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程诺的介绍,载涛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只觉得屋里的温度瞬间下降了不少。 “院长可是要组建新军?在当下的年月里,这并非是明智之举,况且还是在权力中心的四九城内,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引来公家的注意,稍不留神就可能有杀身之祸,可要三思啊。” “都说天津最正宗的麻花当属十八街的,载先生可以先尝尝。”程诺递上去一块麻花,微笑道:“至于先生所忧虑的,在我看来根本不是问题嘛,我们要组建的是校工,而不是什么新军。” 李老三也在一旁帮腔道:“对啊,咱们先生在外面说过好多次了,就是想找一帮人组建咱们科学院的校工,用来看家护院保护这些先生们的安全,不会像成为那些军痞子似的。” 接过递来的麻花,载涛犹豫再三还是不解道:“那为何要按照军队的模式,找来三五个身强力壮的不就好了,对付些寻常毛贼完全不在话下,何必要找这些身子骨差的年轻人,还得给他们补补。” 程诺脸上带着神秘的笑容:“这年头,匪兵的身份随时可以互换,加之时局诡谲,说不定哪天这些转换成匪的兵就闯进来,到时科学院里的这些文人,教他们如何防身,子弹可是不长眼的。” 载涛顿时语塞起来:“这……这似乎不是不可能,昨日有辫子军,今日说不定就有红衣军,明日有没有别的也不好说,自古财帛动人心,不问情仇与曾经。” 程诺自己拿了个点心,放在嘴里慢慢咀嚼:“古人云宜未雨而绸缪,母临渴而掘井。眼下为掩人耳目,咱们校工队的编制是百人,未来到了地方或者开辟新的分院,这个规模还会继续扩大,直至咱们院的安全彻底不用担心。” 此时的载涛又紧张又兴奋,掌心不停地往外出汗,将握着的麻花暂时放在一边,心里暗暗考虑着校工队的可能性。 当年身为禁卫大臣,在袁大头的威逼利诱下不得已交出了禁卫军的指挥权,让隆裕太后大为震怒,认为他把满清皇室的脸都给丢尽了。 后来面对袁世凯的逼宫,隆裕太后在御前会议上问载涛:“你管陆军,你知道咱们的兵怎么样。” 隆裕太后问他兵怎么样,就是想从他口中得知,如果选择火拼,到底有几成胜算。可让所有人都倍感失望的是,载涛跪在地上说出了一句毫无底气的话:“奴才练过兵,没打过仗,不知道。” 就因为这句话,满清的遗老遗少们彻底泄了气,不得已以宣统帝的名义颁布退位诏书,正式宣告清朝覆亡。 至此,这件事成为了载涛心中永远过不去的坎。 所以在面对程诺的邀请后,载涛心里的兴奋远远大于对未知的恐惧。 “程院长,我是说假如,假如有一天咱们的校工队突然身份一转,开始成为真正的军人,那时咱们是采用德制还是日制,这点咱们最好从确定之处,就开始准备,防止未来突然调换军制而影响战斗力。” 程诺笑呵呵道:“不知道这两种有什么区别?” 一直拿着麻花也不是事,载涛干脆把东西先放一边:“这两个有本质上的区别,比如德制陆军就分为了步、炮、骑、工程4个兵种,各自独立成营。” 程诺摆手笑道:“咱们现在名义上还只是个校工队,说白了就是保卫作用,上来就弄个炮骑,这让外人怎么想,就是工程兵也得考虑考虑,眼下还是着重把步队说说吧。” “院长说的也是,知道的是咱们护院的,不知道的以为咱们是造反的。”说完这句话,载涛自己把自己给逗笑了:“说说步队营制吧,步队分左、右两翼,翼满编辖4营,每营4队,每队3哨,每哨6棚,每棚正兵12人。 其中有统带、帮统、领官、哨官、哨长、督排、正副头目、正兵、护勇、号兵、伙夫、长夫等等,此外还有文桉、委员、医生、书识……” 一席话说完,程诺差点被绕晕,实在没想到里面居然有这么多门道,当即就想直接把后世我军的军制给搬过来,可仔细想想中间差了这么多时间,不一定就能完全适用。 况且主训官还是载涛,想实施新制得从他身上开始,适应起来还需要一段时间,不如先使用旧制,然后再徐徐改制。 将这点想法暂时搁置,程诺好奇道:“这么说的话,全营大概多少人?” 载涛仔细盘算了一下,给出了一个准确的数字:“若所有编制都有人在,那全营总计官弁兵夫1554人。” 程诺暗暗咋舌,这么多人,就算是把现在科学院所有的人加一起,翻上几番也到不了这个数字。 仔细想想,他要的是精兵,不要大规模的集成军,完全不用照着这个模式来。 “人数有点多了,咱们用不了这么多,先说说日制。”程诺微笑道。 提到日制,载涛脸上的表情瞬间奇怪了起来:“日制方面其实我并不太熟悉,采用的都是北洋常备军,军、镇、协、标、营、队、排、棚的编制序列,军的长官就叫做总统,一个营大概也是1600人左右。” 程诺当即就明白为啥看着载涛怪怪的,原来是袁大头辖下的部队,怪不得吞吞吐吐。 不过话说回来,当时就被部下叫做总统,后面想做大总统,似乎也合情合理。 摇摇头,程诺认真道:“暂时以你熟悉的德制为基础蓝图吧,后面有了新变化咱们再说,不过话说回来,眼下咱们确实只有百人,距离你说的营制还差得远,还是先以精兵为主。” 虽然暂时有些泄气,但总比没有的好,载涛眼神坚定道:“好,贵精不贵多,百人的规模刚刚好,多了的话以我现在荒废多年的本事,不一定能适应的来。既然院长你能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我,后面我一定给你个完美的答复。” 程诺满意道:“很好,你这管事的有个精神头来,后面的事就好办多了。不过练兵的同时你也要注意,尽量挑选出一些比较有潜力的苗子,给我留着,后面有大用。” 载涛疑惑道:“不知选拔的标准是什么?” 程诺解释道:“当然是身体素质更好,脑子更活泛的,也就是精兵中的精兵,至于用途,后面你自然就会了解。” 载涛点点头:“这个没问题,后面我会着重留意。” 程诺指着桌上对方一直未吃的麻花开玩笑道:“想来载先生吃过的高端点心太多,这种小玩意看不进眼里,不过也好,眼下正是选拔校工的日子,你这位主事人可以去天津一趟,挑你喜欢的来。” 载涛兴奋道:“当真由我做主?” 程诺澹然道:“当然如此,不过选拔标准已经定好了,剩下的你自己留意便好。” 一边说着,一边把之前准备好的标准文件拿出来递过去。 载涛迫不及待地接过来,仅看了一眼就认出来是在北洋新军的标准上改良出来的,迟疑道:“院长,咱这标准是不是有些高了,我这有些担心。” 程诺摇摇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不过不能差太远,何况咱们从这么多的灾民中选取百人,标准不定高点如何能行?” 驭人方面程诺向来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就是相信载涛的才识,才敢放权给他,但这并不是无脑放权,该有的标准纲领,那是一个都不能少。 规则之内,什么都好说,若是触碰到规则之外,那迎接此人的自然是另外一个程诺了。 紧接着两人就选拔标准做了商讨之后,载涛就匆匆告别,直奔天津灾区。 看着好友远去的背影,李老三不禁有些艳羡:“什么时候我也能有今天啊,手下能管着几十号上百号人,走出去多威风,在孩儿他娘面前说话也能硬气些。” 程诺把麻花的盒子整理好,推到李老三面前:“老牌子的吃起来就是不错,剩下的你都拿回去给那四个小孩吃吧,这些天没少跟着咱们在天津跑,估计也累得不轻。” 李老三涨红着脸把礼盒推回去:“能跟着先生身边学习,那都是他们的福分,哪有什么累不了的,再说了,孩儿她娘整天变着花样给他们做好吃的,搁以前哪有这条件,不都是先生给的吗,这东西我不能收。” 程诺脸上故意一板:“哪有什么福分不福分一说,在咱们科学院,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只要付出就一定会给他们收获,别看四个孩子年龄小,有时候也要把他们当大人看,比起辛苦工作,这点麻花算得了什么!” “先生,这实在是不太合适,他们想吃我就直接给他们买了……”李老三还想拒绝。 不料这套说辞并没有打动程诺:“你买是你买的,我买是我买的,两者不能混为一谈。刚才不是说也想管几十号人吗,先把四个小家伙管得服服帖帖再说。 我这边有点事,先去前院编辑室一趟,等我回来时再看到麻花在,我可就翻脸不认人啦。” 说完这话,程诺直接起身从后院的住处离开,前往前院。 屋里只留下李老三一个人,看着这些麻花有些发愁,不过既然先生发话了,还是照做的好。 咬咬牙把桌上的礼盒都给清理干净,带回自己屋里,准备分给四个孩子吃,没想到屋里只有妮蛋一个人。 “爹,你这拿的是什么啊?”妮蛋晃动着羊角辫,蹦蹦跳跳的跑过来。 “这个啊,是先生让我拿给你们吃的麻花,专门从天津捎回来的,他自己才吃了一块,剩下的全给你们了。”把礼盒放下,李老三和蔼地摸摸女儿的头, “真的呀!就是上次各个嘴馋,非要娘给我们每人买一块的麻花吗,上次我都没吃出味儿来,就被我哥给哄走了。”妮蛋欣喜地把脑袋凑过来。 毕竟是孩子,心急了一些,上去就要帮李老三拆开礼盒。 听到女儿的“诉苦”,李老三脸上顿时一虎:“你说啥,点心又被你哥给哄走了?你哥呢,非得拿鞋底子抽烂他的屁股。”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妮蛋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心里暗暗说声老哥对不起,谁让你老是哄我。 不过毕竟是自己亲哥,她还是尽力把话圆回来:“不是啦,就是我那个吃起来没味道,我哥的更好吃,后面我们俩换着吃了。” “哼,我能不知道你哥?他一撅屁股,我就知道要拉什么屎,回来再找他算账。”李老三冷声一声,把礼盒重新拆开后说道:“你娘上次买的梨呢,给我找找,我洗几个给先生端过去。” 妮蛋拿着麻花开心地吃起来,嘴里塞得满满的:“还在厨房水缸旁边,我娘没发话,谁都不敢吃,还在那儿放着嘞。” “那我说麻花能吃了吗,你就开始吃,眼里只有你娘,没有你这个爹了不是。”李老三黑着脸说道。 “嘿嘿,我知道爹最疼我啦,不会在意这些小事。”妮蛋见势不妙,赶紧向他爹撒娇。 “行了行了,你慢慢吃吧,记得给另外仨留点,别吃独食。”李老三面色缓和了不少,摆摆手便准备离开。 来到厨房,挑了几个面相最好的梨洗出来,放到一个盘子里给程诺的住处端去。 中间把东西放下,又把里里外外都给重新收拾了一遍。 本来推门都想出去了,又给折返了回来,将床上的被褥都给拿出来,拿到太阳晾晒。 等一切收拾妥当后,已经大半个小时回去了。 再回到自己屋子时,发现妮蛋还在,但麻花已经所剩不多,当即就气不打一处来。 “不是跟你说了吗,不要吃独食,你说说这里还剩几个,能够他们仨分吗?” 看着老爹要发飙,妮蛋赶紧解释:“我没吃独食,就吃了一个。” 李老三质问:“那剩下的呢?” “剩下的在这呢。”说着话,妮蛋赶紧把几个油纸包裹打开,委屈巴巴道:“我哥一份,文聪一份,文慧一份。” 李老三眼神瞬间柔和了许多:“那你的呢?” “喏,在这里。”指着剩下的礼盒麻花,妮蛋轻声道:“我和爹娘一份。” 听到这里李老三当时的心都要化了,将女儿一把搂进怀里:“傻姑娘,你管你自己就好,爹娘不爱吃这个,牙口不要嚼不动这么硬的。” 妮蛋睁大双眼跟一对铜铃似的,不服气道:“胡说,上次我都看见你捡我们吃剩的骨头,自己偷偷啃起来了。” 看到女儿拆穿,李老三臊红了脸,嘴上硬气道:“胡说,肯定是看错了,我这是挑一挑好犒劳那一对黄鼠狼,那是偷吃。” “真的,不要骗我。”妮蛋迟疑道。 “当然是真的,你老爹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不都是为了你们好,先生说多啃骨头才能长大个,专门让你娘给你们买的,不过可惜咯,你老爹我依然不爱吃。”李老三厚着脸皮道。 “好吧,那就暂时相信你了,不过这麻花都给你们俩分好了,这次必须得吃,而且得看着你吃。”孩子的情绪上来的快,也去的快,妮蛋笑盈盈道。 李老三无法子,只好当着女儿的面再次吃起麻花,中间抱着女儿感慨道:“麻花好吃归好吃,不过少跟你娘说难过的事,她帮不上忙,也会睡不着觉。” 看着满脸沧桑的老爹,妮蛋似懂非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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