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五点五十分, 诚挚高中播放悠扬的音乐,提醒学生们准备放学。
这是他们最激动、最兴奋的时刻。
六点整,天没亮, 高中的黑色大铁门缓缓开启。
他们争先恐后地跑出去。
江允之站在人群的边上东张西望, 看着一个个同学跑出大铁门,久久没有看见南栀的身影。
开门时间只有五分钟。
滞留的学生越来越少。
他们逃离前, 投来疑惑的目光, 想不通江允之怎么不跑。
“校门快关闭, 你傻站做什么?快跑啊!”
心急如焚的江允之当然知道。
因为南栀一直没有出现, 他犹豫,挣扎。
她要么犯校规被抓走, 要么躲在哪儿离不开。
他留下来找过去的意义大吗?
和她又不熟, 何必冒生命的危险逆行。
此刻,大铁门还没关闭。
眉心打结的江允之闭上眼, 冲出校门。
就这样寻去没有意义。
破解诅咒才能救她。
当江允之睁开眼睛,晨曦照射的大礼堂映入眼帘。
嘀嘀——
手机适时作响。
除了收到友人和话剧社的微信,新增一条手机短信。
发送人是南栀。
他急忙点击查看。
片刻, 他握紧手机蹲下来, 埋头遮挡眼尾的泪水。
理智救了他们俩一命。
调整好心情,他迅速擦干眼尾,跑出大礼堂。
早上七点多,大学的校门前, 停泊一辆低调的高配版轿车。
梁叔没等到南栀回家, 而且打不通她的手机,他直接找到学校来,要求门卫联系女生宿舍的宿管。
南栀是买学位的大咖,校方不敢怠慢, 连忙吩咐门卫带梁叔到女生宿舍的楼下。
闻雨情和黄甜甜第一次见梁叔。
“栀子昨晚没有在我们的寝室留宿,我们也不知道她昨天回校。”闻雨情意识到事态严峻。
梁叔心急火燎:“她会不会去别的寝室留宿呢?”
黄甜甜委婉道:“不会。班里我和雨情跟栀子最熟,而且她班级外的朋友大多不住校。”
“直接查监控,如果她昨天真的回校,一定找到她的踪影。”
梁叔赞成闻雨情的提议,跟旁边的门卫要监控录像。
两个女生担心南栀的安危,随他们到保安科。
监控录像的结果使他们吃惊。
“她和江允之一直在大礼堂没出来?”
“搞什么,今早江允之自己跑出来,栀子呢?”
一群人匆匆赶去大礼堂,里面空无一人。
辅导员示意梁叔别急,由他打电话联系江允之。
梁叔等待之际,灵机一闪,创建一个微信群。
[群聊天(3)]
[梁叔]:糟糕了,小姐在学校里失踪!
[XU]:确定是失踪吗?
[zero]:?
[梁叔]:看完监控录像确定的。小姐没有到女生宿舍留宿,而是在学校的大礼堂失踪!
[XU]:梁叔你稍等。
许青庭发送完这一句话,没心思继续晒太阳,自行推轮椅进屋,遇到下楼的张零。
张零匆匆来门口。
“你去哪?”
“去她的学校。”
许青庭诧异:“你知道她现在在哪吗?”
“不知道。”张零边回答边换鞋,语气很不耐烦。
“你有方法找?”许青庭见他不想说话,拉着他的胳膊。“等等,帮我拿来纸和笔。”
“没空。”
“没有阵法辅助,你怎么找到她?”
[XU]:梁叔,你在学校等张零汇合。
[梁叔]:张先生明天要高考,没必要麻烦他。
[XU]:我们有方法找她。
梁叔蓦然改变主意,对辅导员说:“麻烦你让江允之同学回校,我在学校等他。”
“好的。”
另一边,在网吧楼梯间的江允之,接到辅导员的第二次来电。“……我明白了,给我一个小时,一小时后我会赶回校。”
挂了线,江允之给另一个人致电。
他离开大礼堂后直奔网吧,根据南栀发来的线索,上网调查发生过“自残”或者大型凶杀案的高中。
可惜当今诅咒怪谈横行,很多高中发生过大量凶杀案,慢慢筛选非常耗时间。
幸好,与“自残”关联的搜索结果中,他找到惊喜的资讯。
笔名为“绿绮”的女作家,一年前在博客写上宣传新书的文案:大家好!第一次写书没想到能够出版,处/女作《小圆的美工刀》是来自过去的一场噩梦,但是噩梦是有出口的,我们的小圆得到友情的救赎。感谢艺城出版社的总编……
文案里没有提自残,是底下评论的读者发表感想,为自残的女主角感到悲痛。
江允之继续翻评论,找到想要的信息。
这书真人真事改编,源自某个高中的悲剧,作者认识女主角的原型。
对上了。
高中的悲剧。
自残。
友情相关。
他没时间拜读小说,连忙搜索“绿绮”的个人资料。
她才20岁,今年大二,处/女作发行的时候被誉为天才少女作家,不过至今未发表第二本小说。
江允之搜索她就读的高中。
该高中曾因为重大事件关闭,荒废至今。
烟味浓烈的楼梯间之中,江允之拨通“绿绮”留在博客谈商务合作的手机号码。
“你好,林小姐……”
一个多小时后,张零和梁叔在大礼堂等来江允之。
江允之看到张零,愣了愣。
“她是不是困在咒域?”张零首先质问,语气不善。
江允之沉默地点头。
“为什么只有你出来?”
他惭愧地握紧拳头。“我不能透露。”
张零冷笑,指着地面以粉笔画好的阵法。“你和我一起进咒域。”
江允之仔细端详繁复陌生的阵法,震惊张零从何学来。“特定时间才能进去。每种穿越空间的阵法都需要对方的随身物品作媒介指引,你带来了吗?”
“有。”
只是,江允之看见他两手空空启动阵法。
有光明就有黑暗,永远处于黑夜的诚挚高中,遍布徘徊的鬼影和黑衣“保安”。
它们只有一个目的。
抓住闯入禁区的犯规者。
“你睡醒了?”坐地上的布偶熊无聊托腮。
打哈欠的南栀看手机的时间。“原来早上九点多了。咦?不会天亮?”
寝室里黑乎乎,家具剩下一片深黑轮廓。
“我睡着的时候有没有情况?”
“有啊。”它指着南栀的旁边。“你的蝴蝶一直扑门,后来才安静下来。”
停留在床沿的青凤蝶等到南栀醒来,飞到她的鼻尖上。
近距离视物使她变成斗鸡眼。
“小蝶,你长大许多哇!”
之前青凤蝶没有一个巴掌大,现在它居然有两个巴掌大,幸好看不清,不然吓死她。
青凤蝶扇动翅膀,拂来微风。
“你为什么扑门?”
闻言,青凤蝶又飞向门口,绕着门口飞来飞去。
南栀看懂它的心思。“你感应到什么,想带我去?”
它飞回来缠一会南栀,再度飞去门口。
看来是肯定的答案。
“好,我们出去吧。”她拍一拍衣裤上的灰尘,提起布偶熊。
走廊充斥灰尘的气味,干燥得令人鼻痒。
两个巴掌大的青凤蝶飞出寝室,然后飞向楼梯口。
南栀紧跟而上。
青凤蝶飞下楼,往二楼去。
最后,它停在一个寝室门前。
南栀找出钥匙开门,怀里的布偶熊警惕万分。
门一开,青凤蝶宛如离弦之箭飞进去。
“喵!”
尖声的猫叫破碎寂静。
“小蝶回来!”
跳上桌子的小黑猫,抓飞来飞去的青凤蝶。
猫爪亮出锐利的爪子,它们绝不是在嬉戏。
青凤蝶绕个弯飞回来,落在南栀的肩膀上。它的翅膀展开却不动,似是委屈。
“小黑猫你好啊。”南栀关上寝室的门,打量通体漆黑的小黑猫。
它扭头看来,亮晶晶的眸子写满戒备。
南栀没有着急靠近。
以前喂过流浪猫狗,因此她知道流浪猫狗很防备陌生人,得先卸下它们的警惕心才能靠近。
于是,她脱下背囊翻找。
桌上的小黑猫紧盯她的动作。
但见她拿出一根早有准备的毛茸茸东西,伸向小黑猫。
“送给你玩。”
布偶熊:“……”
青凤蝶:“……”
它明显不是普通的猫好吧。
小黑猫一声不吭地盯着逗猫棒。
南栀耐心摇晃逗猫棒,学它喵喵叫:“喵~喵~这个很好玩的,你来试一下。”
小黑猫的脑袋随着逗猫棒晃动,而微微摆动,小爪子蠢蠢欲动。
南栀以退为进:“我放下让你自己玩。”
逗猫棒安静地躺在蒙灰的桌上。
片刻,小黑猫伸出小爪子,小心翼翼地碰一下逗猫棒。
它碰一下,逗猫棒才动一下。
无趣。
“喵。”它抬头朝南栀叫。
“嘻嘻,我和你一起玩吧。”
一熊一蝶无语至极,沉默地看着南栀逗小黑猫。
它敢伸出小肉垫挠毛茸茸的逗猫棒,没伸出尖锐的爪子。
时间分秒流逝,拿着逗猫棒的南栀已经靠在桌子前面,离小黑猫很近。
它似乎累了,趴下桌子然后翻身,露出满是弱点的肚皮。
南栀盯着它的肚皮。
它也盯着南栀,猫瞳漠然。
“嘻嘻,给你按摩。”
逗猫棒毛茸茸的一端挠它的肚皮。
它痒极了,扭来扭去。
南栀得逞一笑,手不停地挠它。“小黑猫,我带了另一样玩具,你想不想玩?”
它瞪圆眼睛注视南栀的笑脸。
“你不吱声当你默认了。”
从她拿出一片叶子后,小黑猫闻到致命吸引的气味,瞬间翻身紧盯她手里的叶子。
“送给你的见面礼,不用客气。”
一片猫薄荷置于桌上。
不管哪一种猫科动物,遇到猫薄荷都会放下矜持,猛扑过去狂嗅。
它抱着猫薄荷躺着,一动不动,像极餍足的瘾/君子。
不过,它时而观察南栀的动静。瞧见她坐下来,它抱紧猫薄荷伏在桌上。
这是警备的状态。
南栀视若不见一般,自顾自说:“小黑猫,这里没有人陪你玩,你寂寞吗?”
它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这里没有人陪你聊天,你寂寞吗?”
南栀的面容映在冷淡的猫瞳之中。
“这里没有人理解你,你寂寞吗?”
小黑猫伸直四肢,竖起长长的尾巴,三瓣嘴翕动:“你可以留下。”
它发出清澈但阴沉的女声。
南栀装作惊讶:“原来你会说话,不如我们来聊天吧?”
小黑猫冷冷地瞅她,再度伏下来嗅猫薄荷。
不慌,她最不怕高冷的物种,又问:“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栀子。”
小黑猫不鸟她,低头嗅猫薄荷。
“你喜欢吃鱼吗?”
小黑猫挠一下猫薄荷玩弄。
“你平时喜欢做什么?喜欢画画吗?”
它抬头。“你很聒噪。”
“聊天是你来我往的事,你不回答,我就自言自语咯。”她眼眸一转。“在课桌上画画的是不是你?我也学过画画,你很有天赋嘛。”
小黑猫又低头嗅猫薄荷。
南栀笑了笑:“你不回答,当你默认。那枕头底下的美工刀也是你的吗?”
“闭嘴!”
它蓦地伸直四肢,竖起炸毛的猫尾。
在旁侧卧托脑袋的布偶熊马上坐直,青凤蝶对准小黑猫展翅。
双方剑拔弩张。
南栀打圆场:“别激动。小黑猫,我能不能摸一下你?”
“为什么?”它皱眉。
“撸猫是人类的天性。”她一本正经。
小黑猫低头思索片刻,把脑袋稍微拱前去。“就一下。”
温暖的掌心触摸它头顶。
两只猫耳颤了颤。
它没有抬头,保持原来的姿势。
南栀迟疑地再摸一下。
一摸再摸,舒适的手感爱不释手。
小黑猫伏下来,继续嗅猫薄荷,头顶任她摸。
很快,她壮起胆子,从头顶顺溜地摸到它的后背。
唔。
它惬意又难为情地眯眼。
撸猫的时光不知不觉流逝,南栀右手撸猫,左手握紧手机。
它突然瞪圆双眼支起身躯,猫尾竖起。
“怎么了?”
它紧盯寝室门口,仿佛没有听见南栀的话。
不一会儿,它重新伏下来。“你留在这吧。”
南栀不确定它是想让她留在寝室,还是留在诚挚高中。
为了讨好它,她可以回答“好”。
“不行。”她说。“外面有人等我回家。”
“谁?我把他们也拉进来。”
“不行,他们是我的朋友和亲人。还有,你该活在阳光下而不是黑暗中。”
小黑猫眯起眼睛。
昏黑的环境里,竖状的猫瞳反射阴森的光泽。
“朋友不是永恒的。你回不去,他们找不到你,他们会忘记你。”
“没关系,人总会忘记一些往事和过客,我记得他们就行。”
虽然她会伤心。
它一步一步走到南栀面前,昂起头,冷冷的目光下燃烧怒火。
“凭什么他们忘记你,你却要记住他们?这不是朋友,朋友就该产生一辈子的羁绊,就该一辈子忠诚真挚!”
南栀看懂它的怒火,抬手摸它的脑袋。“这就是你创造诚挚高中的理由吗?”
它不置可否,恼怒地低呜。
“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我交上的朋友不多,而且千奇百怪,性子有好有坏。我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找到我,但我不会让他们经历我经历过的恐怖,我会希望外面的他们过得好。”
小黑猫完全不理解她的话。
它觉得矫揉,造作,虚伪。
只是它始终直视南栀的双眼,在她的眼里,找到一直寻找的真挚的火焰。
它后退几步坐下来,冷冷地注视南栀。“我不会放你离开,除非你的朋友愿意并且找到你,否则你一辈子留在这里陪我。”
南栀握紧手机。
如果现在给它拍照封印,失去域主的咒域会崩坏,她未必及时逃去校门处。
且等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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