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勾兑在一起,那若是晾干了呢,晾干之后再在外面涂上一层桐油,我记得咱们银票纸钱的印版上,相公你不就涂了桐油吗?就是不知道这样干了之后好不好点燃了,应该可以的吧?” 沈鹿竹突然想到了油画,颜料干后在上面再上一层光油,既能保护颜料的色彩,又能增添光泽,虽然两者性质不同,但靠这点增加点光泽,应该还是可以的。 “嗯,不过用量大的话,以后可能不太好买。” 桐油是一种叫油桐树的种子榨取的,这种树喜阳喜光却又不耐水湿,只能在少数温暖又干爽的南方生长,十分珍贵。大乾只有少数几个州府能大量种植,因此桐油不仅价钱上不便宜,而且只有获得朝廷许可的造船厂和油漆厂,才能大量购买。 寻常人家想买,不仅价格高出很多,还要靠运气,就算这样也只能买到少许,因此大乾油漆的价格也很居高不下,这也是很多普通人家的棺材不刷油漆的重要原因。 宁川府地处大乾的最北方,自来是没有这种树木生长的,因此相比其他地方,这桐油更是难买。 “家里的是早年间三叔去了南边凑巧买来的,倒是也还有不少,阿竹可以先用着,然后咱们再想办法。”褚义安抚地揉了揉妻子的头。 “还是不要了,咱们再想其他的办法好了,反正铺子里也不是特别着急上新,大不了不上油,其实也没差特别多。” “好,听我家阿竹的。” 金银元宝的事儿只好暂时搁浅,三月纸钱铺子再次开张了,距离清明节还有段日子,铺子里的活儿倒还不算忙。 这天沈鹿竹正边看铺子,边教秀秀新的绣样,就见大伯娘王氏急匆匆地进了院子,这还是自庙会后,王氏头一次上门! 褚阿奶心心念念等了王氏半个月,急得不行又不敢和其他人提起,盼星星盼月亮,盼得嘴角的大泡都起了两轮,可下盼来了王氏! “咋才回来?那可是你儿子,咋就这么不着急不着慌的!东西可拿回来了?”褚阿奶把王氏拉进了正房,见左右无人,才敢数落起王氏来。 “阿娘,我咋个能不急,我都快急死了!可这东西到底是给了李氏了,我不得琢么个理由,总不能上去硬抢!” 王氏之前急哄哄地去镇上要坠子,本以为就算不能当天回返,待个三四天总能回村了,可谁想这一去就是将近半个月,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好理由,再加上李家眼下的状况,王氏数次张口都又咽了回去。 “那可是拿回来了?” 王氏从袖口掏出了那个坠子,递到了褚阿奶手里:“最后实在没招,只能编了个瞎话,把事儿都推我娘家身上了,我说娘家那边兄弟嚷着分家,弟媳妇儿知道有这么个东西,非让拿回去重新分!李氏这才不太情愿的给了我,为了这事儿,我现在是里外不是人!” “那你赖谁,还不是你自个贪心闹得,还吹说是你娘家传下来的,不往你娘家身上推,往哪推!” 王氏被褚阿奶怼得没话儿,只祈祷自个儿娘家可千别知道了这事儿! 眼下最要紧的,是赶紧把这烫手山芋给还回去,褚阿奶不欲多说,只道:“既然拿回来了,还不赶快给还回去?” “阿娘,崔氏人都没那么久了,这坠子总不能扔她坟上去,到时候万一再丢了,她又赖上咱……”王氏确实是怕了,更主要的原因,是她根本就不敢到崔氏的坟上去还,谁知道崔氏会不会因为生气,再干点啥! “那你啥意思?” “儿媳想着,要不咱就还给褚义得了,他阿娘的东西还给他正合适!” 褚阿奶白了王氏一眼,越来越后悔当初给自家老大娶了这蠢婆娘:“还褚义?你咋跟他说,说你当年偷了他阿娘的遗物?你疯了不成!” “那自然是不能明说的,阿娘帮儿媳想个法子吧,咋把这东西给褚义,还能不让他怀疑到咱们,他要是知道了,到时候不只是我,阿娘你不也得跟着受埋怨!” 王氏已经没了主意,只能死拖着褚阿奶,这事儿万一要是瞒不住了,也不能就自己挨骂! 褚阿奶被王氏气得不行,可又拿她没有办法,眼下唯一的希望,就是想个不会让褚义起疑心的好说辞,把这东西给他还回去,不然拖得越晚,对褚仁就越不利! 之后那两天,婆媳二人没事儿就单独凑在一起嘀咕,也不知商量出来什么好办法没有,只知道三月初七那天晚饭,褚阿奶忽地说次日要来个全家大扫除。 不等其他人出声,褚阿爷头一个投了反对票:“眼下春耕正忙着,好端端地折腾啥?” 褚阿奶没像以往一样听从褚阿爷的:“这不是天暖和了,总要收拾收拾。你们男人家该忙忙,沈氏也去忙你那铺子去,老大媳妇会回来帮忙,再加上我跟秀秀,够用了!” 大扫除的事儿就在褚阿奶的坚持下,定了下来。次日王氏也果真如褚阿奶所说,来了老宅帮忙收拾打扫。 褚义在后院做棺材,沈鹿竹自己在铺子里发呆,心想着看来大伯娘和阿奶这是要有所行动了。 大伯娘帮着收拾了一上午,晌午在老宅一起吃过午饭,长辈们在堂屋喝茶,沈鹿竹和褚义回屋歇晌。刚进了屋子就见炕柜上放了个蓝色帕子,里面似乎还包着什么东西。 褚义上前将帕子掀开,只见里面正是褚义阿娘崔氏的遗物,那枚镶了银边,状似荷包蛋一样的坠子,褚义放在手里盘弄了好久,上前抱住身前的妻子。 “谢谢我家阿竹!” 沈鹿竹回抱住褚义,拍了拍他的背:“说了要给你拿回来的嘛!” 事情还要说回到金银元宝上,小两口在镇上的铺子找彩纸和颜料的时候,一次在街边碰到了个摆摊算命,蓄着山羊胡子的老头。 老头拦住了刚出铺子的小两口,说是看着面善,要给二人算上一卦,沈鹿竹长这么大,还没亲眼见过,自是有些好奇,便往前走了两步,搭上了话。 “算一卦要多少银钱?” 老头摸了摸胡子,笑眯眯道:“批字算命,只取一百文,不过改运道、解决事儿这种则要另算,视事情大小,修为损耗而定。” 沈鹿竹看了看身旁的褚义,在摊子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什么事儿都能解决吗?” “姑娘不妨先说来听听。” “我不算,也不在这儿算,先生可否去我说的地方,给别人算上一卦?我给您二两银子。” 山羊胡子老头闻言,正襟危坐定定地看了沈鹿竹许久:“伤天害理,谋人性命的事儿,老夫可不做!” “先生误会了,我只需要您对那人说上四个字便可,至于其他的不会干涉。” “哪四个字?” “物归原主!” 老头捋了捋山羊胡子,忽地笑了:“姑娘放心,老夫定帮姑娘将丢失之物找回,不过还要请姑娘,将那偷儿的细情说与老夫听听!” “这是自然。” 不过话说回来,这山羊胡子老头倒也有些能耐,沈鹿竹不过是与他说了大伯娘的大概样貌,和二月十九那日,他们将去栖禅寺,为褚仁科举考试一事儿求签祈福。届时需要他在庙会上,给大伯娘算上一卦,这老头竟就顺着这点信息,生生虎住了大伯娘和褚阿奶,让她们对此深信不疑,属实是厉害! 忘了是上辈子在哪看到的,摆摊算命的师傅,其实都是心理学和语言学大拿! 吃过了午饭,大伯娘王氏不仅没走,还一同留在堂屋喝茶,沈鹿竹猜想可能是怕她和褚义发现了东西过去问,所以想好了说辞,在堂屋等着他们过去呢! 既然如此,戏要演全套,他们也自然要去堂屋一趟,问上一问的。 沈鹿竹拿着东西就和褚义去了堂屋:“阿奶,孙媳妇儿方才回屋,在炕柜上发现了这个,可是谁落在我们屋的?” 褚阿奶早就和王氏想好了说辞,不慌不忙地说道:“这个啊,这是我方才收拾屋子的时候,在柜 “可是这坠子不是孙媳妇儿的啊,我都没见过,阿奶是不是搞错了,会不会是大伯娘掉的,我看这帕子有些眼熟,大伯娘之前好像有个一样的来着?” 说完沈鹿竹一伸手,将帕子和坠子都往王氏眼前凑过去:“大伯娘看看,可认得?” 王氏见了那坠子,就像见了什么可怕的物件似的,连连后退:“不是,不是我的。” “大伯娘都还没看呢……” 褚阿奶拦了沈鹿竹的手:“不是你的,那就是你们阿娘的,你们那屋子原来就是老二两口子的,快拿回去收着。” “原来是这样,那孙媳妇儿就收下了。” 直到小两口出了堂屋,身影消失在东厢房的门后,婆媳二人这才彻底松了口气,可下把这烫手山芋送回去了。 松口气的同时,又不禁幻想上了今后的好日子。东西还了回去,那黑气背运什么的应该没了,这下家里的霉运总该散了,褚仁的科举之路该是要顺利的时候了,毕竟他可是被学堂先生和算命的大师双重认可的! 说不定今年八月就能再次高中,褚家光耀门楣的日子说不得马上就要来了! 过了三月二十之后,来褚家铺子买纸钱的人渐渐多了,小两口的日子也跟着又忙了起来。 沈鹿竹的铜钱烧纸卖了快一年,在附近几个村子越来越受欢迎,又经过春节各家大婶子小媳妇,各个村子走亲访友地这么一宣传,名声也越传越远,清明节前那几天,竟三不五时地还有更远些的村子有人来买! 买卖越来越好,褚、沈两家还有像赵成和褚平这些人自是高兴,村里人大多也很是感叹,才不到一年的光景,这褚家竟然开始支楞起来了,眼下再聊起靠山村买棺材的褚家,除了他家前些年那些倒霉事,谁不得说一句褚义那小两口是对能干人! 不过这日子便是这样,总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纸钱铺子的生意越好,反倒有人越是憋闷,譬如大堂姊褚芳,再比如那些曾经跟褚义和沈鹿竹议过亲的人家。 谢家婶子刚从河对岸买了纸钱回村,就被在岸边浆洗衣服的艾婆子喊住了:“呦,他谢家婶子,这是到对面买烧纸去了?” “艾家嫂子洗衣裳呢?这不是要清明了嘛,买点烧纸!” 一同在旁边洗衣裳的张大娘掺言道:“褚家那小媳妇儿沈氏,要论亲戚可算你半拉儿外甥女呢,用点烧纸咋还得花钱买?” 村里的婆子们就是爱说嘴,东家长西家短的,谢家婶子倒也不在意:“张家嫂子你都说了,论起亲戚咱算是人家的长辈,哪有沾这便宜的道理。” 谢家婶子的男人,是沈鹿竹娘家舅母谢氏的弟弟,要是非要论上一论,确实是沈鹿竹的长辈。 艾婆子放下了手里的棒槌:“要我说啊,还真是看走了眼,当初那些个媒婆,给褚家二郎说和了多少个姑娘家,你们不是都嫌人家穷,拖油瓶太多,结果你看现在咋样,人家起来了,要不说还得有门手艺,你看这买卖红火的,我就是没闺女儿,要有啊我就要了这女婿!哎,他谢家婶子,我咋记着媒婆子也上过你家来着,当时是说的三丫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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