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人类,是我们对抗怪物的一员,你们能不能别这么应激?]
[第一次出现的时候他全家都死完了,谁知道他死没死,到底是不是人(翻白眼)。]
[我不信还有人看过了录播,还觉得【主宰者】是正常人——他明显不对劲!]
[比起人类,我觉得他更像是怪物,就像是缠绕着他的触手,他们就像是一体的怪物。]
[他是撒旦!]
论坛中的言论在时间的洗礼下愈发极端,舆论已经发酵。在这种群体恐慌的时候,大部分人会丢掉自己的头脑,一些明显有漏洞的言论,只要符合他们的观念,就会被他们相信。
直播系统的论坛没有管理员,这种恐慌情绪原本就很难制止,而这其中又有一些人推波助澜,才会显得越发失控。
不死是他最大的底牌,也将他和其他‘人类’划分出楚河汉界。
在此时,没人会想起【主宰者】只是一个少年,十天前的早晨还在为父母忙碌于早点摊的少年。
兰亭自开始会议到现在他都低着头,像是工作压力大导致的疲惫。闻言,他放在桌面上的右手指尖微微蜷缩。
“这只是猜测。”上司说,却也没有完全否决这种说法,“但是我们也需要考虑这种可能性,我们是最有可能接触到【主宰者】的队伍,我们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听到这段话,兰亭终于抬起头,他扬声道:“小张,你开车过来的吗?”
在严肃的会议里突然说这个,明显不合时宜。被叫到的文职愣了一下,见上司绷着脸没阻止,才回答道:“我家离得近,我骑共享单车来的。”
兰亭乐道:“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兰队,你说。”小张有些谨慎的应道。
他们这些人和兰亭也相处了一段时间,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提这个。上司看着两人,似乎想看兰亭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
“你骑车骑到一半,我开车路过看到你,直接把你拖去出任务,你来不及停车。”兰亭手肘抵着桌面,颇为自然的问,“你会想什么?”
小张愣了一下:“不停车会不断扣钱,肯定要先停啊。”
得到想要的回答,兰亭向着上司双手一摊:“江绝不一样,他考虑的不是钱是会妨碍交通,这说明什么?”
小张自觉道:“说明他不缺钱?”
兰亭当自己没听见,他自问自答道:“说明他善良!”
上司也明白了过来兰亭想说什么,他皱着眉摇了摇头,说:“兰亭,你和【主宰者】的接触只有五分钟,而且还是九天前的五分钟。”
兰亭想反驳这种说法,但是上司抬手,制止了他。
“更何况,【主宰者】前后的态度转变非常大。”上司问,“你怎么能确定你看到的不是他的伪装?”
兰亭想说的话卡在了嗓子里。他确实没有办法保证,仅仅因为他的个人感受,是不能成为支撑他们行动的证据。
他又想起了那仿佛是错觉的笑容,如同白纸溅上红点,被黑暗吞没。
“那可是S,不死的S,我们不能想当然的对待他。”上司看向兰亭,没有责备,“我知道,兰亭,你对两次都迟到一步,对【主宰者】心里有愧疚。但是我们必须对民众负责。”
兰亭想反驳,但是最后他垂下头,没再说些什么。
“不过我们也有对应的举措。”见气氛僵住,【封印师】立刻汇报道,“他们想严肃化这件事,我们就娱乐化。”
论坛中除了散布恐慌的不明生物外,还有一波画风完全不同的存在。
【咱就是说,这个S是不是过分可爱了?】
[缩起来的样子好像是种蘑菇啊!好想亲亲抱抱举高高!]
[对啊!被抓走的懵逼表情我都想拿来当表情包,这是什么绝世大可爱!]
[因为前边实在是让我幻视一些可爱的小动物,后面比起恐怖我更觉得像是炸毛了一样。]
[救命,我开始理解为什么那些观众要砸礼物了,一股养崽的冲动蠢蠢欲动。]
[兰队是什么品种的怪叔叔,欺负我们S单纯可爱哦。]
[是我崽!我崽!我要给他一个家!]
[我家乖孩子,你们别和我抢!]
在暗流汹涌的论坛中,这些人的存在就像是黑纸上点了一个白点,离奇但是又圈地自萌得很嚣张。
毕竟他们本来就是故意的,在潮流中逆行,势要缓解糟糕的舆论形势。
虽然微弱,但是好歹没有让舆论完全一边倒。
“好了,现在来说一下怪物。”汇总进行到这里结束,上司转移了话题。
按照他们原先推测出的规律,一个省的范围内,每过六天就会出现一个怪物。但是距离上次出现怪物已经过去了九天,现在已经是第十天,他们一直没有接到异常死亡的消息,连目击异常的消息都没有。
资料发了下去,兰亭搭在桌面上的右手翻开资料,侧过头翻看。
等他翻完近期的死亡统计,皱了皱眉:“近四天的自杀率是不是有些高?”
会议就他们发现的异常整理分析,等结束会议后,兰亭的一小时关直播时限正好归零,他的直播间再次开启。
[上午好兰队~]
[兰队什么时候带我们去找【主宰者】?]
[上次差点吓哭【主宰者】的就是你?]
[主播小哥哥再穿一次裙子吧!]
兰亭照常当自己什么都没看见,走出总部的大门,抬头时被太阳光刺到了眼睛,抬手遮了一下视线。
“嘻嘻嘻。”
就在这时,他耳旁出现了小孩的笑声。
兰亭觉得听着有些不舒服,拍了拍旁边的队员肩膀:“谁把小孩带来了?”
队员有些莫名道:“什么小孩,带小孩来不是违反纪律的吗?”
“不是小孩那谁在笑。”兰亭放过一脸懵的队友,环顾四周,目光从总部大厅到门外的广场,和边缘停车位上五颜六色的小轿车。
穿着制服的人来来去去,兰亭确实没有看到小孩。
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是就在下一秒。
“嘻,嘻嘻嘻,你死了。”
好像有人在凑近他的耳朵,轻声低语。
可是他身后分明没有人。
...
鱼跃大桥,江渺渺把书包放在身前背着,扶着栏杆,低头看着平静的水面。
此时鱼跃大桥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她能看到水面上随风荡漾的波纹,也能看到水面倒影的五彩灯光,和夜空。
周六不上课,但是学校要求补课。补课结束后她准备回家,却在经过这里时停了下来。
【强制直播倒计时 2:00:00】
【1:59:59】
时间就像是追着她咬的凶兽,紧追不放。
她抱着书包的手紧了紧,嗓音干涩的喃喃:“求求你了,不要逼我。”
书包拉链是被拉开的,书包口开着,露出里面的小章鱼玩偶。
而江渺渺垂头看着江面五光十色的灯光,轻声说问:“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只要一回想起那种感觉,她就想哭,想吐,想逃跑。
可是她一逃避,她又会被巨大的愧疚笼罩。
看这个世界多么糟糕,好多怪物,好多可怕的灾难。
这些都是她随手设定出的灾厄。
这种内疚感让她更加难以忍受,仿佛灵魂都在被鞭笞。
江渺渺抬手抚摸着小章鱼的头顶,低声道:“可能我就是什么都做不好吧。”
不止一次,她会想,如果换一个人,肯定会比她做的更好。
什么一个世界只能有七个S,听起来就很厉害的身份,可是她真的非常畏惧,畏惧这个身份带来的死亡,畏惧那种仿佛被灼烧成灰的炽热。
“我。”她起了一个音,然后有些哽咽道,“我想,他们说的会不会是对的,如果我死了,会有其他人成为S。”
就算她不去想,论坛上的言论也还是对她产生了影响。
她做不到用小章鱼的身份去做些什么,做不到,又占着这个身份,只会给其他人拖后腿。
这个世界已经因为她的原因变得乱七八糟了,她不能再因为自己的原因,让所有人和她一起受难。
“我是不是死掉会更好?”她喃喃。
江渺渺想,小章鱼是死不了的,可是小猫咪是可以死掉的。
“这是逃避。”小章鱼‘抬了抬’自己的触手,“而且这不是一个好的决定。”
小章鱼说得很一针见血,江渺渺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
她就是想逃避而已。
今夜她会被强制直播,到时候什么都瞒不住。她感觉自己就像是偷了小章鱼皮的小偷,即将被扒掉小章鱼的皮,丢到聚光灯下。
“嗯,但是我还是要劝劝你,如果你要死掉的话。”小章鱼歪了歪头,“那作业呢?你还有四张卷子没有写完。”
“死掉就不用写了。”江渺渺觉得特殊情况,可以当一次坏学生。
“明天同桌还要等你带包子。”小章鱼继续说道。
“...”江渺渺迟疑了一下,“那就不给她带了。”
虽然她觉得这样不好,但是以今天就会死为前提,她只能失约一次。
小章鱼想了想:“爸爸妈妈还在等你回家。”
这一次江渺渺没有迟疑的摇了摇头:“爸爸妈妈要有新的孩子了,丢掉我也可以好好活下去。”
这下小章鱼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霓虹灯变为蓝色,给湖面蒙上了一层朦胧的冷色调。
“完蛋,我也不知道怎么反驳你了。”小章鱼认输。
江渺渺说不清心理是什么感觉,是感觉如释重负,可以在巨大的压力下寻求解脱,自由自在的去逃避,还是失落。
她畏惧责任,畏惧痛苦,畏惧铺天盖地的恶意,也畏惧直面自己犯下的错。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种名为不甘的情绪在翻涌。
她真的...什么都做不到吗?
“那既然都要把一切都抛之脑后,那拿出笔记本也是可以的吧?”小章鱼提醒,“不敢拿出笔记本是因为怕站出来,但是既然都要彻底逃跑了,那就拿出来吧。”
小章鱼说得很有道理,江渺渺找不出理由反驳。
“那我交给谁?”她问。
小章鱼和她一起思考。
“之前那个警察,看起来是个好人。”小章鱼提议。
江渺渺抿了抿唇。
当时【潜伏者】要抓走兰亭的时候,她有过迟疑。这份退缩的止步也让她觉得很难受,她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他。
明明都做好了去帮忙的打算,结果事到临头却打起了退堂鼓,想仍由对方被抓走。
虽然最后被抓走的是自己,但是江渺渺没法忽视自己的软弱。
“就给他吧。”江渺渺想,如果给那个警察,他应该会很好的帮助到其他人。她甚至很快就想好了送过去的方法:“我把笔记本放到这里,然后在论坛私聊给他位置。”
直播系统的论坛可以通过称号申请加好友,而弄到对方称号的方式也不难,只要找到他的直播间或者是录播就行。
而兰亭的录播刚好因为【主宰者】的原因,观看量不少,很容易就能找到。
江渺渺已经想好了要去做什么,撕掉笔记本上写有姓名的一页,然后把笔记本交给兰亭。在这之后,就算【主宰者】悄无声息的消失,也并不会有什么影响。笔记本的来历成为一个谜题,没有人知道是一个名叫江渺渺的女生害的所有人进入这样的梦魇。
但是当她打开十天未见的论坛时,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带着眼熟名字的帖子。
【兰亭的尸体找到了吗?】
她的眼睫一颤。
“第二次,要袖手旁观吗?”心底的小章鱼问。
...
乌苏省特殊事件处理总队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找不到!哪里都找不到!”搜查的队员从早上忙碌到晚上,但是都没有找到兰亭的踪迹。
【封印师】也在带队寻找中,她听着频道内接连不断的没找到的消息,由内而外的焦急。正好上司接入频道,她汇报道:“兰队失踪前最后的录播已经能观看了,再加上门口的监控,我们可以肯定他是上午十点三十分消失的。”
“在兰队消失后,我们也接到了很多延迟的失踪报案。很大的概率,是四天前出现的怪物,它带走了兰队。”她侧过身,望着夜色中五光十色的灯光,那犹如钢铁森林的高楼大厦,“依照我们会议上的分析,初步预测怪物是【惑】属性,能够诱导人类自杀。”
【封印师】同为【惑】属性,她的能力只对人类有效,因此在对抗怪物的时候处于弱势。但是当怪物是【惑】属性,那么这个怪物对人类几乎是特攻。
“我已经向上面汇报。”上司说,“支援今夜就能到。”
不是他们不相信兰亭的能力,而是谁也说不准【惑】属性的怪物能做到什么程度。
就在这时,频道内有一人惊喜道:“鱼跃大桥桥边发现人影!”
但是没等【封印师】等人高兴,就听队员说:“误会了,是路过的女学生。”
“太晚了,让她快点回家。”【封印师】有些生气,“还有你,下次看清楚了再激动。”
从耳麦里听到副队的训话,知道自己闹了个乌龙,队员有些尴尬的摸摸脑袋,对刚发现的女学生说道:“快点回家吧,晚上不安全。”
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个看起来有些紧张,一直抱着书包的女孩反而问他:“对不起...你们在找人吗?”
“是的,所以晚上真的很危险,不能一个人乱跑哦。”队员用开玩笑的语气哄道。
听到他的话,女孩还是低着头。
然后在队员准备再嘱咐几句就离开的时候,听到女孩用非常轻的声音低喃:“你们会找到的。”
队员以为是她的祝福,笑了几声:“谢谢。”
他们没有看到,在他们离开后,这个女孩站在路灯下,抚摸着一个黑色章鱼玩偶。
玩偶并没有动,但是却仿佛有一道声音——
“从现在开始你是我,我是你。”少年的声线干净且清澈,“你想做的事情,我替你做。”
...
夜晚十一点,直播系统的热度榜上,一个直播间的热度在不断上升。
在热度榜蹲了十天的人们在论坛疯狂传播这个消息,很快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他们等待十天的人出现了。
[注意,各方注意!他回来了!]
[【主宰者】开播了!],新m..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打开,老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会打不开的,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