了。”又道,“这边会再给你配两个妇人协助,你只管教学,其他的琐事让她们去做就好。”
甄氏点头,对未来充满着兴致,问道:“那我要教女德吗?”
梁萤否认道:“不教这个,隔壁都没教男德,我们凭什么要教女德?”又道,“他们教什么,我们就教什么,别落下。待到年底时咱们两边的学生来比一比,他们若是输了,那才叫丢脸呢。”
这话把甄氏逗笑了,觉得跟她说话真有趣。
梁萤继续道:“若是遇到了什么难题,只管来找我和三娘,不用去找那些爷们儿,我总有法子给你处理好,倘若我不再的时候,就去找赵老太,她发话也管用的。”
甄氏点头,“惠娘记下了。”
两人就学堂里的事窃窃私语了许久。
甄氏眼里仿佛含了光,觉得她以后的人生似乎有了不一样的盼头。
那种细微的变化甄母是能看得见的,原本害怕她无法走出去年的阴影,如今看来,她好像找到了重生的意义。
或许让她做点事消磨时光,并不是一件糟糕的事。
待学堂里的一切设施完善后,便开始正式教学。
第一日去学堂那天,甄氏起了个早,用完早食出行时,甄母和张妈陪同一块儿去。
这边去河兴桥倒也不远,只有两条街的距离。
梁萤差了公差前来接送,护佑安全。
一行人离开院子,屋里便空荡荡的。
陈安出来站在院里,周边寂静,他鬼使神差地东张西望,总觉得哪里不对。
以前每当他下值回来时,屋里总有一盏灯在等着他,如今那女人比他还外出得早,角色调换,他一时难以适应。
那种巨大的心理落差令他别扭不已,他叉腰郁闷了许久,才不稀罕什么公差接送。
自己的婆娘,哪轮得到别的男人接送?
于是那厮上值同梁萤提出要求,要早些下值去接自家媳妇儿回家。
梁萤:“……”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觉得这男人还挺可爱。
双职工模式初步萌芽,可喜可贺。
这不,他得到特批,下值的时间提前了半个多时辰,用于去河兴桥接甄氏回家。
不仅如此,上值的时间也给他往后推了半个多时辰,用于送自家媳妇儿去学堂。
陈安这才觉得舒坦了。
那厮下值后屁颠屁颠去接自家媳妇儿。
甄氏送完最后的女童,瞧见他抱着手笑眯眯,她心中觉得好笑,问道:“云郎怎么回来得这般早?”
陈安嘚瑟道:“明儿我送你来学堂,以后接送都由我,不要什么公差,王功曹准予了的。”
甄氏掩嘴,“那敢情好,省得你瞎想。”
不一会儿甄母和张妈也前来接她回家,看到陈安,二人颇觉诧异。
在回去的路上,陈安揽着她的腰身,甄氏兴致勃勃同他谈起今日在学堂里的事,听得陈安头大。
他可受不了那份呱噪。
甄氏却欢喜,觉得那些女娃委实可爱,可比往日呆在宅院里有趣多了。
看她一张脸上充满着勃勃生机,陈安的心中颇有几分欣慰。
他喜欢这样的惠娘,积极的,向上的,对人生充满着憧憬与期待。
她眼里有光,已经彻底从去年的阴影里走了出来,仿佛找到了自己余生的价值与意义。
这,或许才是作为丈夫的真正含义。
不抛弃不放弃,并在适当的时候学会妥协,相互携手同行,风雨无阻。
学堂正式开办后的第六日,完成任务的胡宣才归来交差。
与父母久别重逢的欣喜不言而喻。
这半年他极速成长,整个人都沉稳许多。
胡志国同他说起以后的前程,胡宣高兴道:“儿倒宁愿做从事,县里的鸡毛蒜皮委实磨人。”
胡志国捋胡子道:“话可不能这么说,以后不仅城里会开办学堂,县里和乡下都会开办学堂育人,这差事可不比做县令容易。”
听到这话,胡宣整个人都裂开了,“那得开办多少学堂啊?”
胡志国笑道:“王功曹说了,就跟土地下放一样遍地开花。”
胡宣:“……”
他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来,那女人当真是个魔鬼!
现在那魔鬼把学堂开办出来后,便同赵雉一行人去各县巡查他们的劳动成果。
现在正是春耕的时候,通往各县的官道被士兵和老百姓扩宽,运送军用粮草可方便了。
他们随意抽查了两三个县,土地已经完全下放,庄稼地里陆续种上作物幼苗,葛老儿也把蚕农经济妥善推广。
那老头得把郡内的所有县都跑完,上半年够得他折腾。
进县的城门上贴着需要上缴商税的物什明细,由城到村,条条大路能通行牛车,上缴赋税和收蚕茧也方便。
梁萤背着手,眺望远处的村落,很满意这样的劳动成果。
赵雉站在她身后,说道:“待农忙后,得派兵下来集训。”
梁萤点头,“每个县都要集训,强兵,强民,教学,致富,样样不能少。”
赵雉抿嘴笑,调侃道:“我得去抢多少钱财,才能供养得起你的空中楼阁?”
梁萤歪着头看他,“说不定过两年就不用去抢了。”
赵雉才不信她的破嘴。
梁萤似想起了什么,又说道:“待张议回来后,我要差他去办桩事,去给我寻几个炼丹的老儿来。”
赵雉:“???”
梁萤暗搓搓道:“我要寻长生不老之药。”
赵雉:“……”
我信你个鬼!
这世上哪有什么长生不老?
他心中虽犯嘀咕,却也没有多问,因为她行事素来没有道理。
这不,待张议把最后一个县的任务完成回来后,梁萤就交代他去寻仙问药。
张议彻底懵逼。
梁萤一本正经道:“这差事可马虎不得,我要寻的方士得会火法炼丹术,你去给我寻两三个来。”
张议露出奇怪的表情,提出质疑道:“这世上哪有什么灵丹妙药?”
梁萤冲他摇食指,“你不用管,只管去寻,要醉心于炼丹的方士,别给我整外行,且还得是会火法炼丹术的方士,其他的我不要。”
张议抽了抽嘴角,憋了许久,才试探道:“王小娘子可否交个底儿,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梁萤神秘兮兮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张议盯着她看了许久,硬是憋了下来。
得了差事后,他郁闷地下去办差。
出去碰到李疑,张议忍不住同他说道:“李功曹你说怪不怪,王小娘子竟然让我去寻方士炼丹,求长生不老药。”
李疑愣了愣,不解问:“长生不老药?”
张议点头,“你说她是不是疯了?”
李疑:“……”
他憋了许久,才忍不住说道:“王萤做的事,有哪一件不疯的?”
张议:“……”
他竟然无法反驳。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隔了许久,李疑才道:“让你去寻,便去寻,指不定又要搞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出来了。”
张议:“???”
他委实好奇得紧。
李疑同样也很好奇,因为他知道,那女郎脑袋瓜里装的东西跟他们是完全不一样的,总是会让人出其不意,感到智商被按到地上摩擦。
习惯就好。
张议领了差事又出门了,永庆郡里没有方士,便到隔壁郡去寻。
这期间贾丛修因着太守府开办学堂的事特地来捐了一百贯钱银,朱家也捐了五十贯,由贾丛修一并带来的。
梁萤倒也没有推辞,说道:“二位高义之士,委实难得。”
贾丛修严肃道:“公家开办学堂,这是利国利民之事,我等小小商贾也当该尽一份绵力。”
梁萤:“你们有这份心,我甚感欣慰。”顿了顿,问道,“朱家的黑陶可好行销?”
贾丛修点头,“贾某全郡铺货,就算是破铜烂铁也能扔几个出去。
“那朱家的黑陶确实不错,物美价廉,脱手得极快,现在逐渐把数量做起来了,势头挺好。”
梁萤颇觉欣慰,“能扶持起来就好,也不枉我这般费心思给他们铺路。”
贾丛修夸赞道:“那也是王功曹有眼光,慧眼识珠,把朱家生生给盘活了,以后永庆郡内的黑陶,他家是独一无二的。”
梁萤轻轻摩挲太师椅的扶手,“我倒是愿意去盘活商贾,只是郡里没有适宜的给我操刀,除了黑陶、官盐和蚕桑外,便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贾丛修想了想,说道:“隔壁郡的造纸业倒是挺普遍的。”
梁萤失笑,“我总不能为着那些纸把隔壁郡给盘下来。”
接下来两人又说了些其他,贾丛修才离去了。
梁萤把他们捐上来的一百五十贯钱银下放到典学从事的衙门,用于学堂和选拔人才的开支。
目前在选拔人才上仍旧以男性为主,秀才是最基本的门槛。
有道是步子跨大了会扯到蛋,她并不想忽然掀起风浪,要把女性力量扶植起来,还需一点点浸润,徐徐图之。
毕竟这是封建时代。
就算是现代,女性崛起也经历了上百年的风雨。
她得从女学开始,一点点催眠主宰众生的老爷们儿,由弱到强,让整个时代有一个接受的过程,也要让所有女性有成长的空间。
天气,渐渐炎热起来。
夏日不知什么时候悄悄来临。
整个永庆郡内一片勃勃生机,农作物欣欣向荣,老百姓的脸上全然没有去年的麻木不仁,而是充满希望的喜笑颜开。
这几月梁萤马不停蹄地忙碌,干了许多事情,现在总算可以稍微歇口气儿了。
安县和东陵的粮仓已经陆续修建,各县的道路也已按要求陆续扩宽。
奉三郎已经下派官兵到各县进行集训,学堂也有序运转,人才方面也开始招选培养。
所有的一切秩序都在走向平稳,唯独缺的是上交给朝廷的赋税。
若是整个郡正常运转起来,那点赋税咬咬牙是能上交的,但不是现在,受创后的重整,没有任何时间的修复。
毕竟永庆从混乱到现在的太平,只经历了仅仅六七个月而已。
他们这帮土匪,以极快的速度把它正常运转起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这几日赵雉又外出了一趟,得养家糊口。
秋收要上交八万贯赋税,委实为难他了,梁萤也甚感惭愧,他的小金库应该被她刨了不少。
夏蝉不知何时开始疯吼,梁萤摇着团扇坐在摇椅上晃悠。
之前谭三娘在安县养的狸花猫被赵老太带了过来,它特别亲人,慵懒地在她的身上伸懒腰。
梁萤手贱地掐了一把它的蛋,狸花猫连忙缩回爪子,一溜烟跑了。
这个时候的甜瓜还不是太熟,谭三娘端些过来给她尝鲜。
梁萤去洗手拿了一块来尝,味道虽然寡淡了些,却极其爽口。
不知怎么的,吃着手里的甜瓜,她忽然有些怀念空调西瓜的日子。
人的习惯真真可怕,最初来到这里时她各种不习惯,现在竟也能很好地适应了,唯独不适应这里的制度,那就去改变好了。
用了两块甜瓜,她又跟没长骨头似的瘫坐到摇椅上。
仔细回想一路走来的过往,从最初对这个世道的天真幻想,到频频遭遇社会的毒打,再到彻底醒悟试图去改变,遇到赵雉这些人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也幸亏他们那帮人是文盲,因为草莽意味着他们没被儒家的那套理论洗礼,可塑性极强,对新事物的接受度也高得多。
如果他们是一帮文人,那甭管她有多出挑,都会被儒家的那套理论压在五指山下,永远都别想出头。
草莽却不一样,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你行就你上。
只要你的脑袋瓜比他们够用,够聪明,做出来的事足够有说服性,那你就是他们的头子。
虽然他们也会存在性别偏见,但不会像士族文人那样用他们的那套儒学理论去批判抨击你。
因为占多数武夫的头脑都没有文人的那套弯弯绕绕,相对比较耿直容易忽悠。
这是梁萤跟他们这群土匪接触下来的总结。
至于赵雉这个男人,她还是挺喜欢的,因为跟他说话不难。
换句话来说,就是听得懂人话。
哪怕他听不明白呢,也不会成为你的绊脚石。
外头时不时吹来清风,梁萤在摇椅上晃晃悠悠地睡着了。
待到五月中的时候,赵雉一群土匪又到俞州那边抢回来一批财物,他回来后整整睡了两天。
梁萤过来看他。
小伙子像死狗一样躺在竹榻上,穿着轻薄的粗麻短打,裤腿被挽得老高。
窗外的夏蝉扯开嗓门疯吼,那男人头发乱糟糟的挽成道士头,迷迷糊糊中见梁萤摇着蒲扇过来,动都懒得动。
梁萤坐到床沿,忍不住打量他的身段儿。
到底是常年练武的人,小腿肌肉线条结实,胳膊有力,腰细腿长,粗麻短打下的肉-体紧实有致。
她忽然有些理解谭三娘曾说过的男人了。
这种男人确实带劲儿。
梁萤手贱地掐了一把他的腰腹。
赵雉困倦,自顾翻身背对着她,不予理会。
梁萤又手贱地掐了一把他的屁股。
赵雉:“???”
他露出奇怪的表情翻身看她。
梁萤不客气地伏到他的身上,伸出食指触碰他的鼻尖,厚颜无耻道:“赵郎君可有给我带礼物回来?”
赵雉被她气笑了,“贪得无厌。”
梁萤撇嘴,“我这是嗷嗷待哺,就等着你养家糊口。”
赵雉没好气道:“又想从我身上刮油水去养你那个什么女学?”
梁萤撒娇,凑上前亲了他一下,“嗷嗷待哺,嗷嗷待哺。”
赵雉收拢她的腰肢,“再亲一下。”
梁萤又亲了一下,被他拽到竹榻上。
不曾想这个时候赵老太过来看自家崽,当时门是虚掩着,猝不及防撞见两人,失措的“哎哟”一声,连忙捂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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