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原本是有一个哥哥的。
比她大三岁, 性格温柔,长得很好看,唱歌也很好听。
从女孩记事起, 哥哥每天都会在她睡前, 给她唱一首摇篮曲。
她已经习惯了在哥哥的歌声中入眠。
但是,就在几天前,她的哥哥去世了。
“哥哥身体不好。”
女孩一边用软软的毛刷给鲛人刷鱼尾,一边说:“我们得了同一种病……先天性心脏病,是遗传的。”
“为了给我们治病, 爸妈都去海市打工了,我和哥哥相依为命。”
“爸妈不在, 也没寄钱回来, 我们就辍学了,也没有钱买药。哥哥每天去码头捡别人不要的小鱼, 拿回来给我炖汤喝。前几天,他刚刚到家,就发病去世了。”
“我给爸妈打电话,但爸妈留下的号码变成了空号。邻居阿姨说, 他们不要我们了。”
“我没有爸爸妈妈,也没有哥哥了。”
“你来当我的哥哥,好不好?”
鲛人点了点头:“好。”
他成为了女孩的哥哥。
女孩名叫焦霞客, 鲛人顶了她哥哥的名字,从此就叫焦泉客。
小渔村户口管理不完善, 大家同情焦霞客年纪轻轻无依无靠, 都默认了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陌生男人是她的“哥哥”。
反正这个新哥哥,看起来温顺善良,不太聪明, 不像是逃犯之类的危险人物。
工作人员也没有注销真正的焦泉客的户口,而是帮鲛人在户籍系统重新录入了照片,做实了身份。
在焦泉客的记忆里,他没有兄弟姐妹。
或许曾经有过,但都死的很早,他不记得了。
焦霞客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他非常、非常喜欢她。
喜欢到每天都会在床边给她唱歌,每天都会潜水到海底,抓小鱼回家给她炖汤。
他变得很小心、很小心,再也没有被海豚追上过。
他还习惯了把鱼尾变成双腿,以“焦泉客”的身份和邻居们相处。
但唱歌不能治好焦霞客的病,无论他抓多少小鱼,也支付不起昂贵的医药费。
焦霞客的身体一天一天地衰败下去,眼看就要步上亲哥哥的后尘。
无数个夜晚,他趴在焦霞客的枕边,看着她病弱憔悴的脸,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化做圆滚滚的珍珠。
他把珍珠收集起来,装满了一个小盒子。
他把小盒子拿给焦霞客看,说,妹妹,我们去海市吧。
我的珍珠能卖很多很多钱,我们去海市把珍珠卖掉,请医生给你看病。
他虽然不太聪明,但也知道,留在这个小渔村里,既找不到能买得起昂贵珍珠的有钱人,也找不到能给妹妹治病的名医。
必须得去大城市,才能卖掉珍珠,治好妹妹的病。
焦霞客愣住了。
她摸着盒子里圆滚滚、亮晶晶的珍珠,心情复杂。
直觉告诉她,把焦泉客这个笨蛋鲛人带去海市,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他太漂亮、太珍贵,也太笨了。
被有心之人盯上的话,会被剥皮拆骨,吃得死无全尸的。
她觉得自己有责任去保护自己的笨蛋哥哥,但人活在世,谁不自私?
谁不想拼尽全力活下来?
她想要活,只能去海市,只能将焦泉客暴露在危险中。
她想了很久很久,最终还是拿出最后一点积蓄,买了两张去海市的火车票。
“到了海市之后,一开始,我们过得并不顺利。”
焦泉客叹了口气:“我们都忽略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现代养殖技术发展得太快,珍珠已经不那么值钱了。”
兰青青赞同地点点头:“没错。”
古代的珍珠养殖并不发达,几乎所有的珍珠都是天然珍珠。
采珠人潜水进入河底,捕捞野生河蚌。
十里不得一蚌,十蚌不得一珠。
那时候,鲛人哭出来的洁白圆润的珍珠,是足以向君王进贡的珍品。
而现在……
兰青青记得,自己上中学时,曾经在学校的组织下考察过诸暨的淡水珍珠养殖产业。
现在的淡水珍珠养殖,早已不满足于一蚌一珠的低效率。
智慧的劳动人民早已运用上了外科手术式的插核育珠法。
在一只育珠蚌的外套膜里,插进几十只牺牲蚌的外套膜碎片。
养一只育珠蚌,就可以收获几十颗珍珠。
珍珠市场里,白花花、圆滚滚,肉眼几乎看不见纹路和瑕疵的淡水珍珠,堆得像山一样高。
焦泉客捧着自己那一小盒眼泪化作的珍珠,深深地茫然了。
海市有钱人是多,但他却始终没有找到一个愿意给他的珍珠花大钱的冤大头。
珠宝典当行的老板倒是愿意用颇为公道的价格收购他的珍珠,但那价格对于焦霞客的医药费来说,只是杯水车薪。
但好在,天无绝人之路。
“这个时候,宁先生出现了。”
即使是在这个时候,提起宁先生,焦泉客还是带着一丝感激。
“宁先生和现代社会的大多数人都不一样。现在的人,都讲究什么唯物主义,破除封建迷信,不相信鲛人的传说。”
“但是,宁先生却对这些传说非常热衷。他机缘巧合地得知了我在售卖珍珠,一下子就对我的身份产生了好奇。他花大价钱买下了我的珍珠,还请我和妹妹住进他的房子。”
就是头顶那间只有冤大头才会买的顶楼豪宅。
兰青青想。
不过,自带游泳池的住宅,倒是很适合鲛人居住。
至少比浴缸的活动空间更大一些。
“住进这间房子之后,他很快就看穿了我的身份。”
那是自然的。
兰青青想。
如果他在浴室和游泳池里安装了摄像头,而你又傻乎乎地变回了鱼尾的形态,那自然就会被看穿身份。
“宁先生说,他可以支付妹妹的医药费,但条件是,要让我帮他唱歌赚钱。”
“他说,我长得这么漂亮,唱歌这么好听,包装包装推向娱乐圈,一定会有很多人喜欢,有很多人愿意为我花钱。”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我虽然不喜欢把歌声录进录音机卖钱的做法,但只要能为妹妹治病,我什么事情都愿意做。”
于是,他答应了宁先生的要求,和他的经纪公司签订了合同,作为宁远娱乐旗下的艺人,以歌手的身份出道。
宁先生的预料果然没错,焦泉客凭借美貌和歌喉一炮而红。
出名之后,宁先生不再满足于只让焦泉客唱歌,还给他接了许多影视角色,出道数年,一天也没让他闲下来过,成功把他打造成了吸金能力能打十个涂靡的娱乐圈超一线巨星。
但这些钱,和焦泉客本人一点关系都没有,全都被经纪公司和宁先生拿走了。
焦泉客平时生活出行的花费,一律由经纪公司支付,他本人手里一分钱都没有。
如果他敢有一丝一毫的异议,宁先生和手下就会以焦霞客的医药费来威胁他。
如果他不听话,宁先生还会殴打他。
为了不让自己虐待、控制焦泉客的事情败露,引发粉丝声讨,宁先生还24小时监视、控制焦泉客,不让他向外界求救。
真是个周扒皮一样的黑心资本家。
兰青青心想。
不过,宁先生虽然黑心,但好歹言而有信。
只要焦泉客老老实实地给他打工,他就不会克扣焦霞客的医药费。
这几年间,焦霞客在海市最顶级的医院,住着最顶级的病房,最顶级的医疗团队围着她团团转。
最近,宁先生还为她找来了国外的名医,安排了能够根治焦霞客心脏病的手术。
只要再过几个月,她就会彻底摆脱疾病的困扰。
“我听说,你是个很厉害、很厉害的律师。”
焦泉客小声说:“你能不能帮我扳倒宁先生啊?”
“让他不能再逼我唱歌,把这些年应该给我的钱都还给我。”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你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来找我呢?”
兰青青问。
马上就是焦霞客做手术的紧要关头了,这个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兰青青觉得,如果是自己的话,这个阶段一定会选择隐忍,有再大的委屈、再大的不甘,也要等妹妹手术之后,再一起清算。
这个时候找律师,被发现后,宁先生一定会第一时间掐断焦霞客的医药费。
到时候,什么手术,全都泡汤。
焦泉客就算再笨蛋,这个道理总不会不懂吧?
“因为……”
焦泉客的表情忽然变得很悲伤。
“因为我不能再为宁先生唱歌了。”
不能唱歌?
兰青青不理解。
焦泉客摸着自己的喉咙:“鲛人的歌声是与生俱来的,我们在妈妈的怀里学会自己的第一首歌。”
“我们的歌声,是唱给亲人和朋友听的,不是拿来卖钱的。”
“在妹妹的床前,我能连续不断地唱上三天三夜,但在演唱会上、在录音棚里,哪怕唱三个小时,我都会觉得非常疲惫。”
“为了妹妹,我很努力、很努力地唱了很多年。可是最近,我发现,我的歌声越来越少了。”
“鲛人的歌声来自灵魂的赐予,是我们自己无法控制的事物。”
“之前,我能在演唱会上唱三个小时,现在只能唱三十分钟。之前,在录音棚里,我能一口气录十首歌,现在录上一首,都要拼尽全力。”
“我有种预感,再过一个月,不,一周,我就会彻底失去在外人面前唱歌的能力。”
“虽然我也可以靠演电影、电视剧赚钱,但宁先生的经纪公司,是做唱片起家的,他不会放过在这方面赚钱的机会。”
“他最近已经对我很不满意,因为我唱歌的时间减少了。要是他知道我最终会不能唱歌,他一定不会再给妹妹付医药费。”
焦泉客双手合十:“兰律师,帮帮我吧!”
兰青青沉吟。
“你这个案子,有点难办啊……”
焦泉客的双眼蒙上一层绝望:“兰律师……”
见他不接自己的话茬,兰青青才想起来,眼前的这条鱼,是条笨蛋鱼。
算了算了,跟笨蛋鱼玩什么话术呢!
她直说了:“我可以接下你这个案子,但你这个案子难度很大,我不保证百分百的成功率。所以,我的开价会很高。”
焦泉客更绝望了:“可是我没有钱……”
“我不需要你现在有钱。”
兰青青摆摆手:“你将来会有钱就好。如果我帮你拿回了这些年你本该赚到的钱,那么,我要收取40%作为委托费。”
她们黑心律师是这样的。
兰青青想了想,良心发现了一回:“当然,是扣除你妹妹的医疗费后的40%。”
一听不需要立刻掏钱,焦泉客大松一口气:“我答应!就算你要100%,我也都答应。”
“只要能给妹妹治病,我可以一分钱都不要。”
“那咱们的这个委托就定下来了。”
迅速地让焦泉客签订委托合同后,兰青青说:“我还有些具体的情况需要了解。”
“这个宁先生,你对他的了解有多少?他名下有多少产业,主要从事什么工作,他对你的人身控制程度有多深,你们之前签订的那个卖身合同具体内容是什么,他旗下还有没有其他艺人,你妹妹如今住在哪间医院,什么时候可以实施手术?”
焦泉客被她一连串的问题给问懵了:“我……”
他刚想说这么多问题,他一个都不记得,但被兰青青严厉地一瞪,心下一抖,绞尽脑汁地回答起她的问题。
“宁先生……他就是宁先生……他有好多好多钱,好多好多房子,还有好多好多公司。我们都叫他老板。他很喜欢别人害怕他的样子。他手下有很多很厉害的保镖,打人非常疼。”
那是当然的,他开着安全公司呢。
他就是养保镖的。
“不过,他的那些公司,好像都不太赚钱。”
焦泉客说:“我刚刚出名的那段时间,有很多很知名的品牌找我,要让我做他们的代言人,给他们打广告。我的经纪人想讨好宁先生,就说,应该让我免费给宁先生的公司打广告,增加知名度。”
“宁先生听了,笑了好久。他说,谢谢经纪人的好意,但那些公司,都是不赚钱的公司。让我代言,真是糟蹋我了。”
“他只需要我好好地在娱乐圈里待着,多给他赚点钱就行了。”
不赚钱的公司啊……
兰青青摸了摸下巴。
她家里就是开公司的,深知这世上没有“不赚钱的公司”。
不赚钱的公司,早就死了。
公司开起来,要支付办公场地的租金,要付水电费,要付员工的工资和五险一金,还有很多没开公司前压根就不知道会有的支出。
这些都是固定的成本,省不下来。
公司存在一天,就要烧一天的钱。
开公司,小赚就是赔。
只有大赚,才算赚钱。
宁先生竟然能养着好几个“不赚钱的公司”,要么,是他实在财大气粗,钱多的没地方花了。要么,他在撒谎。
他那几个公司只是看上去不赚钱罢了,其实赚得盆满钵满的。
“那几个公司,好像有做医药的,有食品厂,有化学厂,有进出口贸易公司,有安保公司……”
还有负责包装演员的经纪公司。
兰青青想。
进出口贸易,安保,娱乐圈,化学,医药,食品……
这位宁先生涉猎很广嘛。
“他派给我的保镖,几乎是24小时跟在我身边监视我。如果保镖不在我身边,他们就要在我身上安装窃听器。”
看来这人身控制程度还蛮深的。
“白天在博物馆,我是趁着保镖出门抽烟,才能抓到机会和你说两句话的。”
焦泉客十分委屈:“结果你还不记得我。”
“这怪我吗?”
兰青青挑了挑眉:“你自己托梦的时候,不把事情说清楚,只让我看几个语焉不详的记忆片段,我怎么知道你想要我做什么,又怎么可能记得你?”
焦泉客蔫了。
“对不起。”
“我修行不到家,托梦的法术用得不够熟练,只能让你看到我印象最深刻的几个记忆片段。”
看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兰青青也不忍心怪他,摆了摆手:“你继续说。”
“我们之前签订的合同,具体我不太记得了。”
焦泉客挠了挠头:“大概就是,宁远公司全权代理我在娱乐圈的活动,我的所有收入都由他们帮我经营,期限是二十年。”
“作为报酬,宁先生会负责我妹妹在此期间的一切治疗费用。”
这内容也太笼统了。
兰青青微微皱眉。
“不过,我虽然不记得合同的具体内容,但我记得合同放在哪里。”
焦泉客说:“那份合同一式两份,公司的那份,被宁先生拿走了。我的那份,在楼上书房的保险柜里。”
兰青青有些惊喜。
还以为以宁先生对焦泉客的控制程度,不会让他自己保管合同呢。
也是,宁先生大概觉得,这只鲛人实在太笨,只要派人盯紧他,他就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保险柜的密码是032017。”
焦泉客说:“是妹妹在沙滩上捡到我的时间。3月20日,下午17点。”
“大门的密码也是这个。白天我去赶通告后,家里没人,你可以自己去取。”
兰青青点点头:“好的,我会非常小心,不会留下指纹和脚印的。”
虽然得到了焦泉客的允许,不能算入室盗窃,但还是小心为妙。
“宁远公司旗下不止有我一个艺人。我认识的,就有段元、毛丽丽、胡玲三人。不过,他们的名声不太响亮,你可能没听过。”
兰青青确实没听过这些名字。
她对娱乐圈知之甚少,想来这几位也是十八线小角色,一年到头也在荧幕上露不了几回脸的那种。
不过……
她忽然有些奇怪。
“宁远公司,只有你一个当家台柱子吗?”
按理来说,这种经纪公司,为了多捞点钱,不都是应该广撒网、多捞鱼,多培养几个能担大梁的明星吗?
大红靠命,但小红可是靠推啊。
手底下有焦泉客这种顶级大咖,多让他在各种场合带带新人,营销一下前后辈的感情,不就能捧出几个小红咖了吗。
一线捧不出来,二线还能捧不出来?
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的活人,有什么捧不起来的!
宁远公司如今放任焦泉客一家独大,不再培养一个一二线出来,只能说是故意的。
为什么要这么做?
也不怕焦泉客跑了,自家公司彻底一蹶不振,连个能赚钱的人都没有?
对了,又是赚钱……
兰青青知道自己为什么觉得奇怪了。
宁远公司不捧其他台柱子,看上去,像是跟钱有仇,不乐意挣钱的样子。
但它在营销焦泉客的时候,可不是这副嘴脸。
那副穷死鬼投胎,要钱不要命的样子,放眼整个娱乐圈,都是相当炸裂的。
焦泉客入圈之前,圈内各位哥哥姐姐们营销人淡如菊,不慕名利的人设时,多少还是有点心虚的。
毕竟自己的确在娱乐圈赚钱嘛。要真是不慕名利,早就回家卖烤红薯去了。
焦泉客一来,彻底解放了其他明星们。
其他明星一看,卧槽,这位捞钱捞到命都不要了,还有脸营销娱乐圈白月光呢。
你家白月光是用钱砌成的?
焦泉客营销得,我营销不得?
于是,圈内吃相比焦泉客公司好看点的,纷纷树立起了“我没碰过钱,我对钱不感兴趣,我演戏唱歌全凭热爱”的人设。
反正,再ooc,也有焦泉客垫底。
不怕。
以宁远公司这种捞钱的架势,说它幕后的宁先生不想依靠它赚钱,兰青青是不信的。
既然想赚钱,为什么不广撒网,要在焦泉客这一棵树上吊死?
难道是因为觉得,自己能够永永远远地控制住焦泉客,对方绝不敢反抗自己,会给自己做一辈子的摇钱树?
那为什么又要给焦霞客联系做手术的医生?
难道不是把她的病情越拖越长,让焦泉客永远都不敢离开,才是最优解吗?
一边做着往死里捞钱的事,一边又不多发展几个艺人,多线赚钱。
一边指望着焦泉客一个人挣钱,一边又放松了控制他的绳索。
怪,太怪了。
兰青青把这份古怪默默记下,又问焦泉客:“你妹妹住在哪家医院?”
“海市国联医院VIP病房。”
焦泉客说:“我每周能去探望她一次。”
“其他人都不能靠近她的病房。”
“我明白了。”
兰青青点点头,最后问道:“你的歌声,还能维持多久?我记得刚刚那个保镖说,你白天还有通告。”
“最近需要唱歌的通告,我都能推就推了。”
焦泉客说:“白天的通告是拍一组杂志封面,别说唱歌了,都不需要我开口说话。”
“下一次需要唱歌的场合,是三天后在海市体育场的十万人演唱会。”
他咽了咽口水,喉结滚动:“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全程唱下来。”
“妹妹的手术,安排在演唱会结束后。如果我把演唱会搞砸了,宁先生或许会临时取消手术。”
他握住兰青青的手,情真意切地说:“兰律师,就全拜托您了。”
他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其他亲人,只有这么一个妹妹。
如今,他把妹妹的性命,托付给了兰青青。
兰青青点点头:“交给我吧。”
“时候不早了,回去吧,不然保镖该起疑了。”
她拽着焦泉客来看她家漏水的情况,耽搁的时间太长,容易引起怀疑。
焦泉客点点头,正要走时,却听兰青青说:“等一下。”
他歪了歪头,就见兰青青拽出吧台的抽拉水龙头,把水流开到最大,任它汩汩地流向地面,在几千万的黄花梨地板上任意流淌。
不多时,地板上已经积了一层水。
兰青青特意嘱咐焦泉客:“小心点,别弄湿了鞋子。”
“这是做什么?”
焦泉客不解:“你的地板会泡坏的。”
“放心,我骗他的。”
兰青青淡淡地说:“谁家会用几千万的黄花梨当地板?当然都用贴皮的复合地板,不值几个钱。”
“做戏做全套,回家之后,如果保镖问你要不要赔钱,你就告诉他,我自己家的水龙头坏了,之前没看清楚,以为是楼上漏水。现在误会解开,皆大欢喜。”
焦泉客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你不擦擦地上的水吗?一会儿就漏到楼下了。”
兰青青沧桑地看了他一眼:“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涂靡的人?”
焦泉客当然认识,毕竟是被同框艳压过的关系:“我觉得挺对不起他的,我的粉丝经常莫名其妙地骂他。”
“涂靡这个人,他天生就有一种‘我想要的东西必须全部得到’的执念。你要是阻止他,他当场可能会放弃,但回过头来,会越想越气,非要扳回一城不可。”
“你现在住的那个房子,之前涂靡看上过,要买,被我拦下了。过后他自己一个人回去,想要瞒着我再买下来时,已经卖出去了——现在想来,应该就是宁先生买的。”
兰雅茹女士贫苦人家出身,手里有点钱了,就喜欢买房子。
海市比较懂事的房地产开发商,好楼盘开售后,默认是请兰雅茹女士先挑,她挑剩下了,再给别人看。
但这只是一种心照不宣、互行方便的社交礼仪罢了。
让你先挑一遍就已经仁至义尽了,哪有把好东西压在手里,专等你来买,别人来买偏不卖他的道理。
她和涂靡一走,那间顶楼转头就卖出去了。
等涂靡再回来时,黄花菜都凉了。
他再加十万的价,那买主也不愿转卖。
涂靡自从嫁入豪门之后,哪在买东西上吃过这种亏?
一气之下,就把次顶楼以下的五层楼全都买了下来。
以示老子有钱,非常有钱,你不肯卖,老子还不惜的买呢。
兰青青得知此事后,略感疲惫。
她知道涂靡性子不服输,没想到不服输到这种程度。
但横竖他花的是兰雅茹女士的钱,兰雅茹女士都开口,她也不好说什么。
兰青青指了指脚下:“从这往下五层楼,都是我家的房子。你放心,漏也漏不到别人家里去。”
“你和涂靡……”
焦泉客欲言又止。
身为圈里人,他也听说过有关涂靡的一些风言风语。
大家都说,涂靡退圈是去傍富婆了。
没想到,他竟然和兰律师是一家。
难道……
“是的没错,”兰青青异常淡定:“他就是我爸爸。”
焦泉客大受震撼。
人类社会太复杂了,是他一只笨蛋鱼永远也无法理解的。
送走焦泉客,兰青青关上水龙头,用扫帚敷衍了事地拢了拢地上的水,就回卧室倒头补觉去了。
闭眼之前,她给兰雅茹女士的管家发:“我家地板泡水了,明天帮我找人换个地板吧。”
发完消息,她把手机一扔,迅速地沉入梦乡。
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现在是养精蓄锐的环节。
没有了鲛人托梦,她安安稳稳地睡到了日上三竿。
她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踩着拖鞋来到客厅,泡了一晚上水的客餐厅地板全部起皮,非常惨烈。
“小姐,我们是来换地板的。”
兰青青打开防盗门,请上门换地板的工人进门:“麻烦你们了,客餐厅部分地板需要全部换掉,卧室不用换。”
“小姐,我们明白。”
工人进门后,立刻拿出工具,热火朝天地开工。
兰青青却将视线落在了楼梯间的另一个身影上。
那是前一天晚上,被她一口一个“几千万”吓破了胆,放任她把焦泉客带走的保镖。
此时,他正探头探脑地看向兰青青家里。
兰青青把房门大打开,抱着肩膀,不怕他看。
看见被撬出来的地板断面的纤维后,保镖阴阳怪气:“哟,几千万就买这种地板?”
“怎么的,花你家钱了?”
兰青青白了他一眼。
“可不就是差点花我家钱了!”
保镖呛声:“你昨晚不就是要讹我家钱吗?明明自己水龙头坏了,还非得说是楼上漏的。”
兰青青不耐烦地挥挥手:“跟你一个保镖,懒得说这么多。怎么,不需要贴身保护你们雇主了?哦,对了,昨晚我一时着急,没细看。现在想想,你们雇主长得还挺像一明星……”
“像不像明星也跟你没有关系!”
保镖连忙打断她的话,嘟嘟囔囔地:“跟你当邻居啊,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电梯里也闹,半夜里也闹,连个囫囵觉都不让人睡……”
他打了个哈欠,按下电梯:“我可不陪你耗着了,我回家睡觉去。”
果然。
负责监听焦泉客的人,果然认出了,她就是在电梯里曾经和他搭话的人。
白天刚搭过话,晚上就上门。
怎么看怎么可疑。
这保镖应该是被上司交代过,要看看她家是不是真的漏水了。
她美滋滋睡觉的时候,他应该蹲在楼梯间强打精神,终于蹲到了工人上门,看到了她家泡过的地板,才放心地回家补觉。
这样想想,还怪对不起他的。
兰青青想。
人家好好上个夜班,被自己折腾的连白天都不能休息,真是不应该。
但想到自己这大休息日的,也不能休息,要到处跑着做委托,她就瞬间开始心疼起了自己。
唉,都是为了委托费。
委托人的诉求很简单——在不影响妹妹手术的情况下,摆脱宁先生的控制,拿回本该属于自己的钱。
宁先生对焦泉客的控制,共有三个方面。
经纪公司的卖身合同、妹妹的医疗费、24小时保镖监视。
遵循就近原则,兰青青决定先去宁远公司的办公地点看看。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间经纪公司有猫腻,说不定就是突破口。
回卧室换上一件青春洋溢的外出服,兰青青坐着公交车,来到网上所说的“宁远经纪公司”的办公地点。
宁远经纪公司在一间老式写字楼的二楼,门脸特别简陋,不像是追求门面华丽的娱乐圈公司。
她刚刚上网查了一下,宁远公司不止培养艺人,还会投资出品一些网剧和电影。
而这些网剧、电影,正如宁先生所说,是一些不赚钱的项目。
五百万投资的电影,票房能达到八百万。
扣除院线分成,拍摄成本,宣发成本,仔细算算,不仅没赚钱,还亏了些。
拍一部亏一部,但还在坚持不懈地拍。
用的导演和演员,也都是宁远公司自家旗下的,可谓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段元、毛丽丽、胡玲,焦泉客的这三个同公司后辈,别看人家寂寂无名,其实人家已经是出演过二十几部电影的老演员了。
坚持不懈地拍了二十几部扑街烂片,却仍能接到稳定片约,在这个风雨飘摇的娱乐圈,也未尝不是一种铁饭碗。
兰青青对着街边的玻璃窗,调整了一下表情。
她今天没穿工作装,显得比平时脸嫩,此时冒充十几岁的天真女高中生,也完全不虚。
她昂首挺胸,推开了宁远公司的大门。
公司前台坐着一个懒洋洋的中年女人,面前摆着一个吃完了但没扔的外卖盒子,正捧着手机刷视频。
听见有人来,她头也不抬:“休息日不工作,明天再来吧。”
兰青青双手撑在她面前的桌子上,笑眯眯地:“姐姐,咱们公司还收艺人吗?”
“我想当明星!”
女人终于把目光从手机屏幕里拔了出来,缓缓抬头:“啊?”,新m..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打开,老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会打不开的,请牢记:,,