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0章158圣吉列斯,圣吉列斯啊!!!
行走于朦胧与明晰的分界线,漫步于血池与腥雾之间。
…………
“记得你的使命,”
面露疲色的中年男人握着他的手,卢佩卡尔瞳孔颤抖,他眼中的人类之主从未如此刻这般更接近一个凡人。
“带回圣吉列斯的良知,这是你应做与当做的——我不能一同失去你们两个。”
…………
仅仅身着简装的牧狼神跌跌撞撞地前行着,生锈的高耸神像在他周身静默耸立,又再度随着他的步伐匿于过往。
喘息、喘息。
这里的灵压极大,荷鲁斯能够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那就像是一头被自己思想困住万年的囚兽,喷着响鼻试图挣脱。
隐隐的白光自血雾中透出。
!
荷鲁斯立刻开始朝着那方跋涉,但像是察觉到他的行踪,那些石像连带着天地朝他倾轧过来,无数瘦骨嶙峋的手臂自过膝的血污中伸出,抓住他,挽留他。
+为什么背叛?!+
鬼啼猛地爆开,伴随着灵能冲击,荷鲁斯猛地一惊,脚下踉跄,重心不稳,面朝下栽去——
【好兄弟,别倒在这儿。】
一只宽厚温暖的大手猛地拉住他,那上面的老茧比钢板还厚。
正位力量者拉起了他被迫闯入血天使领域的兄弟,荷鲁斯惊诧地抬头,他看见一张饱经风霜却满是平静的脸,猩红勾勒的黄金瞳正凝视着他,如此熟悉,如此陌生。
【安……安格隆?!】
荷鲁斯喊出声,他从未想过在此遇见安格隆——
人类之主按照惯常的作风,并未告诉他此行可能会遇见什么,他仅仅是握住荷鲁斯的手,告诉他他信任他。
【我也没想过会是你来。】
安格隆扭头,凝视着远方,仿佛那里有什么正在赶来。
他手中的战斧滴下鲜血,意志与力量之主仿佛在血中浸泡过无数遍一样,除了不同起伏的红,他身上没什么其他颜色。
荷鲁斯看见安格隆嘴角的幅度,安格隆似乎想要说出“基利曼”,但他的话语最终没有说出口。
【既然是你来,】
安格隆不看荷鲁斯,自言自语道,
【那么会是人类之主的命令——来吧,跟我走,我带你去他的休憩处。】
红砂之主叹了口气,
【好吧,我能想象到的。】
随即安格隆立刻转身,换了个方向开始大步跋涉,他示意荷鲁斯跟过来,牧狼神只能狼狈地跟上去。
这一幕对荷鲁斯或许来说有点狼狈,但鉴于他仍处在希望一死,却直接被人类之主扔过来救大天使的处境里,荷鲁斯决定忽略自己的无能。
【你看起来并不意外?!】
荷鲁斯喊道,他前面的安格隆则如同战神般用手中的斧子和手臂击碎朝他们扑过来的石塑。
【你并不担心我会加害你?】
这句话似乎很蠢,这句话就是很蠢,安格隆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吼起来,
【只有一个人会原谅背叛的荷鲁斯·卢佩卡尔,也只有一个人可以接近堕落后的圣吉列斯——我虽然很希望打你们一顿,但不是现在。】
荷鲁斯并不排斥“背叛”的说法。
安格隆的眼中划过一抹清醒的光芒,他已有了自己的定夺。
荷鲁斯来,证明人类之主并不打算摧毁圣吉列斯。
【我花费了千年时间,】
安格隆回身挥斧,击碎那些狰狞的吸血鬼塑像,鲜血自爆裂的石像中溅出。
【试图化解圣吉列斯的心病,但这是徒劳——大天使不允许我的接近,他的权限只对寥寥几个人开放。】
想要毁灭圣吉列斯很简单,只要派【他】过来就可以,那足以忽视一切规则的能力。
安格隆的眼皮抽搐了一下,真是奇怪,他已经回想不起来他的那位战友叫什么,又长什么样子了。
但他却深刻地记着他,因为他曾经帮过他大忙。
这个人情他还回去了吗?好像没有。
安格隆又想起他曾嘱托自己善待莫塔里安——
啊,莫塔里安他还记得,外表刻薄又阴湿的家伙,但可惜他并没有那么做,安格隆还记得那次脚感极好的飞踹。
【……他肯定会为我留一个位置。】
安格隆身后的荷鲁斯痛苦地说道,
【自然。】
安格隆吹了个口哨,示意那些石塑一起上,
【即便你已经背叛了,即便我们都认为你已经死了——但他还记得你。】
安格隆眨眨眼,
【我想你也希望为他做点什么,来偿还这份信任?】
【我会把他带回去——以忠诚的模样。】
荷鲁斯说道,这句话令他的喉咙流血,腥甜自喉中反涌,与他喜食鲜血的兄弟不同,荷鲁斯厌恶鲜血。
【这就对了!】
安格隆喊道,他忽然侧身,一把拽过荷鲁斯,粗暴地把荷鲁斯朝前推去。
虽然嘴上和面上都对荷鲁斯很和煦,但行动上却是极其简单。
【圣吉列斯!】
安格隆高呼起来,一时他们脚下的世界仿佛变成了翻滚的血海,无数雕塑红着眼朝他们扑去。
【圣吉列斯!!】
安格隆高呼到,
【你看看是谁来了!——不再是你的狱卒安格隆,有人来探监了!!!】
安格隆猛地拍了下荷鲁斯,荷鲁斯的余光中看见安格隆浑身散发出炽热到耀白的光芒,一时间他仿佛与安格隆的心灵世界通感。
仅仅一刻,荷鲁斯感觉自己几乎要被安格隆的内心光芒所刺瞎。
但下一刻,荷鲁斯仿佛听见了这片大地深处的质疑与愤怒。
血涛汹涌,羁押万年的本性在咆哮,它们拍击着闯入者,怒吼着誓要将他们沉入血海之底,暴怒着令他们窒息。
【喊啊!快喊圣吉列斯!!】
荷鲁斯咬着牙,他口中喷出鲜血,他看见了!他看见了!那两侧撕裂的天使!!!
【圣吉列斯!】
荷鲁斯吼道,他现在仍处在混乱的状态,逻辑与理智并未追上他,但他已然置身于情感的浪潮间,他的双目中流下血泪。
【圣吉列斯啊!!!!】
牧狼神撕心裂肺地喊道,他想不明白,他想不明白啊!!!
万年前那个为了帝国与忠诚背弃他的大天使,万年前那个刺伤他的大天使——
在背弃他走上正确道途之后,在付出了足够惨痛的代价后,圣吉列斯啊!你为何也如此狼狈?
如此庞大的帝国,难道连一位原体都无法幸存吗?
【我叛变就算了——你为什么也——你为什么也——圣吉列斯!圣吉列斯!!!】
现在并不需要安格隆推着荷鲁斯向前了,荷鲁斯奔向那血海深处,石塑挤压着他,呲出的獠牙朝他脸上淌出的血痕印刺去。
【我本以为我们两个中能有一个走上正确道路——如果不是我,我希望是你!!!但你为什么——为什么啊?!!!】
荷鲁斯朝前扑去,那尖耸的獠牙早已抵在他的咽喉,但他已经没有什么好畏惧与失去的了,于是他奋不顾身地朝面前最后的那一处小亮点扑去——
猩红到漆黑的阴影笼罩了他的视线,但紧接着是冰冷到无情的光芒,荷鲁斯睁开眼,看见紧闭双目,流下纯洁眼泪的圣吉列斯。
圣吉列斯握住荷鲁斯的双手,将他从地上拉起。
【我很抱歉。】
圣吉列斯悄声说道,他背后的白羽是如此闪耀而纯洁,潺潺的溪流声与鸟鸣在他身后响起。
大天使浅浅地苦笑起来。
【我现在理解康拉德·科兹了——预言总是如此,但我现在很高兴看见你,荷鲁斯。】
【至少在你我彻底消失前,我们可以再一聚。】
圣吉列斯拉着荷鲁斯,随后他们走入他的伊甸园。
……
【呼。】
安格隆呼出一口气,他若有所思地盯着面前那骤然放大又消失的白光。
意志与力量之主拧了拧脖子,满意地听着脖子骨头嘎吱作响的声音。
【终于送走一个。】
安格隆自言自语道,如释重负。
他很高兴看见人类之主并不打算放弃圣吉列斯,但他同时不太乐意看见荷鲁斯——话虽如此,可这并不是安格隆能够决定的事情。
就像是当年帝皇并不打算第一时间拆下他的屠夫之钉一样。
安格隆能够怎么办?打不过,又没有更大损失的前提下,他只好接受。
他对此倒是有一种略微释然的看开。
但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间。
圣吉列斯的良知接纳了荷鲁斯,这意味着他们有机会带回圣吉列斯的光明面。
但这并不意味着其血腥面的消失。
安格隆抬头,看见此处亚空间与精神共同铸就的空间开始坍塌,裂缝如同蛛网般蜿蜒裂开。
光明与黑暗仅存的平衡被打破了。
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但安格隆知道他的援军已经到场了,他虽然有时不解于人类之主的离谱,可人类之主并不傻。
深呼吸,深呼吸。
调动你的力量,安格隆感到自身变轻,真实的世界正在呼唤他,沉重与疲惫的力量同时浮现,他缓缓睁开眼——
看见了一张狰狞苍白的大脸。
【……】
猩红勾勒的黄金瞳与浑浊白雾的琥珀瞳撞上,
两人均无语。
【……】
莫塔里安毒气面具吐出的毒雾气喷到了安格隆脸上。
莫塔里安额头上宛如昆虫触须般的头发碰了碰安格隆,随后自沉思者模样坐在椅子上的安格隆身前站起。
【看上去不像是活的。】
莫塔里安慢斯条理地说道,随后安格隆听见了一声心碎到几近绝望的怒吼,
【安格隆?!!!安格隆!!!!】
蔚蓝风暴猛地冲过来,横冲直撞地直接把安格隆面前的瘦长鬼影撞开。
莫塔里安不满地咳嗽了几声,但早已泪流满面的基利曼没有理他,他冲到安格隆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双手攥住安格隆的手臂。
【?!】
安格隆跟惊诧的基利曼对上眼。
基利曼的嘴颤了颤,双目圆睁,
【他、他是死的?!】
【死的。】【我还活着。】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安格隆嘴角抽搐,他不想在这个节骨眼理会莫塔里安那莫名其妙的冷幽默。
他伸出手,握住基利曼的手臂,随后缓缓站起。
啊,真疼。
安格隆听着他自己全身骨骼的悲鸣,放下基利曼搭在他肩甲上的手。
基利曼仅仅是怔怔地望着他,嘴唇颤抖,眼泪流淌,毫无形象可言。
或许没有人知晓,在当年三位原体当政的时期,基利曼与安格隆结下了多么深厚的情谊——
虽然在基利曼眼中,安格隆的办公效率低下,但他至少不会像圣吉列斯那般疏离与难以接近。
在很多时刻,在很多星星都灰暗下去的夜晚,是安格隆耐心倾听基利曼的疑惑与不解,为他宽慰的。
都这么久了。
变得几乎认不出来了啊。
安格隆笑起来,看向他面前雄姿英发,一眼看上去就灵能精通的基利曼,现在的基利曼倒比当年的圣吉列斯看上去更适合作为一名君王。
【好久不见,罗伯特·基利曼。】
安格隆大笑着给了基利曼一个满怀抱,用十足的力道拍了拍基利曼的背。
真遗憾,安格隆想到,基利曼现在战力值成长这么快?他现在震不动基利曼了?
安格隆松开基利曼。
不,应该是单纯因为他太累了。
【我知道你会回来找我的——你总会回来的,你永远会完成你计划表上的加急要紧条例。】
基利曼嘴唇颤抖,安格隆仍然是当年的感觉,他依旧是一位靠谱的、如山般的战士。
但他已经老了,足够苍老。
【我说过我一定会回来。】
基利曼声音发颤,
【弥补当年的错误。】
【那么让我们先干活。】
安格隆轻快地说,随后他转身,看见了其他几位。
在剧烈颤抖,似乎即将破开封印的祭坛前方,他看见了摆着臭脸的莫塔里安,宛如雕塑般的瓦尔多,还有——
安格隆疑惑地皱起眉,
【你长这个模样吗,哈迪?】
他没办法说全称,于是安格隆直接刹在了第二个音节。
“呃,”
哈迪斯说,银白的镰刀自黑雾中露出,为什么刚才莫塔里安有闲情雅致跟安格隆与基利曼开玩笑——因为哈迪斯在这里控场。
在有人岁月静好的时候,总有人负重前行,比如哈迪斯。
“我想我可以解释,但不是现在。”
哈迪斯盯着那个祭坛之上的铁处女,无数猩红尖刺刺入铁处女之内,浓稠的鲜血缓缓淌出。
那个铁处女被塑造成为了背拢双翼的大天使像,联想到这里面关押的存在,这一幕极其诡异。
“他连接着整个巴尔的信仰场,还有别的什么东西——我想人类之主把当时大部分的堕落信仰都分给了圣吉列斯?”
“我想我可以击碎他,至于全部吞噬……我可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