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娘,见到栓子了吗?” “没见到啊?那算了,等我找到他,一定没他好果子吃,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不告诉家长一声,就直接出去,真是翻了天。” “什么?二小子,你看见过栓子,在哪呢,在学堂工地?行,我知道了,这就过去看看这小兔崽子在干嘛,一天到晚的净不干好事!” 天津某处灾区,灾民们在一片空地搭建起矮矮的棚户,一位上了年纪的大爷,花白着头发,正满世界向人打听着他的孙子。 说是棚户,实际上都是由麦秸秆、玉米秆搭建而成,顶上铺上布,再压上一些秸秆,算是草草完工。因此十分简陋,棚户的体积不算大,成年男子若想进去,还得弓着身子,晚上想睡觉还得尽量蜷缩着,要不然半个身子非得出去。 即便如此,他们这一小片棚户区的灾民,对未来仍充满希望。 不是因为他们天性乐观,而是因为负责赈济这一片区域的,正是程诺率领的科学院和北京大学众人,派工作人员组织赈济队,开展灾区实地调查,对困在村子里无粮下炊的老弱病残进行救助,发放粮食衣物。 同时在天津城墙处开办粥厂,向灾民发放稀食。对于淹毙的灾民,更是发给棺木埋葬。 甚至在医学院的帮忙下,在灾区现场设立诊所,为灾民进行诊治疾病,并施种一定的疫苗,发放基础药品等,用来防止灾民疫情的扩散。 为了防止资源的浪费,所有物资的发放都是收费的,不过都是一些象征性的收取,实际上的金额并不大。 何况程诺在这里主要实施的是以工代赈,只要灾民肯劳动,养活自己和家庭绝对不是什么难题,甚至凭劳动还可以吃上干饭,这在水灾之初他们都是难以想象的。 这一系列举措,让大爷为首的灾民同胞们,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栓子他大爷,这么着急忙慌的干什么去啊,还没到开饭的时候,不趁着这个时间,去工地多挣些工分?攒起来,到时候给你家栓子娶媳妇用。”在路上,有扛着铁锹的乡亲打招呼道。 “害,哪还能看到栓子娶媳妇,不把我气死就行了,这不找他去呢。”大爷背着手,谈起他的孙子来,后槽牙都要咬断:“不成器的玩意儿,早就跟他说,让他跟着粥厂的大哥大姐们学习,人家可都是京师大学堂的人。 放在鞑子皇帝还在的时候,这些可都是未来的大官,就算是我们那县大爷都不一定比的了,谁家孩子跟在他们身边当书童,沾沾读书气,那都是祖坟冒青烟了,结果这小兔崽子就是不听话,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乡亲也是过来人,呲着牙笑道:“五岁六岁老捣蛋,七岁八岁狗都嫌,我看不是不够老实,那就是打得不够,像我家那熊孩子,在外面再淘气,回到家看到我,也得蔫巴。” 大爷长叹一口气:“那不是栓子他爸妈都被水冲走了,临了把孙子交给我手里,再怎么不让人省心,可看到这娃的脸,总会想起他爹来,手上也就没劲儿了。” 乡亲见此叹了口气:“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伤感的话说完,大爷看着对方的打扮,显然要去干活,便好奇道:“你扛着铁锹,这是要做什么去?我看你也是去学堂的方向,不会是建学校去的吧?” 乡亲拍拍肩上的铁锹,笑道:“可让你说着了,就是过去翻新学校。听人说啊,大善人程先生把那老学校买下来后,看它被水泡烂了,马上要塌,干脆把他拆了重新建一个,这不过去扎地基的么。” 大爷感慨道:“程先生一定得长命百岁啊,咱们这些人可都指望着他嘞,要是搁以往,那些大人们哪会肯正眼看我们这些泥腿子一眼,路过时不踹上一脚已经是谢天谢地。 如今还要给我们盖学校,盖医院,这是哪敢想的,咱们可得好好干呐。” 随着两人继续往前走,路上的队伍不断扩大,听到大爷的话,有稍年长者笑道:“人家程先生比咱们想的远,听说为了防止地龙翻身,让咱们把地基特意挖深点,防止那时房子塌了,砸着咱家的孩子。” 刚才那位乡亲也接着说道:“可不是吗,除了程先生外,还有陶先生,听说后面学校盖好他就是校长,昨个儿还给咱们保证了,到时候不仅有学校,还会给咱们进行农业技术指导嘞。” 有人不服气:“用地还要啥指导,我祖上种了八辈子地了,还用他指导?虽然念书不如他,可种地他未必比得上我。” 稍年长者照着说话这人头巴子就是一下:“瞧把你能耐的,你要是真能是种庄稼的一把好手,用得着到现在娶不上媳妇儿?真能种出来名堂,那之前村里为啥就属你收成不好?” 这人还有些不服气,嘴里小声都囔道:“谁让分家时给我的地都是旱地,想浇地都得大老远去挑水,能有那点产量已经是老天开眼,要是搁你,你还不一定如我嘞。” 稍年长者虽然年龄大了些,但还不至于耳背,听到都囔后脸色一黑,把草鞋一脱就要上演全武行。 “小兔王八孙,翻了天不是,跟老子犟嘴,有能耐你别种地啊,挣你的大钱去!” 大爷见状赶紧将其拦住,嘴里劝道:“蛇有蛇道,鼠有鼠路。他爹,程先生不是还招护卫队吗,听说顿顿吃的不仅是干饭,顿顿有菜有汤,隔三差五还有肉,我看咱家后生壮的跟牛犊子似的,干脆让他去得了,不比种地强。” 稍年长者语气稍缓,拿在空中的草鞋扬了扬,吓得他儿子头一缩,最后看在大爷的面子上,将其收了起来,狠狠地瞪了一眼后,对着大爷客气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有印象?” 大爷长舒一口气,介绍道:“这是今天中午刚在粥厂门口贴的,可能乡亲们还都不知道。” 稍年长者有些迟疑:“不是不相信先生们,而是这么好的条件,比当兵的还好,实在是让人心里没底啊,就我那不成器的小子,过去只会糟蹋粮食。” 大爷乐呵呵道:“程先生还会骗咱们?像我这种土埋半截的老头子,人家都舍得要,去给火柴厂看门,你家小子长得这么板正,要模有模,要样有样,也就是瘦了点,人家咋会不要。” 一听能摆脱老爹的魔爪,年轻人立马来了兴致,硬着脖子倔强道:“爹,反正你也嫌弃我,地我就不种了,下午就过去看看,要是行了,我就直接把名字报上。” 稍年长者哂笑道:“你会写名字吗,就报名,当初让你念书就跟驴身上搁钉似的。” 年轻人不服气道:“我这不是跟我爹学的,就算不会写字,我还会摁手印。” 眼看着两人又要斗气,大爷赶紧从中调和:“正事要紧,正事要紧,万一孩子能报上名呢,你这当爹的脸上也有光不是?再说说你这孩子,都多大年纪了,你娘走得早,还不让你爹省省心。” 一通话下来,两人的关系再次缓和,剑拔弩张的气氛也逐渐消散。 走在人群后面,大爷看着他们却在无声的叹息。 都说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可到自己这里似乎更难念,爷孙俩总共就两页,尤其是孙子那页,更是写满了他不认识的符号,让他如何去念。 说是隔辈亲,可这也得分人不是? “唉,大善人程先生,你建的这个学校,要是能收留这些孩子们,就算是要我这条老命,我都答应啊。” 说回学校,程诺这边正安排文聪文慧和狗蛋儿妮蛋儿四个孩子,让他们提前摸摸这些灾民孩子们的底子,看看大家的基本情况,好方便后面招录他们入校学习。 尤其是文聪文慧兄妹俩,他们自己也是孤儿,所以对待眼前的弟弟妹妹,显得更上心一些。 “文聪哥,我……我不想过来念书了。”扯了半天衣角,栓子不敢直视自己的小先生文聪,吱吱呜呜半天,才把话给吐露出来。 “原因,说!”文聪惜字如金,虽然年纪不大,但面色依旧冷峻。 “我爷年龄大了,救我时呛了不少水,现在身体一直不好,为了我也不舍得花钱吃药,实在疼得不行,就去义诊那里开点药,平常都是他自己挖草药吃,见效很慢,感觉要更严重了,而我就剩他一个亲人了。”栓子低声道。 “说主要。”文聪脸上看不出来具体想法,依旧板着脸。 栓子咬咬牙:“我就是想多干活,多挣钱,对我爷好点。” 万聪闭眼沉思一会儿,睁眼摇头:“年纪小,挣钱少,坏人多,会受骗,不允许。”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栓子干脆发起狠来:“别看我年纪小,咬起人来也能撕掉一块肉,谁也拦不住我。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我就不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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