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录第二百章 逼迫
来人口中嘿嘿冷笑,一对三角眉眼似是匕首一般横睨眼前众人,仿佛这名动天下的御玄宗上,如云高手,在他眼中,竟是不过如此。
而此刻,众人眼见田烛身为宗门五大首座长老之一,此刻却恍惚之间呆若木鸡,浑似提线木偶一般被人收归身后,目光不见半分清灵,即便是门内诸多长老,也不曾见过这等邪门功夫。
齐云峰门下一众门徒更是被眼下情形惊得无以复加,此刻刘渊狄尸身散落一地,而此人如今亦是御玄宗门内年轻翘楚,大有未来接任一脉首座之势,年岁虽尚轻,却已跻身江湖一流高手之列,但此刻被眼前之人悄无声息地斩掉了头颅,再看看自家师尊首座竟一招未发,便被夺了神智,门内一众弟子只觉得心内如遭冰封。
从来急中生乱,齐云峰一脉弟子甚多,功夫不俗者亦有之,当即便有两人挺身而出,飞身执剑便朝着来人面门挑了去,这两人功夫原已不弱,剑法势头甚是迅捷,角度拿捏又颇为精准,两个人剑到半途,倏忽变招,其中一人剑势攒刺来人眉心,而另一人却陡然提速,绕道那人身后,伸手便去抓田烛衣衫。
两个人贸然出剑,配合法度亦算严整,只是方及此刻,余下四脉首座面色却均是大为异变,雍少余正待开口,却已是不及,只见着那抬手抓田烛衣领的弟子显然轻功更胜,脚步稍点几下,便闪过来人,而那人端身矗立,似也全无防御之心,眼见那弟子抬手便要抓住田烛衣衫,可恍惚之间,却听着一声痛苦至极的嘶吼声响彻演武坪,那奔得最先的弟子,竟是顷刻间浑身浴血,整条手臂,竟被田烛死死钳制手中,内劲一加,力不可止,竟将那弟子一条手臂整个拽脱下来。
霎时间,那弟子半边身子血似井喷,整个人嘶吼着哀嚎打滚,不多时便即倒地不再动弹,而田烛此刻亦浑身沾着自家弟子的血浆,立身不动,面色仍是迟滞呆板,不见半分神识。
众人尚且被这一幕惊得战栗,却见着田烛身影一晃,忽然又闪到另一个弟子身前,双指凌空一夹,三尺铁剑竟拗不过这一对指头,“啪”地一声便似竹筷一般,被他两指撅成半截,旋即指力送出,那半截断剑转而横贯弟子胸膛而出,只见着两名弟子方才还列阵迎敌,转瞬之间却纷纷死在自家师尊手中,而这手段酷烈凶狠,却绝非御玄宗武功门路,想来竟是田烛神识已乱,虽仍留着自家雄浑内劲,但手段行事,却已与那神秘人心意连同,成了阴刻狠毒一脉。
门内大较出了这般事由,宗门之下自是无人不惊,三云道人额上冷汗涔涔,忽然听得身畔传来一声极是低沉的声音说道:“已出了人命,三云师兄还不请掌教师兄出来主持大局吗?”
三云道人回首一望,说话之人,正是雍少余。
“掌教师兄这些时日闭关正到紧要处,吩咐了不可打扰,眼前来敌不过百人,尚未到非要劳烦掌教师兄的地步不可。”
三云道人冷冷说着,却见他双足踏地,形若飞鹤,跃到山门之前,沉声喝道:“阁下学得一身偏门邪术,乱人心智,如今到我宗门大开杀戒,究竟是什么身份?”
三云道人多年来司掌门内刑罚,性子本就刚烈,练功路数又偏重阳刚一路,这一声怒喝真似道门金刚重临人间,震得山岳之上松柏簌簌,四下里云雾弥散,复见天日。
那人抬眼望了望三云,口中笑道:“道门之中,如今可是你御玄宗为尊?”
三云道人哼道:“大道万千,岂有一门为尊之说?只是蔽门派当初多杀了些为祸世间的魔头邪道,江湖同僚多给几分薄面罢了。”
来人点了点头,略一招手,却见人群之中,陡然立起两道杏黄色大旗迎风招展,众人打眼望去,只见左旗上书“天道临凡”四个大字,右旗上书“奉天伐罪”四个大字,这八个字笔走龙蛇,飞扬跋扈,笔力雄健,似是要将毕生野望,尽皆付诸笔尖一端,众人看着这八个大字,只觉得字间一股睥睨世间的雄浑气概,跃然而出,仿佛尚未曾见这手书之人,但那登临绝顶,一往无前的气势,已是尽在眼前。
来人昂首大笑,口中说道:“在下,圣教门下,鱼向晚!”
原来此人正是当初暗云庄中,以化魂大法操控人心的鱼向晚,而自当日,孟雪晴等人被墨止于这暗云庄中救出,鱼向晚随后亦不知所踪,直至今日方始复出江湖。
雍少余心下暗暗寻思:“江湖上也曾流传过已诡异功法策动人心妄念,加以操纵的功夫,只是皆已失落多年,且似这般邪功,行的不单是体内脉络的功夫,仍需苦练心脑一脉,稍有不慎,轻则痴傻,重则当场殒命,当真是万中择一的偏门,且若要操纵江湖高手心智,则更需功夫,以田烛如今功力,能被顷刻间制住,这鱼向晚心念邪功的造诣怕是数十年来皆再无二人可比。”
三云道人看着那两面旗帜,只是冷笑几声,说道:“我还道是哪路高人?原来是当年魔道回来了,也难怪学了这许多鬼蜮伎俩,登不得台面!当年尔等先辈运势未绝,尚且敌不过我正道同盟,如今潜身缩首数十年,莫非还要翻起什么浪来?”
鱼向晚拱手说道:“圣教当年败了气运之争,自然自承其辱,只是天下气运,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也当是我圣教再起之时,阁下只道我这化魂大法是邪门歪道,焉知旁人不愿被我这功法操纵?”
他说罢,袍袖一扬,只见身后百余人,尽皆除下面罩,却见着个个面色皆灰白呆滞,俨然各自都受了鱼向晚化魂大法的操纵,而三云道人不过略略一望,心下却已是凉了一片,原来鱼向晚身后跟着的百余人,却并非什么魔道中人,个个皆是当今武林正道近些年来神秘失踪高手宗师。
“太乙门游龙真人,正一道双全子,点苍黄袖,凉溪怪剑......”三云道人目之所及,只觉得眼前熟人甚多,一眼望过去,若非是如今情势紧急,几乎好似是正道同盟前来御玄宗做客一般的景致,然而这些昔日同道好友,此刻却是各自成了旁人手中兵器,再无半分自家念头,三云道人看在眼中,心下也不禁犯寒:“从来江湖高手,心智坚定,越要动摇这些人心念,越是艰难,可此人竟能同时使这么多高手臣服脚下,这等心念操纵的功夫,怕是当世第一了......”
鱼向晚说道:“在下今日前来,不为其他,只是听闻今日御玄宗门内大较,想来五年一试,当是门内俊杰相聚,上山时便不小心撞上了那散了一地的小兄弟。”他这般说这,手指却是指了指尸身散落的刘渊狄,“稍稍试了下身手,只觉得......啧,也不过如此,若是正道年青一代皆是这等身手,怕是这两道运势,当真要逆转过来啦!”
田烛在他身后,似是皱了皱眉,身子也略略抖动了几下,但旋即又复归不动,好似心智又被那化魂大法重新夺回。
三云道人面色寒若冰霜,猛地踏前一步,说道:“阁下既是江湖高手,与我门下弟子交手,算什么本事?老道士今日身子骨不爽,恰好愿与阁下赌斗一番,见个高低,也教阁下看看,天下正道,倒是变了运势没有!”
鱼向晚耸了耸肩,好似全不在意,说道:“正道领袖御玄宗若要讨教,自然是乐意之至,只是嘛,在下还是要提醒一下三云道长,方才杀死那刘小兄弟的可不是在下,而是这位。”
说着,鱼向晚向身旁一让,却从身后又走出一个人来。
“这位是......”三云道人见着来人年齿尚轻,不过二十岁上下样貌,面色如玉,唇红齿白,极是俊朗,只是这俊朗之下,却少了几分阳刚气,但目光炯炯,眉眼之间尽是傲气,显然神识灵明,并非是被鱼向晚操纵了心神之人。
鱼向晚笑道:“自然是在御玄宗大较之日前来讨教,那我自然也需带着我圣教门下年轻翘楚而来,只是却不曾想,贵派门下弟子,倒是这般不中用。”
三云道人心下寻思:“这少年看来功夫倒也不俗的模样,他既然推出自家年轻弟子参战,我等老一辈人便不能出手,只是谁知道究竟是何人杀的刘渊狄,若是你教手下高手杀了我门内弟子,又随便找个年轻人径直要我宗门弟子的难堪,如何是好?”
只见那少年青衣飘飘,腰间悬着一柄湛清碧绿的长剑,拱手笑道:“莫非御玄宗门下弟子皆无有能耐,连为同袍报仇都不敢了吗!”
他这话声音极是嘹亮,几乎人人可闻,又望了望刘渊狄尸身不远,众人虽皆知齐云峰门下近些年来跋扈飞扬,但毕竟分属同门,何况又被人叫阵到了这等地步,当即群情耸动,不少人皆要上前比试,只是不见三云道人开口,也无人真敢上前应战。
“师傅,三云师叔为何还不应战......”方泊远低声问道。
雍少余目光死死锁住眼前,说道:“那少年看着颇有气度,只是不知深浅,若是真的能悄无声息杀死刘渊狄,怕是这番功夫,已胜过门内所有年轻弟子,即便徐浣尘此刻出关,也不知能否胜他,三云此刻必定心中权衡,不可再送其他弟子殒命。”
而此刻三云道人独立山门之前,威风气度自然严整无比,但毕竟无人应战,时间久了,也自短了气势,那少年等了许久,不禁笑道:“原来御玄宗门内大较,竟不过是这般三分三的能耐!依我看,这山门之上什么玄门正宗四个大字也过于欺世盗名,倒不如,教我今日为你们改上一改,叫做‘群鼠积聚’如何!”
鱼向晚笑道:“有趣有趣,叶兄弟这一改便是合了当下情景了!”
叶姓少年哈哈一笑,轻飘飘地跃上半空,腰间青剑便朝着山门石刻点了过去,众人单是看他这轻功举重若轻的态势,已是了然他功夫非凡,再见他手中青剑剑芒凌厉无比,更是明白此人绝不简单,只是御玄宗山门建成百年,岂可随意容忍涂改?
雍少余面色一凛,再顾不得什么长幼秩序,率先便要飞身阻拦,只是他一口气方才蕴含胸间,却忽然听得一声“吱呀呀”的木门响动,众人皆知这金阙峰上,除了瀚海阁之外,再无此等腐朽木门。
瀚海阁的大门,缓缓打开。
一道剑光,似电一般激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